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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感覺就是我的感覺(二更合一)◎

當許禾将‘黃語嫣’這三個字說出來時,她就知道一切已經無法回頭了,尤其是看到自己父親眼底一閃而過的急促和錯愕,然後又隐約着想要閃躲目光,許禾當下有了判斷,她的心涼了一大截。

指甲掐着掌心肉,疼痛感讓她保持冷靜和從容,許禾心底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在從墓園回來的路上,甚至在她看墓園名冊上的人名,她就已經有了這個念頭,如果自己的父親真的犯事了,那唯一的解法就是大義滅親。

當然,她會在此之前和謝沉征離婚,沒有人會想要一個有‘污點’的家庭,更別提謝沉征所處的地位。

“爸,我在墓園看到了黃語嫣的墓,她墓前還放在一束藍色的花,祝福語被雨打濕了,但還是能看到上面寫的字。”許禾沉沉嘆了一口氣,目光由那串紫葡萄轉移到對面低頭不語的人身上。

那張賀卡上寫着‘畢業快樂’,那束花和許君然送給自己的一樣。

許君然沒再說話,他什麽話也沒說,也沒動,甚至可以說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手機屏早已熄成黑色的鏡子,應該能映出他此刻蕭瑟的臉。

“還要我繼續說下去麽?”許禾苦笑。

她知道的不多,但順着太多的蛛絲馬跡,她怎麽也想不到會牽到自己父親身上。

沉寂了一會兒,許君然驟然出聲,“你讓我說什麽?”,他緩緩擡起頭,眉目上挑,原來一向溫吞的眼神一時間變得犀利,他直勾勾的盯着許禾看,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敲打着桌面。

許禾聽着聲,又和他對視着,看到他張唇,略帶玩笑的說出那句,“許禾,難道你連我都懷疑?”

她是懷疑,否則今天就不會坐在這,也不會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說這些話,但現在,她覺得眼前的父親很陌生,仿佛像披了一層狼皮,比起沈問梅那種勢利眼的态勢,此刻的父更讓她感到後怕,就在剛剛,她都有一瞬覺得自己好像從沒有認識過他。

許君然在凝重的沉默之後,發出了長久的批判,甚至一連串的喋喋不休,他質問許禾感情用事,又如何辯白自己毫無作案理由,還提及在無數次她與母親的對峙之中,自己是如何如何袒護她。

許禾聽着炸耳,只覺得耳邊點燃了一串鞭炮,噼裏啪啦響着,明明很煩很響,但她心底卻感到一瞬的平靜。

批判也好,反駁也罷,總好過一灘死水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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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就是最大的證詞,因為無話可說。

她呼吸凝滞了一秒,但就在許禾剛想要回答的時候,門鈴突然響了。

許君然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話,兩人不約而同的望向門口,門鈴再一次響起,許君然連忙越過餐桌走向門口,在路過許禾的時候還冷眼瞪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透過貓眼,許君然瞧了一眼站在門口的人,頓時直了身子,連忙走回來扯着許禾的胳膊,“你來這告訴沉征了?”他問。

“嗯,說來這吃飯。”許禾看向門口,倒是有些意外。

謝沉征在車裏待了一段時間,等人傳來消息,他掐着時間上樓敲門,接連按了兩次門鈴,都沒人應,他垂了垂眼簾,冷峻的身姿襯着砌在牆面上的大理石磚都帶着些冷意,擡手欲想按下第三次,可‘啪嗒’一聲,門開了。

開門的是許禾,他一點也不意外,只是在看到她時,臉上不由得展現出諸多情緒,低壓的眉尾微挑,連帶着那條疤痕也一挑動,帶着冷冰冰的煩躁,許禾不禁錯開眼,低了頭,還是許君然率先開口招呼的他。

然而謝沉征的眼神在投向許君然的時候已然變得十分得體,只不過也只是輕輕一掠,又回到許禾身上,“吃飽了麽?走吧”,他連家門都沒進,只站在門口,等着許禾。

許禾點點頭,扶着玄關櫃子換鞋,許君然有些讨好的和謝沉征搭話,謝沉征也禮貌的回應着,只不過臨走時,許君然特意叫了許禾的小名,含蓄的叮囑她讓她別亂說話。

回去時的夜色微涼了許多,星星也淡的很,整個天空有點壓抑,整個車廂內兩人莫不做聲,那種安靜折磨着許禾,使她煎熬又難過,尤其是每每偷偷看向謝沉征的臉時,她心底那股悲傷的感覺就仿佛要從眼眶裏溢出來。

謝沉征眼睛一直在看向前方,絲毫沒有看向她,也一直沒說話,然而在許禾轉頭看向窗外的瞬間,他忍不住扭了頭,心分了一絲神,車子差點偏離,後面車輛的鳴笛聲刺啦響起,将他與她同時拽回。

“怎麽了?”許禾問。

“沒事。”謝沉征回答。

簡單的要命的對話就這樣延續到車子停下,她下車,和謝沉征一道進了電梯,電梯裏又是只有他們兩人,沉默在狹小的空間內被無限放大,許禾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指打結又自行解開,站在自己旁邊的人不說話,連喘息都是壓制的,她明顯感覺到他的氣憤,可她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畢竟等會或者過幾天,她要說的事情或許會更讓他煩悶。

許禾正在想着,手指纏繞在一起,可下一秒,謝沉征就托着她纏在一起的雙手一下舉過她的頭頂,在她始料未及的片刻,男人的吻已經壓下來了。

從眷戀思念到強勢,許禾被他親的嘴發麻,脖子仰着快要斷了,整個人都在發軟,想要倒下,而電梯一頓,徒然停下,她眼角撇過那一層電梯數,才發現還沒到地方,所以等電梯門一開,随時有人會進來,會看到她被他壓在牆上親。

許禾急了,她開始反抗,既然手動不了,那就亂踢,然而謝沉征根本不容許她反抗,身子只需稍稍一壓,就能将她制服。

“別怕,沒人。”

謝沉征嘗到她的淚,徒然一松,便落入她猩紅的眼底,這使得他心髒一抽一抽的,尤其是在看清許禾眼底的失望,謝沉征頂了頂舌直接将人松開。

他一離開,連帶着将所有的氣力都抽走,許禾沒動,頭發有些淩亂,嘴唇紅紅的,眼眶也紅紅的,整個人看着無措又糟糕,眼淚無聲的往下留,她吸一吸鼻子,周身都混着他的氣息,攪的她不得安寧,電梯門确實開了,但外面也确實沒人,電梯門又重新關上,她抓着電梯牆壁的手一松,想要下墜。

謝沉征眼疾手快的扶住她,讓人倒在自己懷裏,看到她這樣,謝沉征心如同針紮一般難受,那種疼痛和煎熬不亞于許禾。

“謝沉征。”許禾緊拽着他的襯衫,窩在他離着心髒最近的地方,低低緩緩的叫他名字。

謝沉征沒回答,許禾輕笑,仰了仰頭,說道:“我們離婚吧。”

說完,許禾明顯感覺到謝沉征整個身子一顫,他明顯愣住了,捏着自己胳膊的手掌都在縮緊。

許禾原本以為自己将這個決定說出來之後就會輕松一些,她和謝沉征是相親認識的,最開始這場婚姻謝沉征本就不同意,不知道沈問梅用了什麽辦法,讓謝沉征奶奶相中了自己,才牽強的成就了他倆的婚姻。

就算是現在,許禾都覺得兩人之間的感情搖搖晃晃,再加上自己父親的事情,更是兩人分崩離析的助推器,但扪心自問,謝沉征真的對她不錯,而且各方面都稱得上完美,所以于情于理,許禾都應該這麽做,這樣對彼此都好。

可她現在卻越感到悲傷,甚至有點自私的不想松手,她環着謝沉征的腰,貪戀着幾近不多的溫柔,好像她一松手,這個人就屬于其他人了。

電梯直達頂樓,直到電梯門開了,謝沉征也沒回應,卻松了她去牽她的手,要拉她出來。

可陽臺是封閉的,沒鑰匙根本進不去,許禾擰眉,“我們回去吧”,但誰知道話剛落,就看見謝沉征在密碼鎖上點了兩下,突然陽臺門一下就開了

他牽着許禾,讓她先進,可一踏入這片未曾踏足的地域,迎面而來的晚風吹起她早已淩亂的發絲,通紅的眼眶被風吹去眼前的霧霾,許禾一下子驚到張了唇,她第一時間回頭去看謝沉征。

看到那個男人站在她身後,晚風吹着他的襯衫貼着肌肉紋理,卻絲毫沒撼動他一絲一毫,透過他的眼睛,許禾能感覺到他在堅定的看着自己,在黑夜裏,在花叢中,在螢火之中,眼前這個男人好似一座大山,讓她安心。

許禾唇角微微抽動着,她想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說不出來,見到謝沉征朝自己走來,許禾一下撲到他懷裏,眼淚肆意的流下。

她後悔了。

她不應該就這樣放開他。

“還想離婚麽?”

謝沉征明顯感覺到女人的眼淚浸潤了衣衫,又熱又涼,他輕拍着許禾的背反問她,見她不回答,便繼續說着:“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做的時候,完事之後你說想看螢火蟲,原本想着你生日給你的,但現在我覺得還是早點好。”

要不然媳婦就跑了。

聽他說這些,許禾完全沒記憶,腦子像是短路一般什麽也記不太清,只記得自己疼的要死,還嗯嗯啊啊說了很多話,一想到這,她将頭從謝沉征懷裏擡起來,紅着眼睛盯着他看。

“那……那我還說什麽了?”許禾聲音又軟又黏,帶着一絲絲哭後的鼻音,讓謝沉征忍不住扶上她的臉,幫她擦幹眼淚。

“你還說,你爸媽帶你妹妹去看過螢火蟲,但是從沒帶你看過,你還說,你喜歡粉色的花還有狗尾巴草,你還說你不喜歡吃魚因為刺多,你還說……”

謝沉征突然緊貼着她耳邊,低聲說道:“你還說,你愛我。”

許禾耳膜轟然一震,心髒一角開始酥麻,‘我愛你’這三個字或許人人都可以輕而易舉的說出口,但在許禾心底,分量太重,重到她有時難宣于口。

謝沉征的話讓她迷了眼,也亂了心,是真的,他說的除了最後一條真假難辨,其餘都是真的,她從未看過螢火蟲,最喜歡粉色,不喜歡吃魚……

“所以,還要離婚麽?”謝沉征再次問她。

所以,還要離開我麽?

許禾恍然抽了手,從他的懷裏離開,踟蹰着點了點頭,悶了一聲“嗯”。

離婚,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許禾無法保證自己原生家庭的清白,也無法給他一個坦誠光明的未來。

她不是聖母,但于悅可說的對,她那點軟弱的同情心與悲憫心其實在很多事情面前都無能為力,她明白也承認,但這也讓她看到謝沉征的好,所以,她不該拖累他。

“原因呢?”謝沉征一直盯着她。

許禾不敢和他對視,“離婚麽,還能有什麽原因,何況我們之間本來也沒有愛這一說。”

久之,謝沉征發出一聲輕蔑地一聲呵笑,像是在諷刺他們之間那少的可憐的感情。

“如果沒有愛,我實在想不出自己那麽愚蠢的做這些事的理由在哪?”謝沉征在許禾的驚異與錯愕中低頭自嘲。

“我……”許禾幹巴的發聲,卻發現喉嚨卡的要死,她看得見他的真心,說實話,她看到見,也感受得到。

謝沉征對她的好,足夠她用一生來去回憶,可也正因為此,她覺得自己不該那麽自私的剝奪他的未來,他還年輕,一旦出事,後果她真的想象不到,許禾沒這個膽量去賭。

“許禾,哪怕你告訴我你喜歡上別人了,我都會考慮一下是否會放你走,可唯獨這個理由,不行。”謝沉征深深吸了一下鼻子,靜靜的帶着強勢的姿态看向她。

他沒有忘記高思遠在許願池旁為她扔下的硬幣,也沒忘記自己看到她與他說說笑笑時的表情,但他賭一萬次真心,許禾對他沒意思。

許禾被他的話搞懵,全然不明白什麽意思,幹脆反問他:“謝沉征,那你愛我麽?”

她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就這般措不及防的問出聲,那看着他沉默的時間裏,許禾的心髒都要靜止不動了。

“你說呢,我不相信你感覺不到我愛你。”謝沉征露出一個苦笑。

許禾當然感覺得到,但她以為,她與謝沉征之間的感情,是無數個夜以繼日的時間堆積而起,是無數個親密的瞬間彙成現在,所以,他們之間的愛脆弱的不堪一擊。

“我感覺到了,但是……”

——唔!

他又再吻她。

謝沉征每次吻她都出其不意的,讓許禾毫無防備的被他侵入。

“沒有但是,你的感覺就是我的感覺,如果你感覺不到,我不建議做到你感覺到為止!”

他手掌擒着許禾的脖子,額頭相抵,其實,在謝沉征眼裏,根本沒有積年累月的情感培養,從他接受和她結婚的那一刻起,或許他就已經在開始動心了。

否則,像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肯接受一段毫無感情的婚姻?這才是天大的笑話。

他沒了耐心,也不想逼問她,看她緊巴又難過,幹脆直接挑明。

之後的話卻一字一句的直敲在許禾心上,他說:“如果你是因為你父親就要和我離婚,阿禾,你覺得我會同意麽?如果我連你都保護不了,我還怎麽幹這行?”

!!!!!

許禾震驚的感覺天靈蓋都要翹起,他……他怎麽知道的??

“你……你知道了?”許禾十分震驚的望着他。

謝沉征沒點頭,反而一下攬過許禾的肩膀,帶着她往搖椅那走,簡單給她說着,“今天傍晚我去萬華養老院,你父親在秦卿卿死前一周去看過秦卿卿的父親,而且沒有登記,另外,有人匿名提供消息說黃語嫣的墓沒有建在京州鄉下,而是在萬華墓園,我順道去看了一眼,不巧,看到一束藍色花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舉行畢業典禮那天,岳父就送給你一束同樣的藍色花束。”

許禾凝神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議,如果說自己的揣測是這些蛛絲馬跡和憑借着與父親多年共同生活的直覺,那謝沉征則是依靠觀察力和記憶力,去将這些線索串起來。

“哦對了,我還在墓園登記名冊上看到你的化名,謝旭禾,謝許禾……你還真是會取啊。”謝沉征一笑,心底甜甜的,都以夫之姓冠以之名了,他還有什麽好計較的呢。

許禾原本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沒想到這都能被他發現,“今天傍晚我回來的路上看到你的車了,那時候我還自欺欺人騙自己說那輛不是你的車,你也不會發現,可沒想到……”

“沒想到我們一前一後,不過我還真沒注意到你的車,當時我坐在副駕駛。”謝沉征說完,靜了一下,又說道:“關于你父親和黃語嫣案子到底有沒有聯系,兩人之間有什麽關系,我已經讓人去查了,但無論結果好壞,都影響不了我和你之間的關系。”

“啊?那如果我爸真的……你不會受影響麽?”許禾心急地問他。

“傻瓜,就算我們離婚了,他也是我前岳父,與其這樣,還不如公事公辦,但如果真有聯系,我可能需要回避。”謝沉征表情凝重了一下,低低嘆了口氣,“再說吧,也不一定”,他說這扭頭看向許禾,眼尾一挑,好整以暇的問她:“所以呢,你還要離婚麽?”

謝沉征或許應該慶幸自己去了趟墓園,也應該慶幸在她提出離婚這個詞之前察覺了一切,其實原本他打算去探探許君然的口風,但無意看到許禾與高思遠,然而這些許禾永遠不會知道。

她只會知道自己原本像廢紙一般攥皺的心又徐徐鋪展開,被人有效安撫着,所有的情緒和難題都在一剎那間被他解決。

既然他這麽說了,那她還能有什麽顧慮的呢?!

那就繼續愛吧。

反正她原本也不想放手。

“不離了,我覺得我相信我老公的能力。”許禾笑着歪頭躲進謝沉征的懷裏。

她現在只覺得心情就像過山車,和剛才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你剛剛叫我什麽……?”謝沉征也笑,他覺得這一番小心思沒白花,最起碼知道了許禾的真心,而且他也應該感到幸運,因為懷裏的這個女人值得他全盤托付,他低頭親她,哄着讓她再叫一遍‘老公’。

但許禾死活不肯,還躲,“不要,你今天消極怠工了很久了,不去工作麽??!”

“現在已經淩晨了,你想着熬死你老公麽。”謝沉征看了眼時間,一下将許禾抱起擱在腿上,倒是沒了剛才那個親昵勁兒,反而是一股溫情脈脈,他頭抵在許禾的頸間,不緊不慢的說着:“阿禾,記得相信我,也請你相信我。”

他明白很多事情無法一蹴而就,他給與許禾的安全感或許還不到阈值,發生不了質變,但沒關系,來日方長。

許禾不知在何時纏繞在一起的手指被他解開又與他合十,她心裏的細細碎碎的疙瘩和扭結似乎也像此一樣,一點一點被謝沉征解開,她點點頭。

腦子裏搜索着什麽,似乎想要立馬來向他表明真心,她一下想起什麽,擡頭看向謝沉征,“那個,我确實有件事想要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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