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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第 56 章

安嘉欽坐在會議室裏聽着部門彙報, 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燦爛,枯燥的氛圍裏,她藏不住的笑容令員工們不解。

昨晚池珏主動回池宅看望母親, 湊巧被她遇見, 原本只是想着借機随便聊上幾句,沒想到阿珏竟會主動邀請她吃飯, 當是感謝這些日子她能陪伴母親。

天降的喜悅來得太突然,安嘉欽并沒有對池珏産生太多的懷疑, 這會兒只想着快些下班, 好去醫院接她。

結束會議後,她步伐輕盈的穿過走廊,但伫立在辦公室門口的人很快便将她的情緒扯向谷底。

沈聽晚依舊是一身淺色的着裝, 精致簡約又不乏貴氣, 她手裏拿着一份關于進口商品的報關文件, 同時配了價值豐厚的合作合同。

安嘉欽褪去臉上的笑容,冷冷瞟了她一眼便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待到坐進老板椅裏,方才不鹹不淡的招呼着:“坐。”

“不問問我是來幹什麽的嗎?”

沈聽晚徑直坐進會客椅裏,又将合同輕輕推到她的面前,始終保持着那副令人後脊發涼的瘆笑。

“你已經送過我兩次禮物了,想必又是來送禮的吧?”安嘉欽把玩着簽字筆, 也不急于去拿那份合同,而是倚着椅背擡眸揣度對方的眸。

“看來我物色的合作夥伴還是不蠢的。”沈聽晚覺得就這麽對坐着尬聊挺沒意思的, 便起身兜着圈子欣賞辦公室裏的擺設。

她走到同牆面一樣大小的書櫃前, 随手抽出一本書翻開幾頁, 自顧自地聊了起來:“看看合同,對你來說是一份價值不菲的大禮。”

安嘉欽警惕地瞄了眼塑料文件袋, 猶疑了一陣後才将東西拿起。

等到她看完內容後,又不* 屑一顧的将資料扔到桌上,戲谑着:“你大費周章的一再向我示好,只是為了讓自己的貨能順利進港過關?”

“我對舟海這地界不熟,想要打開市場做買賣,自然是要物色不錯的合作對象才行,池家雖然業務涉獵廣,但怎麽都逃不過進出口的老本行,有實力信得過才會示好,不然我找你的意義是什麽?”

沈聽晚故作商人只看利益的嘴臉,寥寥幾句的誇贊倒是說得有模有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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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安嘉欽的背調已經爛熟于心,若不是這女人回國後直管馳騁集團進出口的業務,她才懶得打交道。

“我憑什麽幫你?”安嘉欽不記之前沈聽晚的好,話裏的意思是你并沒有給我什麽實質上的好處。

“這份合同的價值不在于借公司的殼搞貿易,而在于日後長期的發展,一旦達成,我在境外的商品輸入舟海只選你一家,而且其中40%是以現金的方式結算,現在的大環境并不景氣,真金白銀才能展現實力,而且...”

放下手裏的書,沈聽晚回頭朝着她狡黠一笑,“每達成一次合作,你都将收到一筆不菲的回扣,比你在這裏當高級打工仔要優厚得多,這可是你積累原始資本最快的方式呢。”

安嘉欽的動搖來自于那句原始資本的積累,那是她不為人知的欲望,脫離池家另起爐竈的欲望。

她沉默片刻後,終是松了口:“報關手續齊全嗎?”

“當然,整整一條船的貨可不是鬧着玩的,手續不齊全的話我何必來找你們這樣的大企業?”

“行,我會慎重考慮。”安嘉欽沒有立馬給予回複,她又不是傻子,哪兒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更何況沈聽晚一看就是心思詭谲愛玩手段的人。

“我不喜歡等,所以別考慮太久,一天的時間足夠你給我一個答複,實在不行我也好盡快找別的合作夥伴。”

沈聽晚的心理博弈遠高于安嘉欽,她自然是沒有別的選擇,但嘴上得把話說漂亮,好讓眼前的魚心甘情願地咬鈎。

*

三月的春光為什麽是灰白色的?

蘇橋站在房間的窗前俯瞰舟海的城景,高樓築起的水泥景色被陰霾覆抹,落在她的眼底便都是死氣沉沉的荒涼。

和池珏斷聯快一個月了,她鮮少離開過酒店,每天都在沒日沒夜的接受着江查的培訓。

培訓內容并沒她想象的難,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反複銘記着行動裏需要被注意的細枝末節。

江查時常誇她能力是夠的,記性好又謹慎,可又時常數落她心軟就是致命的錯。

可這些度日如年的時光有多煎熬,是無人知曉的。

她要裝作不在意對池珏的想念,要裝作為了任重道遠的正義而無比絕情,甚至江查不提及外婆的情況,她也不會主動過問。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表現出自己是可以抗下未來所有的危難。

在獨處的時間裏,她常常處于呆滞的狀态,快被翻爛的資料裏全是無法逃避的夢魇。

那些內容字字句句都帶着刀,無時無刻剮蹭着她的心,嘲笑着她的身世。

她整夜整夜的難以入眠,閉上眼全是塵封在過往的童年經歷,似乎每一段都在強調着,她來到這個世界注定不受歡迎,強調着她的存在就是錯。

而這些資料将這些自我懷疑通通釘在了現實裏,無情的告訴她——對啊,你天生就是命煞的孤星。

‘叩叩叩——’身後傳來敲門聲。

不多時,江查刷了門卡走進。

她瞧見蘇橋淡漠地回頭看向自己,便微笑着:“別天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多出去走動走動,搞得像是我把你給拘禁了似的。”

蘇橋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沉默寡言的,除了抿直唇角淡淡嗯喃一聲,大多數時間她都是無言以對的。

“我手頭上有點事要忙,你幫我去這個地方取份資料,就當是出去呼吸新鮮空氣了,不過也別在外面逗留太久,速去速回。”江查報給蘇橋的地址正是十七港碼頭,想必是要取回什麽重要的文件。

“好。”蘇橋寥寥道了一聲,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

江查歪着腦袋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背影,滿含深意的眸子蓄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

蘇橋開着polo車一路疾馳抵達十七港碼頭。

半廢棄的碼頭幾乎不見人影。

反偵查的意識使她将車停在較遠的距離,她穿過層層堆砌的集裝箱,終于走到人去樓空的舊樓大門前。

機警的左右環顧一圈,确保沒有被人跟蹤後,方才疾步踏進死寂的大廳。

像這種常年沒有人氣的地方,室內的溫度比室外要陰涼得多,加上沒有燈光的加持,讓寬敞荒涼的空間看上去更像是廢棄的作案現場。

她實在想不明白,什麽文件非要在這樣的地方交接?

後脊襲來涼飕飕的寒意,蘇橋不得不将外套裹緊,空曠的走廊猶如一口吃人不吐骨頭的陷阱,幽暗陰森令人發指。

她尋着取文件的房間走去,等推開門後卻發現屋子裏不見人影,唯有落滿灰塵的桌上擺着一份牛皮紙信封的文件。

蘇橋疾步上前,只想快些取走文件迅速離開這鬼地方。

可等她剛剛拾起東西時,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潛到她的身後。

蘇橋警惕是一瞬迸發的,她看向玻璃窗的倒影,那赫然出現的人完全暴露在她的視野裏。

她扶着桌沿躬身側頭,一記犀利的肘擊撞進對方的胸膛,好以拉開安全的距離,可再當要進行第二次攻擊時...

“唔...”她發出沉悶的吃痛聲,整個人杵在原地痙攣抽搐,揮出去的胳膊随着刺進骨髓的電流而變得僵硬。

房間裏只剩電擊棒滋滋作響的動靜。

來者見她還能抗住電擊,便迅速加大了電流的強度。

蘇橋失去了行動能力,卻還在試圖掀開對方擋臉的口罩,可在電流加強的那一剎徹底失去了意識。

......

蘇橋緩緩睜開眼時,她發現自己什麽都看不見。

黑,眼前的世界只剩一片混沌的黑。

這種分不清晝夜又分不清地點的黑,最能輕易勾起人類心底幽閉的恐懼。

她嘗試掙紮四肢,奈何被牢牢實實地綁在椅子上,任由自己如何掙紮都無濟于事。

她的嘴倒是沒有被封住,索性無力的呼喊着:“喂!有人嗎?”

未知的空間裏蕩起她的聲音,回音是明晰的清脆,不似在某個房間裏。

蘇橋通過的自己的回音迅速判斷出她還處在十七港,若是沒猜錯,她應是被困在某個集裝箱裏。

下一秒,藏在角落的人把玩着電擊棒,戲谑着:“喊是沒用的,你覺得像這種地方,誰會來救你呢?”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不太自然,卻也不像是用了變聲器,不過一聽就能辨出是男性。

蘇橋噗嗤一笑,挑釁着:“禁閉我卻不敢殺我,說明我的價值讓你不敢動手,說吧,你想幹什麽?”

歹徒靠近的腳步發出踩着鐵皮獨有的聲響,愈加證實了蘇橋的猜測,她确确實實被綁進了集裝箱。

對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是下了殺心的力道,“誰說我不敢呢?”

蘇橋被掐得呼吸困難,繃得額上的青筋凸起,她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不停地擺動着無法自由的軀體。

直到快要暈厥時,那人才松了手轉而又一把拽住她的頭發,狠狠地扯住她的頭顱逼問:“想活命就老老實實交代,你們警方查到了哪個地步?”

“咳咳咳....咳咳咳...”蘇橋拼命汲取着新鮮的空氣,被卡痛的喉嚨發出狼狽咳嗽聲。

她緩和了一陣,咬緊腮幫子不做回答,她必須保證自己的口風。

“不說...有點骨氣。”歹徒冷笑,在她的面前來回踱步了一陣,倏而又逼近身姿重新扯住她的頭發,“也不知道你那在醫院的情人能不能讓你松口。”

“你要幹什麽!”這無疑是最為致命的威脅,蘇橋破防的嘶吼着:“我警告你,敢動她一下你都不會有好下場!”

“啧啧啧,你覺得以你現在的處境,你保護得了誰,連你自己都是刀俎上的魚肉。”歹徒松開手,從身上取出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後悉數淋在了她的頭上,“清醒點,命沒了就什麽都沒了,我給你時間好好考慮,問題很簡單,把警方的行動全部供出來,我保證你能活着走出去。”

蘇橋垂下被水淋濕的腦袋,她是絕望的,正如着歹徒說的那樣,她哪兒有什麽能力去保護自己的愛人。

自己的任務還沒正式開始,便稀裏糊塗的陷入囹圄,這番遭遇她都沒辦法向江查交代。

明明神智是清醒的,卻又漸漸變得恍惚。

她驟然陷入自我懷疑的境地,質疑着自己的能力怎會如此差勁,若是換做南星或者江查,她們會怎麽做?

一直這麽耗着嗎?

唯有一點,蘇橋保持着絕對的理智,就算眼下池珏因為她出了事,或者外婆再次遭遇意外,她都不會透露一句關于專案組的消息。

這是作為警察必須擁有的忠誠品質。

歹徒掐着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發聲:“還是不肯說麽?”

“我的嘴你撬不開的,有本事你殺了我。”蘇橋的骨子裏滿是血氣的倔強,她的回答就一個意思,對方最好快點死心。

“挺犟的嘛。”歹徒揶揄,抽出電擊棒直接紮到她的脖子上,“我看你能犟到什麽時候!”

空間裏再次響起滋滋的電流聲。

蘇橋咬着牙關沒有發出一聲悶哼,那通體的強大電流似要撕破她的骨肉,她痙攣一陣後又暈了過去。

再當醒來時,刺眼的強光燈熾烤着蘇橋。

三組亮如白晝的光将照射在她的身上,她虛眯着眼睛也無法躲避光線侵擾。

作為警察,她非常清楚這種嚴刑拷問的手段,強光長時間的照射會讓人精神紊亂。

極高照度的暖黃光長時間直射人的大腦和眼睛,首先會讓大腦吸收過度的熱量變得熾熱難耐,眼睛會因吸收大量的強光,不斷累積能量刺激視覺神經,從而達到邏輯混亂的效果。

再加上長時間的心理對抗,審訊時真真假假的問話會讓人情緒崩潰,結果就是問答的內容會變得難以自圓其說。

蘇橋只能閉着眼睛環節燈光的刺激,她繃緊神經不敢松懈,每一秒都是在熬命。

時間是怎麽流逝的,她記不太清楚,只是每隔一陣,集裝箱的牆壁就會發出震耳欲聾的敲擊聲,從而造成視覺與聽覺雙重的幹擾。

饑餓和口渴幾乎要掏空了她的身體,她除了急促的喘息什麽都不能做。

忽而襲來冰冷的觸感,歹徒站在她的身後,将匕首鋒利的刃口怼在她的臉上,“說,你們接下來準備幹什麽?”

蘇橋始終保持着緊咬牙關的模樣,她不能說,就算是刀子逼到頸口都不能說。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覺得自己的處境很可笑,她抽動着肩背,嘴裏發出虛弱的嗤笑,笑對方拿自己沒轍,也笑自己的勢單力薄。

“好,很好,還有力氣笑。”歹徒大概是被磨掉了最後的耐心,也被氣得發笑。

他又一次将電擊棒紮到蘇橋的脖子上,摁動開關前折磨道:“看來還是力度不夠大,不過我們現在有的是時間,慢慢陪你玩。”

每當蘇橋睜開眼後,歹徒都會變着法子拷問,得不來結果便又是一頓電擊伺候,猶如地獄深淵,循環往複的折磨着她。

這場嚴刑逼供持續了很久,久到讓蘇橋滿頭濕發淩亂的貼在臉上,嘴裏溢出狼狽不堪的唾液,但她始終吊着一口倔氣。

不說,什麽都不能說。

就在她垂着腦袋意識模糊時,集裝箱的門被人推開。

久違的陽光洋洋灑灑地跑進黑暗的世界,那道颀挑的身影朝她緩緩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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