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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第 96 章

李瑤住在舟海市舊城區的某一處城中村。

這一帶的民房逼仄巷道狹窄, 車子沒辦法進出,條件好一點的住戶會配兩輪的代步車,亂停亂放的現象随處可見, 以至于本就擁擠的小道過人都得側着身子走。

便宜的租金吸引了很多外來務工的人, 人員成分複雜的緣故,導致這裏成了魚龍混雜滋生犯罪的地帶。

周邊的環境只能用髒亂差來形容, 是浮華都市裏被遺忘的一隅之地。

以前這裏發生過幾起涉黑的惡性群毆事件,負責辦案的人正是蘇橋, 所以她對城中村的路況很是熟悉。

蘇橋穿梭在蜿蜒複雜的巷道裏, 空氣中彌散着生活垃圾惡臭的味道。

最終頓足在一棟矮樓前,她擡頭望了兩眼确定自己有沒有找錯位置,轉而又一頭紮進了黑漆漆的樓道口。

這種民房和她家的紅磚舊樓有着異曲同工之處, 公共區域常年沒人打掃, 落腳帶起的風會掀出一層薄薄的塵埃, 裹起齁嗓子的黴濕味,加上樓棟之間牆擠着牆,所以毫無采光可言。

李瑤租的房子在三樓走廊盡頭倒數第二間。

她站在簡陋老式防盜門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老實說,這樣的門已經起不到任何防盜的作用,年久生鏽搖搖欲墜的既視感,好似踹一腳就能輕松破門而入。

蘇橋擡手準備敲門, 方才後知後覺這會兒剛過下班時間,想必李瑤家是沒人的。

她正為自己考慮不周而感到煩惱時, 卻隐隐聽到屋子裏傳來電視的動靜, 認真聆聽還能辨出那是某項體育賽事的解說聲。

疑惑了, 孩子這會兒也應該才放學吧,家裏怎麽會有人呢?

她托腮摩挲着下巴思考了一陣, 本着來都來了,還是敲門看看再說。

‘叩叩叩——’

她小有節奏地敲了幾下門,卻遲遲沒有等到靠近的腳步聲,也沒人應答。

像她這種經驗豐富的老手,情緒警惕是一瞬間的事。

覺出其中有蹊跷,光是那體育賽事的解說就足夠讓她判斷出,屋子裏待着的大可能是個男的。

她起了疑,難不成裏面藏的人是孫建忠?

間隔了一陣,她又試探性地敲響了房門。

依舊沒有得來回應,甚至屋子裏的電視聲也戛然而止。

看來這趟到訪意外的打草驚蛇了。

她暗忖一番,故意踩着很重的腳步佯裝離開的動靜,實則走到了門的另一側。

就着後背貼緊牆面,守株待兔這一招是屢試不爽的。

等了大概五六分鐘,在她意料之中,內門吱呀一聲被拉開。

裏面的人隔着網欄式的防盜門警惕的左右環顧。

下一秒,蘇橋赫然出現,藏青色的警服與漆黑的環境融為一體,使得對方一時沒緩過神來。

蘇橋倒是能借着屋子裏的燈光,将對方的臉看得一清二楚。

她虛眯着眼睛笑意詭谲,好似在說‘沒想到吧,我們又見面了。’

這樣的預判很精準,孫建忠此刻與她只在一門之隔。

顯然她的出現把可憎的男人吓了一跳。

孫建忠神色惶恐,又迅速将門狠狠甩上,以為這樣就能把警察堵在外面。

蘇橋合計着賠防盜門得花多少錢,但一轉眼的功夫,那修颀的大長腿已然重重踹到了鎖口處。

第一下沒成功,震出一地的鐵鏽。

原來這門比她想象的要結實得多。

蘇橋的腳力帶着勢如破竹的氣勢,防盜門也沒能挨住第二下重踹。

內門沒有被反鎖,所以不用暴力破門,她扭開球形把手一頭沖了進去。

出租屋不大,一眼就能飽覽格局。

蘇橋順手抄起放在牆角的長杆雨傘防身。

離門最近的位置是廚房,她探身朝裏面瞧了瞧順便開了燈,确保沒有人後才朝裏面慢慢挪步。

放眼望去是沒有人影的小客廳,這片空間沒有陽臺和窗戶,所以能判斷出孫建忠躲到了拐角後的卧室方向。

蘇橋随意拖了一把凳子攔到門的方向,這樣可以有效的阻攔對方逃跑的路徑,至少能拖延幾秒追趕的時間。

等走到拐角處,是兩道面對面緊閉的門,一邊是廁所一邊是卧室。

相比之下,廁所沒有潛藏的意義,那裏無疑是這套房子裏最沒有懸念的死角。

只是輕輕将門推開,便能排除掉藏身的可能性。

面對卧室的門,她沒有選擇立馬進去,而是思考着孫建忠會不會膽肥到從三樓跳下去。

剛剛在樓下,她特意打量了樓棟的構造,房子之間的間距過近,有窗的屋子都沒有安裝雨棚,由此可以判斷,孫建忠跳樓的可能性并不大。

等推開門後,她掃視着小小一間的卧室,裏面的擺設很單調,除了一張床就只剩一個雙門木衣櫃。

目光投向大敞的窗戶,蘇橋的神色并沒有顯出追兇失敗的悵然,而是冷靜的将卧室門關上。

這滿是細節的偵查動作,大概隐喻了她今天勢必要關門打狗。

走到窗前,她朝外望了望,除了可以供人落腳的空調外機,沒有更多容人逃跑的路徑。

她垂眸掃了一眼鋁窗邊框和外延窄窄的露臺,指尖沿着推拉槽用力的碾過,沾染了黑黑的污垢。

像這種生活衛生堪憂的地方,不被打掃的死角總是會激起厚厚的灰塵,孫建忠若是爬窗跳下去,雙手攀爬和腳下的踩踏極易留下明顯的印子。

蘇橋輕蔑嗤笑,只嘆這種臨時布置出來掩人耳目的小把戲,實在無知又可笑。

她轉身看向床那頭的衣櫃,眼底蘊起惡獸陰鸷的兇光。

等踱步到櫃子前,她用手裏的雨傘敲了敲櫃門,戲谑着:“孫建忠,你一個大男人藏在衣櫃裏,要是傳出去了會很沒面子的。”

蘇橋非常清楚,這個行為暴力的男人極易被激怒,所以她繼續故意言語刺激着:“不過打老婆算什麽男人呢?應該說不是個東西吧。”

‘砰——’

果不其然,衣櫃門被裏面的人狠狠踹開。

孫建忠手裏舉着一把菜刀鑽了出來。

大概是想破罐破摔,他指着蘇橋的鼻子破口謾罵:“媽的陰魂不散,又是你這個臭婊子!”

蘇橋目光鎖在上下晃悠的菜刀上,退開兩步保持相對安全的距離。

盡管被罵得很難聽,她倒也不生氣,而是輕蔑的戲谑:“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比較好,免得吃沒必要的苦頭,小心牢飯吃撐死。”

孫建忠不信邪,吐了一口唾沫在她腳下,“我教訓自己老婆是天經地義的事,你算個什麽東西跑來瞎湊合,別以為穿了一身皮就了不起,老子照砍不誤!”

放完狠話,他高舉着菜刀朝蘇橋沖了過來。

刀子在劈下的一瞬,蘇橋敏銳地揮出傘,搶先一步打在他的手上。

菜刀應聲落地,她順勢又擡腳踹向對方的啤酒肚。

“唔——”孫建忠嘴裏發出沉悶的吃痛聲,躬身捂着肚子趔趄兩步。

蘇橋雙手杵着傘,繼續打擊道:“不聽勸的沒一個有好下場,你不知道被打是什麽感受吧,今天就讓你嘗嘗什麽叫絕望。”

大概是覺得被女人打了很沒面子,孫建忠大喝一聲:“老子跟你拼了!”

他奔着莽勁飛身* 試圖将蘇橋撲倒,奈何對方一個靈活的閃身避開,肘擊砸在了他的後頸上。

只是孫建忠長得墩實,那一身肥厚的皮吃下了這狠重的攻擊。

趁着這混蛋失去重心趴倒在地,蘇橋迅速單膝跪在他的腰上,就着手上的雨傘卡住脖子。

她雙手握住傘的兩端,用盡全力往地上摁去,這樣能很好的起到抑制呼吸的效果。

孫建忠一副受盡奇恥大辱的表情,他的臉就這麽貼在地上,因為紊亂的呼吸而來來回回摩擦。

他雙手攥成拳頭朝後捶打着蘇橋的腰,可呼吸困難令他使不上勁,只能毫無章法的胡亂攻擊。

被制服後的孫建忠情緒變得愈加暴躁,他滿嘴污言穢語。

見蘇橋始終保持姿勢無動于衷,便開始羞辱池珏,“你信不信,等我坐牢出來第一件事就是玩死你的女人...哈哈哈哈...咱們的仇結定了。”

這無疑是戳中了蘇橋的軟肋,她悶聲不吭地扔開雨傘,一巴掌死死摁住孫建忠頭,另一只手從後腰掏出手铐套在拳頭上。

手铐砸向孫建忠的嘴,頃刻間,他的唇角豁出一個大口子,鮮血糊得滿臉都是。

“你信不信...”蘇橋打紅了眼,額上爆起的青筋預示着她的怒不可遏,朝着傷口又落下狠厲的拳頭,“今天我先玩死你!”

顯然,孫建忠的骨頭并不硬氣,扛不住兩三招便開始哭嚎着示弱:“別打了,我認罪我認罪還不行嗎?你把我打成這樣,你也讨不到什麽好果子吃!”

‘咔噠’一聲,卧室的門被人推開。

李瑤接了孩子回到家裏,聽到卧室傳來吵罵聲,便急忙跑來開了門。

眼前厮打在一起的二人都染了血,如此暴力的場景,使得她下意識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蘇橋眼裏寫滿了憤怒,似在指責‘你的妹妹被這混蛋打進醫院生死未蔔,你卻把他窩藏在家裏,你都幹了什麽好事?’。

她厲聲呵斥着:“把孩子安頓好,你也跟我回警局!”

李瑤頓時慌不擇路,她急忙帶着孩子消失在門口。

孫建忠本是表現出束手就擒的模樣,趁着蘇橋準備铐住他的時候,又開始反悔的掙紮。

“你給我老實點!”她警告着鉗住對方的手,嘴裏忽而發出劇烈的吃痛聲:“唔——”

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孫建忠身上,李瑤再次進門時是悄無聲息。

她雙手握着水果刀,尖叫着捅進了蘇橋的腰側,好以借此為男人制造逃跑的機會。

蘇橋因為腰部的傷痛,身體條件反射地蜷成一團倒向了一旁。

孫建忠掙脫了她的制服,站起身朝着她受傷的位置踢了一腳,“媽的,去死吧你!”

“唔——”蘇橋吃了這一記重創,暫時性的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那嘴臉龌龊的混蛋欲要再補上一腳時,卻被她一把抱住腳,硬生生地拉扯着摔到了地上。

蘇橋迸着全身最後的勁兒,攀着他的胳膊,将手铐的另一端卡進了他的手腕,“要我死...也得讓你墊背...”

她嘶吼着所有的疼痛,殘酷地拔出插在腰上的水果刀,毫不猶豫地捅向孫建忠的肚子。

......

這也許是紀南星畢生都不會忘記的場景。

勘完現場趕回刑偵中心的路上,她接到了蘇橋打來的電話,急忙帶着所有人馬不停蹄趕到了城中村接應。

一行人飛奔穿梭在亂巷裏,直到看見不遠處顫顫巍巍朝前挪動的身影。

蘇橋的臉上沾染着血污,她一手捂着受傷的腰,一手艱難的拖行着倒地不起的孫建忠。

縱使周圍都是湊熱鬧的居民,卻沒有人敢上前趟這渾水。

她孤立無援的朝巷子外走去。

周遭的嘈雜聲變得漸行漸遠,視野也開始模糊,腳下的每一步似乎都在燃燒她的生命。

大概是被痛得神經麻木,她此刻的行動都是意識抽離的機械行為。

她的眸子失了光芒的空洞,嘴裏絮絮叨叨:“我還要回家吃飯呢...你他媽的讓我加班...混賬東西...”

紀南星看着那一團血人,嘴裏發出一聲顫抖的疾呼:“蘇橋!”

其他隊友也被蘇橋的模樣吓了一跳,慌忙将擋路的人情驅散,“警察辦案,請讓開,請讓開!”

蘇橋在紀南星沖到面前的那一瞬,吊在心口的那一股氣得以松懈,繃緊的心弦也在這一剎斷區。

她單手無力地搭在摯友的肩口,嗫嚅着唇瓣虛弱祈求:“別告訴池珏...別告訴她...”

話音未落,她雙腿軟弱無力,整個人滑跪到了地上。

“蘇橋!蘇橋!”紀南星抱住失去意識的人,回頭嘶吼着:“你們快過來搭把手!”

不知為何,敖羽的反應比他人都要強烈,甚至藏着幾分莫名的自責,“叫救護車!”

好在程燦比較冷靜,他連忙制止着:“來不及了,咱們把人擡上車直接送去醫院,快快快!”

*

池珏穿着小熊卡通logo的圍裙,在廚房正忙得不可開交。

精心準備了大半個下午,案臺上擺着分門別類的食材,今晚怎說也要給蘇橋大顯身手一次。

竈臺上的砂鍋正咕嘟咕嘟冒着水蒸氣,空氣裏彌散着松茸土雞湯的鮮香。

這一鍋滋補的靓湯,還是她特意給池宅家廚打電話取來的經。

畢竟蘇橋一歸隊就接了案子,想着她成天都要在外面辛苦出勤,池珏心疼得緊。

做一頓營養豐富的大餐犒勞犒勞,得把她辛苦的小熊投喂到飽飽的才行。

關了火,池珏彎着腰揭開蓋子,舀上一勺靓湯嘗嘗鹹淡。

咂咂嘴,鮮,鮮得掉眉毛!

她滿意地放下勺子,又瞧了瞧手機上的時間。

早就過了下班的點,也不知道那小熊在磨磨蹭蹭什麽呢?

心裏有些小小的埋怨,一工作就不着家,要是以後有了寶寶怎麽辦?

她本想打通電話催一催,又怕小熊在加班加點趕材料,便無奈吐息着打消了念頭。

她悠然地靠在案臺邊尋思着什麽。

想起蘇橋在食堂裏求她今晚穿得要性感誘人點,雙頰霎時浮起淡淡的羞紅。

沒辦法,自己的小熊總是要寵上天才行。

既然時間這麽充裕,那幹脆先去衣帽間選一選晚上要穿的性感內衣。

池珏滿腦子都是蘇橋敞着雙襟,肌肉線條明晰的誘人模樣。

那小混蛋有時候挺會的,特別跪在自己面前頂着胯求吻時,一點都不知道羞。

想到這兒,她雙手捂着滾燙的臉頰,試圖靠微涼的指尖驅散一臉的燥熱。

可剛走到廚房門口,遺落在案臺上的手機陡然響了起來。

以為是蘇橋打來的電話,她心口蕩開小鹿亂撞的緊張。

等小跑着拿起手機,可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是紀南星,沒來由的心緒不寧。

女人的第六感總是莫名的準,那不知緣由的害怕情緒擾了她的心神。

遲疑着接通了紀南星的電話,池珏壓着嗓子冷靜低問:“喂,紀隊有什麽事嗎?”

下一秒,手機從她的掌心滑落在地,發出清脆的啪嗒聲。

那一瞬的擔憂,擾得池珏的鼻尖泛紅,連帶着深邃的眼窩都濕紅了一片。

她顫着唇瓣哽咽得厲害,驚慌失措的彎腰拾起手機,已經不想再聽電話裏的紀南星說了些什麽。舟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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