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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第 53 章

蘇橋前腳剛走, 紀南星後腳提着新年禮物離開了刑偵中心。

在敖淼還沒去世前，大夥時常會跑到蘇橋家蹭飯吃，所以那條蜿蜒曲折的小巷, 紀南星是輕車熟路的。

當步入許久沒來的巷子時, 她和迎面走來的沈聽晚不期而遇。

巷子兩側的牆面爬滿青苔，讓本就狹窄的石板路顯得愈加擁擠, 自然容不下三人并肩。

紀南星側身讓道時，目光自然地掠過戴着墨鏡烈焰紅唇的女人。

對方一身時髦又顯貴氣的扮相和周遭的環境格格不入, 不禁讓她回眸凝望了片刻。

沒再多疑, 方才又疾步闖進久違的紅磚老樓裏。

眼瞅着快到七樓，紀南星還沒想好怎麽向外婆解釋蘇橋的任務，畢竟工作涉密又得把人安撫, 總要找到折中的說法才行。

正當焦慮時, 轉角處的身影攪散了她的思緒, 手上的禮品也随之掉到了地上。

外婆癱倒在樓梯口，不知身體哪個地方被磕到，整個人張嘴仰躺着沒了動靜。

“外婆！”紀南星慌忙到外婆身前，壓在着嗓子低呼，可老家人已經陷入昏迷。

她摁住頸動脈探了探，依稀能感受着細微的搏動，使得繃緊的神經松懈幾分。

“您再撐一撐, 救護車馬上就到了，再撐一撐！”她掏出手機迅速撥打了120。

不敢胡亂挪動摔倒的老人, 她只能握住那冰冷的手給予短暫的溫暖。

紀南星恢複冷靜的速度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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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的間隙裏, 她打開手機燈探尋着周遭的痕跡。

作為老警察, 很多蹊跷的事她絕不會停留在意外的層面。

常年出沒在案發現場，她有足夠的經驗去判斷外婆是怎麽摔倒的。

燈光沿着樓梯一階一階的往上照去。

樓道裏長年累月積起的塵埃, 在此時起到了極為關鍵的作用。

外婆的衣服擦過樓梯留下了明顯的痕跡，紀南星初步判斷她是從家門口摔下樓的。

她恍然地搖着頭，喃喃自語：“不應該的...”

外婆身體硬朗精神也不錯，就算因為身體的緣故摔倒，從樓上摔過整片樓梯的幾率也是極小的。

她蹲下身盯着門前那一塊地，很快便尋到了幾處異樣。

臨着門口的除了外婆的溫鞋印，還有一雙男士皮鞋印，再遠一點是更容易辨出的高跟鞋印。

她恍然大悟地站起身，想着在巷子裏遇到的女人，還有她身後跟随着的男人。

随即撥通敖羽的電話，紀南星迅速安排着：“趕緊帶痕檢的人過來，蘇橋外婆被人推下樓昏迷不醒，讓劉13和程燦馬上去翻這片區域的監控記錄，可疑人員是一男一女，男的一身灰色西裝，女的戴着墨鏡穿着黑色大衣，快！”

另一邊。

“等等，不急。”

沈聽晚心安理得地坐進車裏，示意司機不忙離開。

坐在副駕的手下倒是顯出幾分疑慮，“小姐，這裏已經不安全了，那刑偵隊的警察和我們正面撞上，怕是要趕緊離開才行。”

“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嗎？紀南星就算發現老太太摔下樓是人為造成的，她也分身乏術只能先救人。”沈聽晚嗤笑着摘掉墨鏡。

犯事之後她喜歡靜靜享受自己的傑作，這種變态的犯罪心理，需要被那些火急火燎的搶救戲碼填補。

邁巴赫距離巷口有一段距離，既能看清進出的景象，也不容易被人發現什麽異常。

沒過一會兒，救護車的呼鈴聲響徹街口。

沈聽晚慵懶地支着腦袋，等看到紀南星陪着急救人員擡着擔架把小老太送上了車，她才輕笑着：“真可惜，人沒死成...走吧。”

*

池珏坐在院長辦公室裏，擺在面前的茶杯已經失了熱氣。

瓷白的臉上不留多餘的神色，周身散發着拒人千裏的氣場。

她今天就幹一件事，哪怕撕破臉也要把複診的安排給讨回來。

反正也不說話，就這麽硬氣地倚靠在椅子裏，等着對方自己找臺階下。

肖啓書欲要喝一口茶，實在盯得瘆骨頭，又輕咳兩聲放下了杯子。

他下午還要外出開座談會，實在沒有閑工夫一直這麽耗着，索性松口道：“你都瞪我老半天了，眼神殺不了人的。”

“不就你一句話的事兒麽？我跟池祈年已經斷絕關系了，你完全不必為了他的面子，毀了你我之間的情分。”池珏全盤托出，就等着看院長什麽态度。

“鬧歸鬧，多大的人還斷絕關系？”聽到父女倆又鬧掰了，肖啓書只是簡單念叨幾句，繼而抄起座機聽筒給督查科那邊稍了電話。

聽到複診的字眼，池珏也松了口氣，“師父你早這麽做，也不至于讓我耽擱你這麽久的時間。”

扣下聽筒，肖啓書揉着太陽穴頭疼道：“明天，明天複診。”

池珏一口回絕：“不行，今天。”

“你說你這孩子，醫院上下忙得連軸轉，我多給你放天假，你還不知好！”

“再這麽放下去，我保不準開刀會切到病人的大動脈。”池珏冷着臉回怼。

外科醫生長年累月摸刀子，一直這麽荒廢着不是辦法，再繼續拖下去，那怕是十年一刻的功成名就，一刻十年的聲名狼藉。

肖啓書由了她的性子，揮揮手趕人：“行行行，去吧去吧，我這邊會給醫務部打招呼的。”

池珏揚起眉梢，省略掉說客套話的環節，離開前還不忘囑咐：“我跟他是真一點關系都沒了，以後別再借着他的事影響我的工作。”

關上院長辦公室的門，池珏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猶如重獲新生一般。

她第一時間想的把好消息報給小熊，索性摸出手機發了消息，一連發了好幾條，可全都石沉大海。

“有那麽忙嗎？”她不悅地用力摁下鎖屏鍵，想着晚上再拉住小熊狠狠批評一番。

‘多發傷會診，請腦外科、骨外科、神經外科至急診搶救室會診...多發傷會診，請腦外科、骨外科、神經外科至急診搶救室會診...’

走廊裏倏爾響起急救廣播。

池珏頓了神，心底莫名襲來隐隐的不安。

為什麽會有忽而的呼吸一停？

這種感覺很微妙，如同上次蘇橋受傷時，自己在手術室陡然遭遇的一陣恍惚。

她收起手機，朝着急診搶救室飛奔而去。

*

池珏喘着粗氣趕到急診搶救室門口時，被呼叫的其他科室醫生也陸陸續續趕了過來。

在人影綽綽的急診，她的目光被那一抹熟悉的藏青色吸引。

在倉惶之中看清模樣時，心懸在嗓子眼一時擠不出任何聲音。

不是蘇橋，是紀南星，那躺在裏面的人是誰？

想着蘇橋遲遲沒有回應的消息，她微張着唇欲言又止，恐懼滲透血液盤踞了神經，滿眼都是難以掩蓋的惶恐難安。

紀南星原本守在搶救室門口，也在那一片白色的身影裏，她感受到池珏的注視，步伐淩亂的上前欲要說些什麽。

“是蘇橋嗎！？”池珏的詢問是從嗓子眼裏艱難擠出來的，沉重得每個字都需要絕大的力道。

紀南星卻給了她更為殘酷的答案，“不...是外婆...”

池珏倒吸一口涼氣，深邃的眼窩裏蕩開淡淡的紅。

“外婆？”她不自覺地退開一步，不知所措着：“蘇橋呢...為什麽蘇橋沒來！？”

“池醫生，我暫時沒辦法向你解釋太多。”紀南星見多了生死，可這個節骨眼她也沒辦法保持太多的平靜，只能反反複複的祈求着：“外婆拜托你了，拜托你一定要救救她！”

池珏怎麽會不後怕，她比誰都害怕失去好不容易得來的家庭和親情。

外婆早上還好好的，跑去菜市場買菜時，還特意打來電話問她晚上想吃什麽。

身後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急診醫生，忽而拉住了她的胳膊，“池主任，請跟我來。”

池珏來不及多說，只能慌張地跑進急救室查看外婆的情況。

“傷者摔下樓後失去意識，頭部有輕微挫傷，疑似顱骨骨折伴随腦震蕩，還不知有沒有顱內滲血的情況，老人家年紀大手術難度高，需要幾位醫生給出治療方案。”急診醫生簡單說明情況，便開始忙着上心電監護儀。

池珏戴上口罩和手套，按照慣例對傷者的四肢和胸骨檢查是否有骨折的情況。

“CT，馬上做全身CT。”她慌于不知道外婆除了頭部受傷，身體其他部位有沒有骨折，只能強裝鎮定的補充道：“不行，CT不能解釋臨床症狀，還要再做一套核磁共振。”

腦外科和神經外科的醫生也認同着：“做一套常規序列，再做Flair、SWI、DWI，趕緊的。”

“人手不夠就把科室裏的其他助理醫生喊過來，沒片子什麽都幹不了！”池珏本想保持冷靜，可一開口就是破防的哽咽。

大家都是熟人，從沒見過冷冷清清的池主任會有這般強烈的反應。

她扶着病床握緊小老太的手，極力壓着嗓子解釋：“她...是我的外婆...”

*

“嗯，我知道了。”

江查伫立在酒店的走廊裏，寥寥應了一聲，便挂掉了紀南星的電話。

她傷神的就着手機抵在額前，蘇橋的外婆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幹的。

轉頭凝視身旁的房間，她沉重的嘆息，尋思該怎麽來修正自己的行動方案。

蘇橋就在裏面，這會兒應該還在看牛皮卷宗裏的資料。

正當江查猶豫着要不要敲門打攪時，房門電子鎖發出滴滴聲。

蘇橋拉開門，瞧不出情緒的好壞，只是目光陰沉地盯着門外的人，“杵在這裏做什麽？”

“跟我去趟醫院。”

依照專案組機密任務的規則，是不能被外界任何事幹擾行動的展開，但江查還是心軟了。

她尋思萬一老人家真不行了，總還是要讓蘇橋見上最後一面的，畢竟那是她最後的親人。

“醫院？”蘇橋不解，惴惴不安是後知後覺的，“是誰出事了嗎？”

江查嗫嚅着唇瓣，遲疑片刻才喃喃道：“你外婆摔下樓了，正在人民醫院搶救。”

“你在門口逗留了半天，為什麽不早說？”蘇橋的憤怒始于一瞬，她用雙手把江查狠狠推開，頭也不回地朝着電梯跑去。

開往醫院的polo車裏，氣氛陷入冰點的死寂。

害怕蘇橋情緒失控，江查沒讓她坐上駕駛座。

蘇橋側頭盯着轉瞬即逝的街景，一直以來她最害怕的就是外婆有什麽閃失。

可人越怕什麽就越會來什麽。

她已經沒有什麽可失去的，沒了外婆就等于天塌，那活在這個世上的意義又是什麽。

她恐懼又迷惘，更沒辦法承受噩耗。

江查極力保持着又快又安全的車速，她想說些安慰的話，但又覺得應該讓身旁人獨自靜一靜。

蘇橋幹了這麽多年刑偵，她同樣不會把什麽事情都歸咎在意外上，她思考了許久才開口問着：“是外婆自己摔下樓的，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江查如實回答：“紀隊說，在你家門口發現了可疑人員的腳印，正在派人排查監控記錄，看能不能找到。”

蘇橋閉上眼皺緊眉頭，雙手也不自覺地捏成了拳頭，她已經在極力抑制着憤怒，這種憤怒是沒來由的，又是無處發洩的憋屈。

她吸了吸鼻子，唇瓣止不住的顫抖，過于擔憂外婆的安危已經讓她忘了哭泣。

唇裏嘆出焦灼的氣息，她紅着鼻子，又因為極力隐忍悲傷而哽得喉嚨發疼，“是不是跟這次案子有關...你告訴我...是不是？”

“牛皮卷宗裏的資料你已經看完了吧？”江查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似乎答案都在卷宗。

蘇橋抿嘴不語，那份資料裏的內容就像是天方夜譚，她根本沒有時間來緩和自己的情緒，突然又遭來外婆出事的噩耗。

她一時間回不神，痛苦的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倏爾失狂的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又開始傷傷心心的哭泣。

“所以說...外婆是因為我才出的事，對不對？那些人是奔着我來的，對不對？”

“冷靜點，搶救你外婆的人是池醫生，你要相信你的女朋友。”江查還是沒有直接回答蘇橋的問題。

“你為什麽不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麽！？”蘇橋突然的咆哮聲很快又被寂靜吞噬。

江查的冷靜有時候是殘酷的，她需要蘇橋自己去消化那些難以讓人接受的事實。

可在這聲嘶吼裏，她又沒再吝啬自己的言語：“難道我給你的資料是故事書嗎？那上面的每一個字都是線人用命傳回來的。是的，他們就是奔着你來的，這份情報比軍火交易更叫人意外，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