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88章 第 88 章

小鎮上的日子寧靜, 一日複一日。

袁瑤衣有空的時候會去藥堂看看,彭元悟将那裏打理的井井有條。牆上的抽屜裏,藥材已經裝好, 規規整整。

夥計麻利的擦拭着各處,整個藥堂看起來明亮寬敞。

這日,彭先生也在,帶着自己的小孫女妞兒。畢竟這間藥堂是小兒子做掌櫃,他也會跟着操心。

彭元悟在一層忙碌,袁瑤衣便帶着妞兒在二層上玩耍。

彭先生是個做事謹慎的,拿着賬本一一對比, 生怕出一點兒纰漏。

“我姨丈的腿好了, 姨母讓我謝謝先生。”袁瑤衣隔着門,對在賬房中的彭先生道了聲。

彭先生合上賬本,笑着道:“地牢陰冷,等人出來後,你就帶他到這裏看看,再配副藥,驅驅體內的濕寒氣。”

袁瑤衣道聲好,手裏的小鈴铛給了妞兒。

“老二的醫術現在已經不錯,”彭先生又道, 話語中帶着欣慰, “世子器重,希望他別讓世子失望。”

“二公子醫術了得, 定然會做得很好。”袁瑤衣笑着道。

說起來, 彭元悟是個很認真的人, 同時心地也善良。和這樣的人合作,不用太多擔心。

彭先生繼續看賬本, 袁瑤衣帶着妞兒去了窗邊,抱着她往外看。

陽光好,照耀着這座小鎮,遠處是流淌的河流。

“瑤衣姑姑,你在看什麽?”妞兒手裏攥着小鈴铛,乖乖的倚在袁瑤衣臂彎裏。

袁瑤衣看着遠方,那裏起伏着山巒:“西南,京城的方向。”

京城,詹铎的案子進展如何了?他已經離開四日,偶爾也有消息傳回來,都道是沒什麽動靜。

她抿抿唇,想着若真是牽扯到北诏,這案子是否會繼續走下去?畢竟擺在兩國面前的是和談,要是繼續查,難免會受影響。

不管是當朝的官家,還是普通的百姓,都不想戰亂發生。

壓下案子,便能維持住表面上的和平,兩國繼續和談。可是,那樣的話,像姨丈他們這些人,最後怎麽辦?不會洗去污名,得不到真相,最後等着官府發落……

“二叔今晚要出去。”妞兒搖着小鈴铛,軟綿綿的聲音說道。

袁瑤衣回神,低頭看着團呼呼的小姑娘:“帶着你出去玩兒?”

妞兒搖頭,小嘴巴不滿的嘟起:“他不帶我,娘也不帶我,說二叔要去見将來的嬸嬸。”

“嬸嬸?”袁瑤衣被小姑娘可愛得樣子逗樂,噗嗤笑出聲,“妞兒要聽你娘的話。”

妞兒眨巴着眼睛,仰着圓團團的臉兒:“那先前,她對我說你是嬸嬸。”

“我是姑姑。”袁瑤衣點了下娃兒小小的鼻頭,恨不能去捏捏那軟軟的臉頰。

看來,彭元悟是要是相親了。

他這個人真的不錯,如今有了自己的營生,是該娶一個娘子了。前段日子那樣忙,現在閑下來也有功夫。

已經是四月中旬,隔壁劉嫂家的那棵柿子樹,郁郁蔥蔥的。

聽着傳過來的歡聲笑語,便知道是楚娘回娘家來了。

沒一會兒,連嬸從外面進來,手裏提着個小籃子,上頭搭着方紅色的帕子。

“娘子,快嘗嘗這喜餅,”連嬸腳步輕快,走過院子到了正屋門外,“是楚娘帶回來的。”

袁瑤衣正和伍氏坐在檐下縫制衣裳,聞言看向籃子。

連嬸将帕子一掀,露出裏面松軟的喜餅:“楚娘有身孕了。”

“是嗎?那倒是喜事。”袁瑤衣笑,一雙眼睛彎彎的。

伍氏看着籃子,有一瞬間的失神:“你表嫂算算日子也快生了,也不知你姨丈到時候能否出來?”

三人沉默下來,似乎那件鬧得沸沸揚揚的兵器偷運案,此時就像要悄沒聲息的過去,這幾日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詹铎是會送信過來,袁瑤衣在上面沒見他提起案子的事。

要真是為了兩國和談,而壓下這個案子,那麽他應該才是最不甘的那個人吧?

傍晚的時候,彭元悟來了,捎着給簡纣配的藥丸。

連嬸泡了茶送到正屋,而後離開留下兩個人說話。

“二公子不用專程跑過來,我明日去藥堂拿就行,上次的還沒吃完。”袁瑤衣客氣道,提着茶壺倒水。

彭元悟禮節性的點頭致謝,開口道:“其實是有件事要與你說。”

“什麽?”袁瑤衣放下茶壺,水汽淡淡的升騰起一片。

彭元悟低頭看着茶碗,放在膝上的上攥了攥:“兵器偷運案,開審了。”

袁瑤衣乍然一愣:“開審了?”

先前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這怎麽如此突然?

“是,”彭元悟點頭,“我早上去了一趟京城,正好碰上這件事。在提刑院,由詹大人主審。”

袁瑤衣有些不解,便問道:“可他是樞密使,怎麽能去提刑院?”

朝廷的每個衙門有自己的事務管理,樞密院主管軍務,而提刑院則負責司法案件、審判犯罪之類。

彭元悟道:“這件案子,不是官家全權交給詹大人了嗎?所以他只要和提刑院之間處理好,是可以如此的。問題是,他今日是直接去的提刑院,突然提審此案。”

“突然提審?”袁瑤衣心裏咯噔一下。

這是說詹铎并未提前與提刑院通氣兒,擅自為之嗎?就連官家也不知道?

彭元悟皺起眉,嘆了一聲:“真真切切,我經過時還聽見了裏面的擊鼓聲。是案子開審了。”

“那,”袁瑤衣張了張唇,聲音很輕,“那案子現在怎麽樣了?”

彭元悟搖頭:“閑人不得入內,并不知道裏面到底如何。只是看出事情突然,提刑院的大小官員先後慌張的進去。”

屋中一靜,夕陽慘淡的光灑在門前。

袁瑤衣兩只手捏在一起,眼睛從屋門看出去,望向京城的方向。

厚山鎮離着京城有一段路程,彭元悟回來需要些時候,那麽在此期間,是不是已經出了結果?

“我想去趟京城。”她的唇角微動。

她一刻也等不下,必須去京城看看,到底出了什麽事。

彭元悟一聽,忙擺手勸阻:“天太晚了,就算過去的話,城門也關了。倒不如在家裏等着,指不定詹大人會派人來送信兒的。”

袁瑤衣搖頭,手摁着桌面,從凳上站起:“我要去,路上快些走能趕得及。”

她抿緊唇,眼中帶着堅定。

彭元悟看她,随後嗯了聲:“我和你一起吧,正好用家裏的馬車。”

“不用,”袁瑤衣對他扯出一個笑,“我自己租一輛馬車就行,正好也回去探望一下老夫人。”

這事還是不要扯上彭元悟的好,對方已經相看過姑娘,自己和他走太近并不好,也得顧忌人家姑娘的面子。

見此,彭元悟想了想,便應下來。并給了袁瑤衣一個地址,是他在京城裏的朋友,有什麽事兒可以去尋求幫忙。

袁瑤衣謝過對方,便利落的收拾了下,拿着一個小包袱出了門。

至于對連嬸和伍氏,她只說是邺國公府的老夫人想見她,讓她去一趟。

正巧彭元悟站在一旁,便幫着說了句是這麽回事兒。兩人以為是彭元悟去國公府給老夫人診脈,就沒多想,只盯住袁瑤衣路上小心。

就這樣,天才将擦黑的時候,一輛馬車離開了厚山鎮,沿着那條東西長街走了出去。

她找了匹好馬拉車,為了在路上快些走。可終究是天黑了,着實急不得。

坐在車內,只聽見車輪滾滾向前的聲音。

車內沒有燈,袁瑤衣抱着小包袱坐着,往前看便是一道門簾。透過簾布,能看見挂在車外那盞燈的燈光。

好在雖然天黑,但是路上倒也順當,在城門關閉前,袁瑤衣進了城。

才進城門,她便下了車來,給了車夫車資,對方還要趕回厚山鎮,兩人簡單話了兩句,便就此告別。

袁瑤衣往前走了一段,便上了一條主街。

好在京城繁華,即便是夜晚也很熱鬧,随便雇上一輛車,沒一會兒功夫就到了邺國公府。

時隔三個月,袁瑤衣重新站在那座宏大的府邸外,心境已大有不同。

以前,她只想着逃離,覺得那高牆內是禁锢。現在,她覺得還是個人的心境使然,不開心,在哪裏也是不開心,反之亦然。

她沒有去正大門,而是走進旁邊的那條巷子,是她以前為數不多幾次進出詹府的那條路。

高牆上,那扇邊門緊閉。

她走過去推了下,門被從裏面鎖了,于是手去拍了拍上頭的門環。

黑夜裏,響聲很明顯,惹的牆內的狗開始叫喚。

袁瑤衣知道,很快就會有人過來開門。因為詹铎習慣從這裏進出,所以總有家仆會留意着這邊。

她想知道那件案子現在進展如何,也想知道詹铎怎麽樣了。上次他押着犯人回京的時候,是最後一次見到他,算算也有半個月了。

半個月,他的腿應當已經全好了吧?或者,他白日裏忙完案子,現在已經回到德琉院。

正當她想事情的時候,牆內傳來腳步聲,接着便是開鎖的聲音。

吱呀一聲,邊門被人從裏面拉開。

“袁娘子?”門房的張叔手裏燈籠一提,照着門外的女子。

“阿叔,是我。”袁瑤衣應了聲,對人淺淺一禮。

張叔往旁邊一讓:“袁娘子快進來。”

等袁瑤衣進來邊門,身後便吱呀一聲,門扇重新關死。

“不知世子他回府了沒有?”她問道。

張叔上前兩步,搖搖頭:“世子已經幾日沒回了,方才我聽見你拍門,還以為是他回來了。”

“沒回來嗎?”袁瑤衣不禁掐了下手心。

果然,事情如此棘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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