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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袁瑤衣靠去詹铎的身邊, 他身高腿長,這樣被他圈着腰,腳跟便被帶着離了地, 只靠兩只腳尖墊着。

順着看去他指的方向,便見着一座巨大的彩燈臺,在夜色裏好生璀璨。不過前頭人太多,只能看見上半部分的燈臺,下面如何并看不到。

“看不全?”詹铎低頭看她,嬌俏玲珑的女子才長到他胸口處。

袁瑤衣不說話,她又沒有他那樣的身高, 自然看不全。

下一刻, 她見他彎下要來,居然抱上她腿彎處,然後一使力将她給抱起。

就這麽忽的一下,她直接上到了高處,視線裏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她身形晃了晃,下意識拿手摁上他的肩頭

“先這樣看看吧,”詹铎仰起臉看她,道了聲,“一會兒領你去最前面坐着看。”

他将她豎着抱高, 讓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另只手臂箍着她的腿彎,使她坐穩。

袁瑤衣雙頰一熱, 察覺到很多目光看向她。其中還有旁邊的一個女童, 三四歲的樣子, 正被父親已同樣的姿勢抱着看燈。

“放我下去。”她道,只覺好生難為情。

詹铎卻不在意, 抱着她這般往前走着:“我一直想說,你很輕。”

又輕又柔,像冬日純白的雪絮。

等到了不太擠的河邊,他才将她放下來。

袁瑤衣才到地上站穩,便想與他拉開距離,被他察覺,一手給拽了回去。

“今日上元節,凡事無需那麽拘謹。”詹铎擡手,幫她理着鬓邊的發絲,“終于可以和你說話了,你可知我為何這麽早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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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瑤衣看看身旁,擁擠的人潮還在緩慢移動,她現在還真是進退不能,只能跟他這樣站着。

莫不是,在糖水攤兒那裏,他就是這麽想的?果然是統領萬軍的将領,一件小事兒都能算計上。

“大人處理事務神速。”她淡淡回了聲。

然後,耳邊聽到男子的輕笑,耳垂亦被他捏在指間揉了兩下。

“瑤衣,你的話真敷衍。”詹铎搖下頭,女子小巧的耳垂在指間有了燙意。

他沒有再說什麽。幸好是趕回來了,要是再延遲幾日,她可就是彭元悟的妻子了。好笑,彭家小子連件事都辦不成,能給她什麽……

妻子?

詹铎薄唇一抿,嘴邊的淡笑漸漸消失,盯着去看女子那雙眼。她沒有在看他,即便去看無聊的人潮,看黝黑的河水,目光也不會給他。

“我方才說的是真的,”他的手落上她的臉頰,帶着她轉回來看他,“你可以在這邊住。”

袁瑤衣看了他一眼,随後垂下眼簾:“住到世子夫人進門後嗎?”

詹铎皺眉,竟有些無言以對,只是手臂一攬,将她抱在身前:“反正我不許你跟別人,想也別想。”

她早就是他的,況且,她這樣的柔弱女子,獨自在外面過活,日後有她想不盡的艱難。

袁瑤衣呼吸一滞,臉貼上他胸前名貴的衣料,鼻間鑽進清冷的月麟香。她沒有覺得生氣,也沒有覺得失望,因為心中早已想到會如此。

他不知道她想要什麽,也不在意,他只顧着他自己的意願。瞧着這樣親密的擁在一起,或許他只是不甘,不甘她對他的忤逆,也不甘原本是他的東西,被給了別人。

她覺得疲累,甚至懶得掙開,左右不過是白費力氣。

不過,這樣安靜的她,倒讓詹铎生出些許喜悅:“我說的,你都聽進去了?”

袁瑤衣不語,兩只眼睛此刻困得想阖上,什麽也不願意去想。

忍一忍吧,他肯定會回京。她這樣跟自己說着。

夜色正濃,她被他牽着繼續往前走,不言不語,像一個沒有靈魂的美麗木偶。

那幾個護衛,已經被詹铎遣走,剩下的一段路擠得并不厲害。

他走得悠閑,哪怕是這樣嘈雜的環境中,還保持着他士族的高雅氣質。每走出一段,他會帶着她停下休憩,就像別的有情人那樣。

河岸邊,總會站着相會的有情人,隐在夜色中訴說衷腸。

終于到了花燈臺下,才發現近看更加絢麗,于水中倒映着,璀璨了上元夜。

詹铎帶着袁瑤衣坐到最前面,看着臺子上的歌舞。

袁瑤衣打了個哈欠,往旁邊的詹铎看了眼。這個時候已經很晚,他還不回京嗎?

白日在采悅坊聽曲兒,晚上在彩燈臺看舞,兩次都一樣,根本看不進。

而身邊的詹铎還在說着什麽,說什麽這個花燈臺搭得不對,又說海上的船要想平穩該如何做……

袁瑤衣累且困,并不去在意他到底說了什麽,尤其在吃了一碗酒釀圓子後,現在更是覺得頭暈沉沉的。

這時,餘光中看到一個身影,似乎在沖着她擺手。

她看過去,終于找回了些精神,是楚娘,正在站在燈臺的那頭,羞澀的對她擺手。

袁瑤衣站起來,才一動,就被座上的詹铎拉住,擡起一雙深眸看她。

“我家隔壁的楚娘,她在叫我。”她着實無奈,哪怕自己走一步,他也要控制。

順着她所指,詹铎看見了正往這邊看的女子。想着袁瑤衣走不遠,而且他的人也一直看着,便松了手。

“別亂走。”他道了聲,而後重新倚回太師椅。

袁瑤衣揉揉自己的手腕,朝着楚娘走去。然後也發現了對方身旁站着個年輕男子,看對楚娘照顧的架勢,便能猜到是那位從華彩鎮趕過來的未婚夫,全哥。

“瑤衣,”楚娘小小的喚了聲,一把拉上袁瑤衣,“你也來看燈啊?”

楚娘性情內斂,說話的時候臉龐紅潤潤的。

袁瑤衣點頭,便問了聲:“劉嫂呢?”

“阿嫂在臨街和人喝茶。”說話的是楚娘身旁的男子,并對她彎腰行禮,“楚娘說娘子幫着她繡嫁衣,我這廂謝過娘子。”

袁瑤衣忙說不客氣,又不是什麽大事兒。

楚娘的臉蛋兒更紅,小聲嗫嚅:“瑤衣,這是全哥。”

袁瑤衣朝男子回了一禮,兩方彼此客套了兩句。

“瑤衣,你怎麽坐在那兒的?那些座位不是給達官貴人的嗎?”楚娘問道,生怕是袁瑤衣走累了,見着有椅子便過去坐下,“還有,與你一起的人總在看你,你過去跟他說聲,別讓他坐錯了。”

提到詹铎,袁瑤衣額角一疼:“沒關系,有人說可以坐一會兒。”

別說區區一個彩燈臺的座位,就是詹铎他現在坐去縣衙大堂上,估計也沒人敢出聲兒。

這時的臺上,妖嬈的舞姬們已經下去,上了幾個健壯男子,大冷的天兒赤着上身,正準備做角力比賽。

那臺板上,被他們的腳踏得咚咚響。

袁瑤衣知道楚娘生性害羞,就算與自己認識,也不會這樣多人的情況下朝自己擺手,定然是有事,于是便問道:“你找我是不是有話說?”

楚娘點點頭說是,指這彩燈臺後面:“這裏人多,我們去那邊說吧。”

袁瑤衣應下,便和楚娘一起從這邊走開。

“不用跟那人說說嗎?”楚娘道,示意着正往這邊看着的詹铎。

她不知道詹铎身份,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俊美貴氣的男子,想着是不是袁瑤衣的情郎,也在上元夜過來相會。

袁瑤衣連看也不回頭看,便拉着楚娘往彩燈臺後面走。

那邊,詹铎看着袁瑤衣走出了視線,随之目光收回來,看去臺上。

兩個壯漢已經開始推搡,都想要找機會想将對方摔倒。眼看着其中一個找到機會,将另一個掄起,狠狠來了個過肩摔。

只聽砰的一聲,那個被摔的壯漢趴去地上,幾乎整個彩燈臺都被震得發晃。

而這邊,袁瑤衣和楚娘站在彩燈臺的木柱旁,等前面的喝彩聲過去,才開始說話,全哥則站在兩丈之外。

“瑤衣,我聽嫂子說,你的姨母開了一間布鋪,”楚娘先開了口,“叫芙蓉織?”

袁瑤衣點頭,這些話應該是連嬸在隔壁提起的,便也道:“我姨母從南面來的京城,一家人一起。”

原想着出了上元節就打聽姨母的消息,誰成想詹铎他不想放她……

楚娘眼睛一亮,口氣跟着有幾分歡喜:“華彩鎮有間布鋪,就叫芙蓉織。”

“什麽?”袁瑤衣愣住,嘴邊輕輕送出一聲,只拿眼睛看着楚娘。

不知是不是彩燈臺下的喝彩聲太雜了,她懷疑自己沒聽準實。

“對,”楚娘用堅定的點頭作回應,并拉上袁瑤衣手明白說道,“适才聽全哥說的,他給我帶了塊料子來,說是從芙蓉織買的新花樣。”

袁瑤衣深吸一口氣,反攥上楚娘的手:“真的?芙蓉織在華彩鎮?”

華彩鎮,北面靠近授州府的那個鎮子,姨母她在那裏嗎?

“在的,在的,我問全哥問得清清楚楚,要不讓他再親口與你說說?”楚娘道,便轉身對着幾步外的青年羞澀喚了聲。

全哥走過來,自然知道兩個女子在說什麽,也不過多贅述,确認華彩鎮上的确有間芙蓉織。

“是,掌故是從南面來的,有個很能幹的娘子,還有兩個兒子。”全哥神情認真,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說出,“不過年前幾天,鋪子便沒再開張,我娘說,可能是他家買賣好,将貨物全賣光了。”

袁瑤衣聽着,全哥口中說的這些,與姨母家完全對上,夫妻兩人,還有兩個表哥。

“年前幾天沒再營業嗎?”她問。

全哥稱是:“我也只進過一次,待明日我去看看,想來過了上元節他們定然會開門。”

袁瑤衣心中起伏着,從離開闳州開始,她一路打聽着姨母的消息。如今雖然和姨母家的信息對上,但也不能過早确定,畢竟全哥知道的也只是一點兒。

或者,她親自去一趟華彩鎮看看,是不是的總要确定。

“瑤衣,”楚娘喚了聲,大概是看出袁瑤衣的心思,便道,“是不是的你先別急,讓全哥回去打聽清楚再說。”

袁瑤衣颔首,心中認為楚娘說得對。再者,詹铎的事兒還沒扯清……

她長吸了口氣,想讓自己情緒平複下來,一轉頭,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詹铎。頓時,那份對尋到姨母的興奮期待便淡了下來。

“楚娘謝謝你,我知道了,回頭我還幫你去繡花兒,你們去看燈吧。”她笑着道謝。

楚娘和全哥二人說了兩句,便一同離開。

袁瑤衣看着一雙有情人離開,她自己還站在臺柱旁。也不知臺上的角力有多精彩,那臺板一直咚咚的響着。

餘光中,是詹铎在走近,那一片璀璨的燈火中,他步态端方。

一想到還要應付他,身心一陣疲憊。

“瑤衣快走!”忽的,他朝着她大喊了聲。

袁瑤衣朝他看去,見他拔步朝她跑來,那張俊臉變了色。

還不待她反應,就聽見身後嘎嘎的響聲,回頭去看,就見那巨大的燈臺斜塌下來,陰影瞬間便籠罩開。

她已經來不及跑開,只是下意識後挪着步子,然後耳邊聲響更大,木頭的斷裂聲,人的尖叫聲……

一股巨大的沖力将她壓倒,整個人像木樁般倒去地上,驚恐到來她閉上眼睛,身子想蜷縮起來。耳邊是雜亂的坍塌聲,揚起的塵土鑽進鼻子,使人窒息。

預料中的巨疼沒有感受到,袁瑤衣擋在身前的手推上一堵肉牆。

“咳咳咳。”塵土嗆得她咳嗽,好容易眼睛睜開也是一片黑暗。

“你沒事吧?”

是詹铎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

遲緩的畫面此刻在腦海中映現,那是方才彩燈臺倒下的那一刻,事出突然,她完全沒有反應,然後身形被一股力量拉開,面前飛快閃過來一方陰影,而後她就這樣倒在地上。

“袁瑤衣,你說話!”

沒得到她的回應,詹铎的語氣明顯急躁起來,他應該是動不了,所以只能出聲喚她。

“嗯。”袁瑤衣小小的應了聲,鼻間除了嗆人的塵土,還有一縷清冷的月麟香。

所以,方才擋在她面前的陰影是他沖過來的身影嗎?她躺在地上,他趴在她的身上,那砸下的燈臺不就落在他身上……

她聽見他輕輕的松了口氣。

“有沒有哪裏傷到?”他又問。

袁瑤衣動了動手和腳,俱是沒有問題:“沒有。”

很快,有人過來掀開了倒下的這片架子,伴随着又一陣的灰塵。

當架子移開的時候,袁瑤衣明顯的試着身上一輕。而有了光亮,她也便看到了詹铎的臉。

“好了,沒事了。”他道,然後身形一翻,從她身上下去,坐在那兒。

他的手伸過來,握上她的手臂,扶着她從地上坐起來。

“瑤衣、瑤衣,你沒事吧?”楚娘急忙慌的跑過來,雙手拉起袁瑤衣。

這裏太亂,袁瑤衣被楚娘拉着走去平地上。

對方拉着她上下打量,見到只是髒了衣裳,人并沒有傷到,這才放了心:“吓死我了。”

楚娘心有餘悸,拍着自己的胸口,終于舒了口氣。

“我沒事兒。”袁瑤衣道了聲,遂回頭去看方才的地方。

看過去的時候,正好對上詹铎的目光。他還坐在那兒,周遭一片狼藉,規整華貴的衣裳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板正。

他從地上站起來,手裏輕輕撣着袖上的灰塵,姿态輕松。

袁瑤衣又看去那掀開在一旁的木架,看起來很重很沉,剛剛就砸在詹铎的身上。

她邁步走回去,在四五步外站下:“大人可還好?”

“沒事,”詹铎看她,而後上前來兩步,“早說過這架臺搭得不對,沒想到真塌了。”

經他一提,袁瑤衣想起坐在臺下的時候,他說什麽彩燈臺搭得不好,船的平衡……

這時,一名随從跑過來,在詹铎耳邊低語幾句,他聽後點了點頭。

“走吧,”他走過來,牽上袁瑤衣的手,“我們上船去。”

袁瑤衣掙了下,沒想到這次竟是輕易的将手抽了回來。而走出去的詹铎,則回頭看她,并未像之前那樣再次強硬抓上她。

“我要回去了,連嬸會擔心。”她輕道。

詹铎看着她:“就這樣回去?”

袁瑤衣低頭,看着身上衣裳,髒了不說,還被刮破了幾處。這樣回去,還不把連嬸吓死?

“還有,你覺得自己現在能走出去嗎?”詹铎又問。

這裏的彩燈臺一塌,原本看燈的人生出慌張,此時全都亂成一團,有人想趕緊離開,有人則想留下看熱鬧。

這種情況,要真的走回家,怕是得廢好大功夫。

“走吧,叫上他們二人一起。”詹铎道,看去楚娘和全哥。

袁瑤衣見楚娘是吓到了,想着盡早讓人回去,也免得劉嫂擔心。如此,她朝詹铎點了頭。

河邊停着一艘畫舫,因為是上元節,挂上了各式裝飾的彩燈,着實好看。

幾名高大男子守在岸邊,見詹铎走近,便恭敬彎腰。

“去這裏的衙門,将這件事情查清。”詹铎撂下一句話,自己先行踩着踏板上了船。

緊接着,是袁瑤衣和楚娘,兩個女子相互攙扶着到了船上。

“瑤衣,前面的那位公子是誰?”楚娘好奇問道,心裏驚訝着這般排場。

厚山鎮上并沒有畫舫,這個她知道,倒聽說京城中的高門中有,專門供那些貴人游湖賞水所用。

袁瑤衣抿抿唇,而後道:“他是京城來的。”

別的沒再多說,怕楚娘知道前面那位的真正身份,再被下一跳。

楚娘聽了,沒再多問,回頭去看上了船來的全哥。一個仆從上來,領着兩人進了船尾的艙房。

袁瑤衣正也想跟上,便聽見一道清冷的聲音。

“瑤衣,你來這裏。”前面幾步處,詹铎站在一間艙房的門前。

顯然,他是讓她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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