48 煎蛋

煎蛋

許嘉澍自覺拿出手機, 問：“現在已經開始投票了嗎？阿間的作品編號是多少，我幫你轉發拉票。”

他的幾個家族群烏泱泱熱鬧，時不時轉來一個鏈接讓投票。

——學校組織的少兒節目表演、小輩參加的名目繁多的比賽、工作單位公衆號的述職問詢……

群裏個個都是切工作號私人號換着投的熟練工種。

林間卻搖頭：“不行不行, 不能幫我拉票, 我不能太紮眼。”

按照許嘉澍在【印象新生】比賽開始前對他說過的話, 主辦方大概率會監控後臺的數據變化。

熱度高的作品要是進入了他們的視野, 主辦方指不定會對創作人進行初步的接觸。

林間視線微微閃避, 道：“我一直沒有告訴過嘉澍, 其實主辦方之一是我父親現在經營的畫廊。”

許嘉澍嗯一聲，問：“阿間是擔心有人說有後臺之類的閑話嗎？”

林間神色閃過怔愣——他還沒想到有這一層, 又解釋：“不是因為這個，是我擔心作品标注著作人的信息，爸爸會發現我其實沒有按照他的安排出國上學。”

“被發現了也不會怎樣的。“許嘉澍寬慰道, “阿間已經入了學，留在國內是一場定局, 誰也更改不了。”

林間低頭：“父親對我一直抱有很高的期望，我……怕他對我失望。”

“他想讓你做的事, 是阿間想做的事嗎？”

林間搖搖頭。

許嘉澍輕捏了捏林間的手心, 道：“沒有人可以越過阿間自己的意願。他既然沒有站在你的立場考慮，阿間又何必考慮他會是什麽反應？”

“是這個道理……而且既然沒被發現, 我就還是不去想沒發生的事了, 平白無故自己添煩惱，能開心一天是一天。”

林間心境輕松許多, 眼眸彎彎問：“等主辦方布置線下畫展的時候，嘉澍陪我一起去看嗎？”

許嘉澍道：“當然。”

林間同一時間也收到了主辦方發來的郵件通知, 要求在限定期限內将作品交付或者寄往指定地點，逾期視作棄賽。

同城快送一天則能到, 林間和許嘉澍打算最後在海邊玩幾天，就先回S市。

臨行登機前，許母來送他們，有些遺憾：“怎麽不再多玩一段時間？”

許嘉澍道：“要是阿間少被霸占一點時間，興許我也願意和阿間再在島上玩幾天。”

許母輕嗔：“不就是我們拉着小間一起研究了一下甲油膠的配色，小間都沒說什麽，你就不願意成這樣。哪有你這麽霸道占着人的道理？”

又擺手道：“行了，知道你急着拉小間回去過二人世界了，走吧。”

林間腼腆笑笑：“阿姨，等您和叔叔回了S市，我們再聚。”

許母笑眯眯地連聲道好。

落地S市已是深夜。

等回到公寓，林間第一件事就是去樓上畫室打包作品，用兩層木框做支撐，填塞層層的泡沫紙，包裹得仔細。

只等着明日預約的同城快遞上門來，就能寄往指定處。

許嘉澍先回了卧室，在書桌前看ipad上的文件數據，見林間回來，問：“阿間忙完了嗎？”

林間點點頭，眉眼間隐隐萦繞着一層愁霧。

許嘉澍伸出手，在林間走過來後攥住他的手腕往懷裏輕輕一拉。

林間坐在許嘉澍的腿上，兩人面對着面，許嘉澍微微低頭，道：“還是在擔心比賽的事嗎？”

林間被看穿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點點啦。雖然知道擔心也沒用，但還是忍不住去想。”

許嘉澍的溫熱掌心撫上林間的臉頰，黑眸垂落，目光湧動隐秘的憐愛，另提起一個話題：“阿間還記得你和我提過的林家私人律師嗎？已經有他的消息了。”

“這麽快就找到人了嗎？”林間一怔，“感覺還沒過去多久。”

許嘉澍避重就輕：“那位律師現在就在S市。阿間願意的話，随時可以見他。”

林間當初只是随口一提，他只知道律師一個名字，感覺單憑這一點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本沒抱有什麽預期。

沒想到真的有消息。

“如果他也有空的話……那明天見吧？”

許嘉澍道：“好，那我和那邊說一聲時間，明天過去。”

因着時差混亂，林間晚上睡得斷斷續續的，一直是淺眠的狀态，好不容易進入沉睡狀态，屋外響起叮咚門鈴。

林間迷迷糊糊爬起來，又被許嘉澍按回去：“應該是快遞員到了，阿間再睡會兒吧，我去寄畫。”

“沒事……”林間揉着微紅的眼尾，“還是起床吧，等會兒也要出門。”

許嘉澍先去開門，林間去畫室将提前打包好的作品搬下樓。

送別快遞員後，兩人開始研究早午餐分別吃什麽。

春節期間，附近的餐飲商鋪也沒幾家開門的，平日給他們做飯的阿姨放假回了老家。

公寓裏的冰箱空空如也，許嘉澍索性臨時下單了一些超市的生鮮蔬菜。

超市離得不遠，訂單迅速送到。

許嘉澍提菜進廚房，給自己套圍裙。

林間扒着門邊好奇問：“嘉澍會做飯？”

許嘉澍鎮定道：“沒做過，但是簡單的菜怎麽做，我還是知道大致流程的。”

林間探頭：“要我幫忙嗎？”

許嘉澍見他有興致，塞給他一顆小生菜和一個碗：“阿間幫我掰生菜葉子吧。”

林間點點頭，自己找了個小板凳，頗為認真地開始掰生菜。

許嘉澍洗了一個粉番茄切片備用，然後拿出從袋裝的白吐司拿出了幾片。

林間注意到袋子裏露出的一角芝士片的包裝，問：“嘉澍是打算做三明治嗎？”

許嘉澍嗯一聲，看起來全局盡在掌控，底氣十足：“三明治比較簡單，翻車的可能性不大。”

十分鐘後，平底鍋裏冒出陣陣黑煙，進去一灘清澈分明的蛋液，出來一坨奇怪的焦黑橢圓形物體。

許嘉澍二倍速研究了一下手機上的煎蛋視頻，鎮定道：“是油倒少了，所以蛋液黏鍋翻不動，這次不會了。”

第二顆清清白白的蛋下去，出來一堆稀碎的炒蛋塊——在鍋裏還沒成型，就被一鏟下去提早翻動，蛋液破開，全成了碎碎。

許嘉澍神色難得浮起幾分窘迫，咳一聲，道：“意外。”

林間努力克制住唇角的上揚，但是明晃晃的笑意還是禁不住從彎彎皓月的眼眸裏溢了出來。

他正色道：“沒關系的，我們也可以吃不含煎蛋版本的三明治。”

許嘉澍道：“……我最後試一次。”

這回吸取前兩次失敗的教訓，許嘉澍神色鄭重且認真，嚴格控火，卡着手機上的秒表再用鍋鏟翻蛋，成功出鍋一個像模像樣的金黃煎蛋。

雖然邊緣依舊有些卷黑，但賣相還算不錯。

林間很給面子地啪啪熱烈鼓掌：“厲害！”

許嘉澍信心滿滿：“再來一次，肯定比這個更成功。”

林間捧場：“對！肯定可以！”

一顆新的白生生的雞蛋磕在鍋邊，嗤一聲蛋液濺油下鍋，出來一個半面金燦燦半面烏漆嘛黑的煎蛋。

許嘉澍沉悶地盯着50%成功率的煎蛋。

林間憋笑得眼角泛淚，主動給臺階：“這次是小概率事件！嘉澍要不再試一次？”

許嘉澍剛想應下來，聽到林間的肚子咕嚕抗議一聲，放棄了，道：“還是下次再試吧，這回我們先将就着吃，有空的時候我找我爸取取經。”

那顆唯一成功的煎蛋最後進了林間那份三明治裏。

切成三角的吐司被塞得厚厚的，側面看去，是一層層的青翠生菜、鮮紅番茄片和金黃的芝士片煎蛋，賣相誘人，散發陣陣香氣。

林間眉眼彎彎坐在餐桌前，喜滋滋地抓着三明治咬下一大口，表情咔一下瞬間凝固。

許嘉澍敏銳問：“怎麽了，很難吃嗎？”

林間嘴裏塞滿了食物說不出話，努力嚼吧嚼吧使勁咽下去，灌了半杯橙汁，呼出口氣，急急道：“不是的！好吃！就是我吃太急，噎着了。”

“真的？”許嘉澍有幾分不确定，“你讓我嘗一口。”

林間抓着一塊只咬了口的三明治，另一只手攏着放有另一半三明治的盤子，往自己方向推了推。

他警惕道：“不行，嘉澍說了的，第一個成功的煎蛋給我。”

“行行行，給你吃。”許嘉澍眉眼間浮起星星點點的笑意，“我不搶，你吃慢一點。”

林間點點頭，暗暗松口氣，這回無比謹慎小心，像個小松鼠似的小口小口啃食吞咽三明治。

吃完以後，林間主動提出他來收盤洗碗。

進了廚房後，林間火速拿出冰箱裏的盒裝橙汁，倒進自己空空的玻璃杯中，噸噸噸地一口氣喝了一整杯。

……鹹死他了！

為了不打擊嘉澍的成就感，他真的很努力了！

橙汁酸甜可口，沖淡萦繞在舌尖的鹹意，林間終于緩過來幾分，長舒一口氣。

他在水槽裏将餐盤和玻璃杯盡數清洗幹淨，而後放進另一邊的瀝幹架上。

正準備要離開廚房的時候，林間的視線無意掠過一邊，腳步一頓，一個念頭在電光火石間閃進腦海。

他拿起在整齊放置在流理臺上的其中一瓶調料瓶。

裝着黑白小顆粒的玻璃瓶調料原裝進口，正面是一排排外文，另貼有小小一張中文版标簽。

[名稱：鹽磨黑胡椒

産地：……]

标簽上字印得很小，晃眼一看時，極容易錯過名稱前兩個字。

須臾之間，林間突然頓悟為什麽嘉澍并沒有放多少鹽，煎蛋卻那麽鹹了。

他傻樂着全程圍觀許嘉澍煎蛋，煎蛋成功成形的那一次，許嘉澍撒了海鹽又放了一點歐芹碎，還說第一份煎蛋給他。

鍋中的煎蛋散發陣陣香氣，他期待得口舌生津，主動要求許嘉澍再幫他灑一些黑胡椒。

……結果就是這點黑胡椒出的問題！

林間神色呆滞。

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