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攤牌
攤牌
方榆景反倒冷靜下來:“小孩子懂什麽情與愛。”
他看向對面的許嘉澍, 音色淡淡:“我看你年輕,又是小間的朋友,送你一句話——說話之前自己掂量幾分, 講究一個真憑實據。你說的那些, 證據呢?”
林間卻已聽懂了, 聲線輕顫:“所以你真的在用畫廊幫人洗錢?”
方榆景笑了下, 道:“買賣自由, 有人願意出價, 畫廊為什麽不賣?”
林間的眼眶中浮起一層水霧:“媽媽的畫是留給我的!你本來就不能賣!”
“《春的顏色》總共十二幅,現在已售出大半。要是想憑借一紙遺書重新取回那些畫的所有權, 不如先在法律層面了解一下什麽叫善意取得。”
方榆景以多出幾十年的年齡和閱歷,居高臨下地注視林間:“你只能和我走上法庭打官司——父子反目、争奪遺産,這個标題聽起來怎麽樣?負面新聞向來傳播得快, 荊林畫廊這些年維系的好名聲也會在短短時間裏毀于一旦。”
他嘆息:“所以你何必問那麽多呢?拿着分紅,知道的越少, 越是一件好事。”
林間将股權轉移的合同摔在方榆景身上,失望憤怒到極點:“畫廊被你變成金錢的工具, 你對的起媽媽嗎!你還想拉我進局, 做你計劃裏的傀儡!”
方榆景從容地撿起落在地上的合同,反問:“我不做, 也會有人做, 那為什麽不能是我?”
許嘉澍握住林間的手,待林間稍稍平靜了些, 才看向前面,道:“方先生, 阿間願意問你,是因為對你還抱有希望。你現在停手還來得及。”
方榆景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怎麽可能停的下?”
許嘉澍道:“方法一直有, 是方先生你一直在逃避。”
走到今天,怎麽可能停下?
方榆景只覺得滑稽可笑。
他已經不年輕了,今日晨起,他和鏡中的自己對視,有一剎那的恍惚。
是什麽時候開始,他的鬓角有了那麽多根銀發?
記憶中的容顏依舊如沾着露水的紅玫瑰般漂亮鮮妍,共白頭的誓言卻如一張薄薄的紙,悄無聲息地飄落進時間的長河中,打濕、消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林間忽地道:“是你在怨恨媽媽。”
方榆景心髒空落落地跳了一下,視線落在林間的臉上。
“你怨媽媽離開你,不肯見你。”
“金錢、名聲,世人的追捧,大多數人确實願意為此追求一生,你就要百倍千倍地強加給媽媽,讓她獲得利益和好處,來證明你是無辜的,你愛她,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外界的報道歌頌你們的相識相知,惋惜被死亡分開的忠貞愛情,說如果Wan還在,你們的生活必定幸福美滿。”
“你在期待媽媽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以後,會後悔離開你嗎?”
林間胸膛急促起伏,嗓音帶着破碎的哭腔,一字一句地堅定道:“媽媽不會的。”
“媽媽在臨終前說過,她這一生遇見過很多事,但從不怨恨和後悔,人生百态,本就在于去探索、去經歷,她的所有過往塑造了她的完整人生。她祝福我,從今以後,活在此間,有自己的經歷與體驗。”
“媽媽已經往前走了,只有你還在看着她的影子,留在過去。”
“做錯了事就是做錯了事,你為什麽要狡辯,還要騙自己是對的?”
方榆景臉上的笑容緩慢擴大,竟點頭應了下來,坦然道:“是啊,我的确恨她。”
“我恨她輕飄飄地就把我們的過往都放下,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我恨她一個人先離世,讓我守着記憶留在這個世界,而她一次也不願意來我的夢裏。”
“但我更恨的是你。”
方榆景的視線變得冰冷,如注視死物般注視林間。
林間的神色出現一瞬間的空白。
“所有人都說孩子是愛情的結晶、是生命的延續,好像一種必須完成的任務,但沒一個人告訴我孩子是汲取母親生命的寄生怪物。”
“你在她的肚子裏的時候,她吃不下飯,整日孕吐,手腳浮腫到根本不能提起畫筆,她的睡眠本就輕,卻被你鬧得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你早産出生,她産後那周兩次大出血,每次醒來第一時間要問你在NICU病房怎麽樣了,而你知道我一個人等在外面,簽下第二次風險通知書的時候是什麽心情嗎?”
“——我寧願你從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林間長睫顫動起來,淚珠濡濕,許嘉澍低眸看來,滿目擔心。
“畫廊看起來光鮮亮麗,還分了專款給慈善基金,但實際早已鳯難以為繼,蛀空成一個殼,你外公留下的那些基金股票,只有聽晚能夠動用,和我沒有半分關系。”
“要不是因為你的出生,是個無底洞的存在,我不會迫切地想要賺取更多的錢,要不是因為聽晚懷了你,她的身體也不會虧空得這麽厲害,只留有最後幾年的時間。”
方榆景厲聲問:“你什麽都不知道,又有什麽資格對我們的事指手畫腳?”
許嘉澍沉了臉:“阿間的出生不是他決定的,你怎麽敢把怨氣發洩給他?”
方榆景緊盯林間,不管不顧地繼續往下說:“她因為懷了你腰肌勞損,就算産後恢複了兩年,也依然不能久坐。她在生命最後的時刻,還要帶着你跑去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去畫畫,山裏濕氣重,經常下雨,她的膝蓋又會疼,你知道這些嗎?”
林間那時候年紀小,留下的記憶模糊,只有一些斷斷續續的片段,從沒留意到這些,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聽晚留下了十二幅畫。”
方榆景喃喃:“我舉辦過五次紀念畫展,找了無數專業的學生、教授來解讀她的畫作,可為什麽沒有一個人看出她是在忍受着痛苦作畫?”
林間面色慘白,呼吸變得急促,手心發寒。
記憶最後一段裏的母親喜歡抱他去看外面的世界,看枝頭上盛放的繁花,看叢林中奔跑的野兔,還看他拿畫筆在她的畫作上塗抹亂畫,輕聲咳嗽,笑着,從未有過任何的抱怨。
[我的乖寶貝——快快長大啊。]
溫柔的聲音如歌謠響在耳邊。
“不是的。”
林間微微仰頭,直視方榆景,眼淚倔強打轉,聲音細顫卻堅定:“媽媽不後悔生下我,我是媽媽的寶貝。是你做錯事,讓媽媽帶着我選擇離開,去往一個漂亮的地方,和我留下人生最後一段珍貴的回憶。”
“她不痛苦,她每天都很快樂。”
方榆景嘴唇顫動,驀然想起一個片段。
尚在S市時,他和林聽晚同居在一間狹小的公寓裏,林聽晚靠在床頭,在燈下讀一本《小婦人》,見他過來,自然地分去一半的書本。
他低頭一同看去,上面正講到其中一個主角送去自己創作的故事,編輯卻要求主角将故事裏的主人公女孩的結局改成嫁人或是死去。
那時候的他心血來潮,問:“聽晚,如果我們在一個故事裏,你想要一個什麽樣的人生結局?”
又自以為了然地答:“你肯定也嫌棄婚姻或者死亡的結局很平庸吧,那做本世紀最偉大、最出名、最受喜歡的畫家,怎麽樣?”
林聽晚笑他:“定義結局,那多無趣。”
“如果真的要說一個呢?”
“如果要真的說一個啊……”
林聽晚想了會兒,道:“婚姻或者死亡,聽起來确實庸俗,我這時候應該說,我要做這個世上最好的畫家。可是人生本就沒有平庸和偉大之分啊,什麽樣的結局,我都願意接受。只要走到結局的這過程中,我愛的人陪在我身邊,那我每天都是開心的,這就夠了。”
許嘉澍卻忽地臉色一變,喊道:“阿間!”
方榆景如夢初醒,對面的林間卻是在激動之下變成另一幅模樣,面色如紙,呼吸急促紊亂,出氣多,進氣少,喘不過來,戰栗癱軟在許嘉澍的懷裏,指尖用力緊攥着他胸膛前的衣料。
方榆景對這一幕再熟悉不過,猛地起身,拿起桌上裝着牛角包的紙袋子,倒懸清空紙袋,遞來:“給他,幫他呼吸!”
許嘉澍将紙袋口壓在林間的唇間,焦急道:“阿間,呼吸!能聽到我說的嗎?呼吸!”
林間手腕輕顫,捧着紙袋反複吸氣,紙袋鼓脹,耳邊的群峰般的嗡鳴終于緩緩消退,面頰浮起一點氣色。
他躺在許嘉澍的懷中,虛弱地笑了笑:“我、我沒事了。是不是又讓你擔心了?”
許嘉澍拿紙巾給林間擦額角上涔涔的冷汗,動作細致輕柔,黑眸中蘊着遮掩不住的心疼和缱绻情意,低聲地哄:“阿間情緒太激動了,今天先不說了好不好?我們回去,你想要什麽結果,我找律師來幫你……”
方榆景眉宇忽地皺起,視線在他們之間游離:“你們兩個……”
“您不是說我不懂愛嗎?”
林間的視線轉向方榆景,握着許嘉澍的手重新站起,
他清隽的眉眼舒展,露出一個雲霧消散般淺淡的笑,聲音很輕,卻也堅定:“和您介紹一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往後共度餘生、唯一的愛人。”
“你……”
方榆景猛地怔愣,指尖顫抖起來。
林間此時的眼眸和記憶中的林聽晚重合。
林聽晚拉着籍籍無名的他,興致沖沖,義無反顧地熱烈宣布:“爸爸,這是我往後共度餘生的愛人!我帶他來見你啦!”
那時候的他對享有清譽的藝術教授态度恭敬,毫不猶豫地立誓:“叔叔您好,我保證——我會用一生,盡我所能對聽晚好。”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