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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55章
一夜無夢, 喻京奈醒來的時候還有點不清醒,對着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光懵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現在是在樟夏的喻家園林。
身上有些疲軟, 或許是因為前夜奔波。喻京奈揉揉眼睛,哈欠打到一半, 腦子裏突然冒出來些記憶。困意被驅散,意識也逐漸清晰。
她立刻回頭, 然而床面寬大, 預想中的人并不在身邊。
喻京奈抓着被角坐起來, 混沌的腦海也徹底清明。
房間靜悄悄的, 除了她的呼吸聲外什麽都沒有。喻京奈左右尋找着, 偏偏就什麽都尋不到,“梁硯商?梁硯商?”
喊了兩聲沒聽到回應, 喻京奈坐在床上沒動, 只眼睫沒什麽生氣地眨了兩下。
而後,她猛地撩開被子,低頭看。
沒穿衣服, 身上斑駁一覽無餘。
所以梁硯商昨天晚上确實來找她了, 那他人呢?
想到什麽, 喻京奈猛地撩被下床, 裹了件衣服就要往外跑,然而卧室房門剛被拉開,就見門外站着個人,若不是忽一停下, 差點就要撞上去。
“哎呦二小姐, 大早上您這麽着急去哪兒啊。”楊叔也被吓了跳,無奈笑道:“我這正準備喊您下樓吃飯呢。”
“啊…嗯…”喻京奈握着門把, 不動聲色往門外瞟,這個角度看不清什麽,尋找無果,視線慢吞吞收回來,試探着問:“楊叔,你剛才過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麽人呀?”
“?”
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太怪異,喻京奈換了種說法,“就是…有沒有什麽臉生的,你不認識的…”
短暫的猶疑和沉思後,楊叔恍然大悟,終于明白喻京奈在說什麽,“是有啊。”
聞聲,喻京奈忙道:“他在哪兒呢?”
楊叔笑,“他們啊,庭院裏呢。”
喻京奈:“他們?”
“是啊。”楊叔後怕地摸摸胸膛,“還好昨天沒出什麽事兒,不過還得防範着,這不,一大早我就安排了批人去把院裏沾了雨水的路清掃幹淨,有些地方啊還得換換磚石,萬一哪天再摔着老太太就不好了。”
後知後覺自己和楊叔答非所問,喻京奈有些尴尬地摸了下亂糟糟的頭發,剛才忙着跑出來找人,都沒顧得上洗漱,“是…是該這樣…”
直到關上門,喻京奈都沒想明白梁硯商上哪兒去了,什麽時候走的。
昨天晚上他來得太突然,庭院上下都已經入睡,難免帶了幾分偷偷摸摸的意思。
聽楊叔的話,他好像并沒有發覺梁硯商過來,所以…梁硯商是又偷偷摸摸地走了嗎?
想到這裏,喻京奈三兩步跑到床頭拿手機,果然成了塊板磚。昨夜沒來急充電,不知什麽什麽時候已經電量耗盡。
來樟夏的時候什麽都沒帶,喻京奈在房間內翻了好一會兒才找出根備用充電器。
剛一開機,應用消息飛速彈出,瞬間占據整面消息通知欄。喻京奈從密密麻麻的條框中精準找到那條綠色提示框,上面是梁硯商的名字。
[梁硯商:看你睡得熟就沒叫醒你。]
[梁硯商:今天在園林等我。]
屏幕上顯示的消息顯示時間在三個小時前,喻京奈隐約記得,昨天晚上結束後好像已經很晚了,這樣算起來,梁硯商可能沒怎麽睡就走了。
來去都是悄沒聲的,還背着人,他梁硯商什麽時候有這麽狼狽的時候。
想到那個畫面,喻京奈不由得笑出聲,忙編輯了消息發送過去。
[喻京奈:你怎麽走了?]
對面幾乎是秒回。
[梁硯商:第一次拜訪爺爺奶奶,總得正式一點。]
[梁硯商:不然大早上從你房間出來,還是有點不合适。]
又假正經…昨天晚上突然出現又拉着她做到大半夜的時候可沒覺得不合适…
喻京奈躺倒在床上,随意把手機丢在一旁,沒再回複梁硯商的消息。反正照他的話看,一會兒也能見得到。
被子柔軟,淩亂地堆疊在床面上。喻京奈的身體陷進去,好半天沒有動作。
周圍有淡淡的柑橘香,是沐浴露的味道,可她偏偏又在這柑橘中尋到雪松的蹤跡。
因着這縷若有若無的雪松氣,喻京奈的記憶迷迷糊糊睡着前的那幾分鐘。那時她躺在梁硯商臂彎,眼皮重的耷拉下來,如何也睜不開眼瞧個明白。
意識有大半已經被夢境吞噬,她似乎聽到了什麽。
清沉的話聲竄進腦海,喻京奈驟然抓緊床單。
“寶貝,我們不生氣了。”
梁硯商叫她寶貝了?真的假的?
好像是真的…
異樣的溫度從耳後飛速竄到臉頰,血液燒熱,滾燙。
喻京奈猛地抓着被子蓋住腦袋。
這老古板跟誰學的?難道是那份好老公三十六計起作用了?
那還…挺好使的。
-
洗漱完,喻京奈換了套衣服下樓,耽擱了點時間,她是最後一個到餐廳的。
昨夜沒見着周文亭,喻京奈還記挂着她閃了的老腰,老遠看見她坐在桌前,便加快步子,邊走邊道:“奶奶你怎麽下樓吃飯了,我——”
話聲在走到桌旁的瞬間停下,喻京奈看着坐在奶奶對面的男人,有點摸不清楚狀況。
“怎麽大早上也沒個消停,我這耳朵都快被你磨出繭子了。”周文亭語态佯裝嚴肅,眉眼間卻不少溫和,“就你醒得最晚,還不趕快坐下吃飯。”
聽着周文亭的話,喻京奈含糊應了聲,又往男人身上看。
也就洗漱換衣服的功夫,這才過了多久?
梁硯商怎麽這麽快就來了,還換了身衣服…看起來又人模人樣了。
“奈奈昨天晚上舟車勞頓難免辛苦,起晚了也正常。”梁硯商聲線清正,說話時語速不急不緩,清淺的笑容弱化了眉眼的冷峻。他手邊一盞茶袅袅生煙,本就雅正的氣質竟和這中式園林的古樸不謀而合,憑生出幾分入眼的從容感。
若不是喻京奈心裏門兒清,怕是壓根兒想不到這人幾小時前剛偷摸地溜出園林。
“快吃飯吧,奈奈。”梁硯商眼簾微垂,示意身邊那處位置擺了副空碗筷。
想要坐到周文亭身側的動作被他一個眼神叫停。
“……”
急着詢問周文亭的身體狀況,喻京奈也沒在這件事上多掰扯,落座後也沒顧得上吃飯,忙問:“奶奶,你怎麽就下樓吃飯了,不剛閃了腰嗎,讓人給你拿上去啊。”
“你奶奶就這樣,閑不住。”喻承平一身中山裝,花白的頭發擋不住儒雅氣質。他給周文亭倒了杯熱茶,無奈笑着,“這不,剛還讓我去幫她找人搬搬她新到的泥巴呢。”
聞聲,喻京奈眉毛一蹙,“都這樣了你還顧及什麽泥巴。”
“少聽他把小事兒往大了說。”周文亭推了推老花鏡,手心往腰後一拍,“我腿腳麻利着呢,稍稍閃了下,不打緊。倒是麻煩了你們一個兩個,也沒個動靜就忙着來了,不是什麽大事兒。”
周文亭看向梁硯商,“硯商工作不清閑吧,難為你跑着一趟。”
“應該的奶奶,知道您摔倒,我們都不放心。”梁硯商偏頭看喻京奈一眼,“奈奈着急,就先趕過來了,我有事耽擱了一會兒,才沒陪奈奈一起。”
喻京奈:“……”
也不知道該說梁硯商泰國鎮定自若還是演技非凡,就這桌上,誰能看得出來他昨夜留宿。
不過到底還是要打個配合的,喻京奈彎唇假笑兩聲,埋頭吃飯。
周文亭看着喻京奈吃飯的樣子,揶揄着,“這才走了多久就跑回來,我耳根子還沒清淨幾天呢。”
“我本來也不是很吵好吧。”喻京奈撇撇嘴,“奶奶你少冤枉我。”
“她可嘴硬得很。”喻承平點到為止,也不說破。在喻京奈離開樟夏的那天晚上,周文亭偷偷抹淚了半宿,他硬生生也陪着她熬了半宿。
今早知道喻京奈來了,忙安排人去準備她平常愛吃的,現在到又不認了。
不用喻承平提醒,喻京奈也清楚得很,擡頭就作勢親了下,“姐姐以前就和我說,奶奶的話要反着來聽,含蓄着來聽,我早學會啦。”
周文亭先是瞪了旁邊的喻承平一眼,而後又道:“你們姐妹倆就是會鬧騰。”
坐在邊上的梁硯商話很少,偶爾回應幾句,并不多插話。
從小他家教嚴苛,不僅是父母,就連他自己也約束着自己。他很早就開始接觸集團事宜,也明白自己肩上的重擔。而喻京奈和他則完全不同,想來被這樣愛着和嬌慣着長大,才有了如今的她。
梁硯商默不作聲,心中想的卻不少。
這樣被愛着的喻京奈嫁給了他,他能給予的相較她從前,只能多不能少,這樣才姑且不算是委屈了她。
-
早餐後,梁硯商陪着喻承平下棋,而喻京奈則是陪着周文亭去了後院拉坯的地方。
喻京奈已經念叨了一路,都是些讓周文亭少進工作坊的話。
眼看進了門,周文亭還是不消停,她用手指輕輕往她額上一敲,“怎麽叨叨個沒完,你奶奶我年紀是大了,耳朵可不聾。”
喻京奈挽着她不放,“那不是怕你記性不好,多說兩遍我才能安心。”
“拐着彎兒地說我忘事是吧。”周文亭睨了喻京奈一眼。
“哪有的事兒。”喻京奈撒着嬌,“您貴人忙,哪能什麽事兒都記得。”
兩人說着說着已經走入後院院落,專門有個房間是囤放素坯的地方,有些素坯還是還是喻京奈在的時候燒的,這離京市遠,都是易碎品不好運輸,幹脆都擱在這兒了。
喻京奈的視線掃過展架上,突然一停。
感受到旁邊的人步子停下,周文亭側過頭,順着喻京奈視線看過去。
是一個月牙香插,喻京奈自己手捏的。
“怎麽?想帶走了?”周文亭回憶,“這不是你回京市領證那會兒做的嗎,當時剛開窯就趕着你走,說是等領證回來再上釉,還能放到新房。”
“結果回來後也不知道誰招你了,也不繼續上釉了,像沒這回事兒似的。”
周文亭笑,“我還以為這是你給你新婚丈夫的禮物,好好給你收着,誰成想你壓根兒都不想帶走,這不,幹脆就擱在那兒了。”
幾句話勾起喻京奈的回憶。
領證那會兒記憶不太美妙,她以為梁硯商放她鴿子,生了股悶氣,對梁硯商的印象急轉直下,別說香插了,甚至連南山郡都不願意回,自然沒了做香插放到新房的念頭。
如今被周文亭提起,喻京奈才恍恍惚惚想起來。
老實說,這個月牙香插還真不是什麽給梁硯商的禮物,單純是為了當作新房擺件罷了。
不過,要說是禮物,倒也不是不可以…
當初那個陶瓷蘋果雖然是送給梁硯商的,但确實是她為了回梁硯商七夕的禮,而從展區找了個能看的過眼的充數…更別說後來因為這蘋果,還讓梁硯商誤會了一番。
真正送給他的,細數下來還真沒有。
“算了,這東西還是放你這兒吧。”喻京奈挽着周文亭往裏走,心思慢慢飄遠,嘟囔着,“反正我可以重新做一個。”
踏過門檻,泥巴的味道和周文亭的話聲一起傳過來。
“重新做一個,送給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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