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突厥王城

突厥王城

國王見了金蟬子似乎十分歡喜，問了許多中原各地之況。

在殿中一番交談下來得知原來高昌國先祖也是中原漢人遷徙而至，高昌國中也有大量漢人并且遵從着漢制便更加覺得親切。

每隔幾日便時不時在帳中宴請使團衆人，雖是小國寡民物資匮乏，仍然拿出了最好的東西來招待使團衆人。

春節将至，昭武城中最近十分熱鬧，金蟬子穿着出發前麴文泰準備的厚厚的皮質棉衣，戴着皮帽手套出了氈房。

走在城中風雪拍打在臉上，昭武城中的百姓都在氈房前挂起了紅燈籠貼上了春聯十分喜慶熱鬧。

有人一邊鏟着氈房前的雪一邊同金蟬子打招呼，“玄奘法師，做甚去？”

金蟬子在雪地中走得艱難，擡起頭道：“帳中待得有些悶出來走走。”

“法師好興致，可是要賞雪作詩？”

金蟬子連忙擺擺手，“貧僧肚裏沒有三兩墨，可作不出什麽詩來。”

沿着王帳外的街市一路走到了昭武城最高的長亭看着這座小城，他覺得世間之人的歸屬感和牽絆有些奇妙。

天暗下來時城中百姓們放起了孔明燈和煙花爆竹，一朵朵煙花在他頭頂炸開燦爛絢麗。

孔明燈帶着人們都願望飛向夜空。

小小的昭武城夜空上飛着點點燈火，城中被映得暖黃明亮。

有人給他手裏塞了根煙花邀請他一起玩，他接過來點燃，煙花在手中沖上天炸開。

在城中轉了許久夜深時才回了氈房，手腳早已經被凍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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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日城中分外熱鬧，國王邀請使團所有人到王帳之中宴飲，烹羊宰牛美酒珍馐，單獨為金蟬子和遠山雲起備了些素食。在昭武城的日子也算十分惬意自在。

冬去春來，寒冰消融。

金蟬子辭別國王告別城中百姓，再次踏上西行之路。

走了兩個月後，終于靠近了突厥王城碎葉城。

碎葉城東西各有幾十座城池，每座城池都各自有君主且互相獨立，雖說各城都不互相臣服但都隸屬于突厥。

此處氣候嚴寒，百姓們大都穿着些毛氈、毛布制成的衣服。不知是不是因為氣候的原因金蟬子一路走來發現此地樹木稀疏，百姓們常種些糜子、麥子和葡萄，這些突厥人的身材看起來都比中原人要高大魁梧些。這突厥人不崇信佛法崇信火神以火焰為圖騰，對于崇信火神教的突厥人來說，金蟬子一行人屬于異教徒。

張明騎在馬上手持着旌節走在隊伍前方，今日出發前他特意整理了自己的衣衫頭發面容。

突厥葉護可汗掌握着通往天竺的所有關口，金蟬子要是想順利西行必須得到突厥可汗的支持才行。

即将入城衆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張明騎在馬上忽然神色凝重看着前方，舉起左手示意所有人先停下來。

“張明，前方可是有什麽情況？”金蟬子勒住馬缰繩也看向前方。

"聽，有馬蹄聲！"

侍衛下馬側耳趴在地上，片刻後起身說：“張大人，法師，前方林中最少有二百多匹馬正朝我們這個方向而來，距離我們還有不到三裏。”

雲起和遠山騎在馬上跟在蟬子身側，雲起勒着馬缰繩神色有些緊張，“師父，不會又是強盜吧？”

“應當不會，此處在碎葉城外，饒是再不長眼再彪悍的強盜應當也不敢在王城外打劫。”金蟬子取下佛珠握在手中，此處地勢平坦周遭除了前方的樹林以外無處可以藏身他們避無可避，他喊道：“大家聚攏到一起先，看看什麽情況，待會聽我號令。”

衆人騎着馬駕着馬車迅速聚攏到一起。

林間枝葉顫動鳥群四下驚散，忽然一只野豬竄出樹林邁開四蹄拼命奔跑，野豬身後有一身量高大的中年男子騎在馬上，那人身穿綠绫齊發露頂，頭上纏着刺有火焰紋的黃色長帛，帛尾端垂在身後飄蕩在風中，目測那長帛有一丈多長。男子縱馬馳騁舉着弓箭正在追趕野豬。

男子身旁有數名将周圍頭發剃去頂部只剩一撮頭發結成發辮、身穿錦袍的官員騎着馬兒和駱駝緊随其身側環繞在男子周圍。

後邊的軍官士兵們都身穿着獸皮獸毛制成的服飾，手持弓箭、長矛、旌旗騎着駱駝和馬兒追趕緊跟在前人身後。

隊伍浩浩蕩蕩，看起來最少有二百多號人。

那男子追趕着野豬，野豬慌不擇路竄出樹林本來想朝前逃去，不料前方金蟬子一行人擋住去路，于是又朝北而逃。

男子驅策着馬兒追去手持弓箭一箭射出貫穿野豬脖頸，野豬吱吱叫喚幾聲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那男子勒住馬缰繩又是一箭射出，野豬不再掙紮動彈。

士兵騎着駱駝上前查看後，右手放在胸前俯首道：“可汗，那野豬已經死了。”

想來那人便是突厥葉護可汗了，金蟬子騎在馬上看着前方隊伍，只見可汗騎在馬上将弓箭一甩背在背上，仰天笑了起來聲如洪鐘，“哈哈哈哈！不枉本王追了這畜生一路，将這畜生擡下去洗幹淨将皮毛剝了制成箭袖，豬肉烤了分給大家。”

“可汗威武！可汗威武！”身側圍繞的官員和士兵們高呼起來。

金蟬子看向使團衆人朝大夥點點頭眼神示意已經安全。

一個圍在可汗身側身手持弓箭的軍官看見了百米開外的金蟬子一行人，“可汗，您看那邊！”

可汗驅策馬兒轉身看向金蟬子一行人，身旁穿着錦服的官員騎在駱駝上遠遠地打量着對面的人，有一官員側首說：“可汗，前方那騎在馬上的人手持旌節，看那隊伍旗幟應該是高昌使臣到了。”

可汗揚起馬鞭驅策馬兒向前奔去，金蟬子一行人也驅策馬兒朝前走去，雙方距離對方七八步遠時停了下來。

張明騎在馬上握着旌節道：“可汗，吾等乃是高昌王所派遣使臣，奉命護送我王之王弟前來碎葉城拜會可汗。”

金蟬子騎在馬上朝葉護可汗頓了頓首，“阿彌陀佛！貧僧玄奘拜見可汗！”

可汗騎在馬上打量着金蟬子，見這和尚氣度非凡，“哦！你便是那揚名西域的玄奘法師？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本王還要去千泉狩獵兩三日後才歸，各位來使先去王庭安歇。”說着招了招手，“摩支！你領一隊人馬護送法師進城。”

摩支驅策着駱駝上前領命，“遵可汗命！”

可汗道：“法師先随摩支入城安歇，待兩三日後本王歸來再敘。”

金蟬子雙手合十，朝可汗颔首，“阿彌陀佛！如此便有勞了。”

可汗揚起馬鞭抽在馬兒屁股上朝南而去，衆官員随從軍士們也騎着駱駝和馬兒緊随其後。

可汗率領隊伍離開後，只剩下使團一行人和摩支領着手下十來名官員和士兵留在原地。

摩支握着馬鞭右手放在胸前俯首道：“法師，請随我進城。”

金蟬子看着這名叫摩支的官員，不太清楚這人是何官職。他做不經意狀打量着面前之人，這人看起來二十七八歲左右，鼻梁高挺眼窩深邃眸子呈琥珀色、顴骨上有些點點雀斑，額前并無頭發遮蓋，兩鬓各留一縷長發紮成小辮垂在胸前，其餘的頭發用金首飾束在頭頂留了幾撮小辮垂在腦後，辮尾紮着幾個銀鈴一動起來叮當作響。

看不出這人面上是何情緒，他朝摩支拱手道：“有勞摩支大人了。”

摩支帶人騎着駱駝走在前，金蟬子一行人跟在其後，走了小半個時辰後終于到了碎葉城外。

城牆用黃土壘成，城門口的士兵見是摩支便不再盤查搬開了路障，“摩支大人您不是随可汗去狩獵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摩支在駝背上指向身後，“城外遇到高昌使臣，可汗命我護送使臣入城。”

“原來如此！摩支大人您先忙。”

金蟬子一行人被安排在氈房之中等待葉護可汗歸來召見。

碎葉城中各國胡商雲集于此，城中街市上十分熱鬧，突厥人不建屋舍習慣居住在氈房之中，整個碎葉城布局還算整齊，除開建築與中原屋舍不同外其他街市并無甚不同，城中居民一半經商一半種田。

用過膳食後，金蟬子躺在氈房厚蓐上從法戒中取出了福音公主交給自己的東西拿着手中，喃喃自語：“康寧公主也不知是何模樣，不知她孤身一人在這突厥異國他鄉過得可好？”思及康寧公主他覺得有些親切，既然是麴文泰和福音公主的阿姐，那也就是他的阿姐。

突厥人崇信火神，因木器含火故氈房之中不放置床，只在地上鋪着厚厚的毯子和動物皮毛織成的蓐在蓐上鋪些厚毳代替床來睡覺。

三日後，葉護可汗歸來，命摩支接引使團進了王帳，張明提前一天清點了送給可汗的禮物，一大早起來換上了輿服，手持旌節跟着金蟬子出了氈房，強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恍惚間讓金蟬子覺得看見了歡信。

王帳在碎葉城最中心位置，走了快半個時辰才到可汗大帳外，可汗親自出了帳篷将金蟬子一行人迎了進去。

這大帳的帳頂用無數金花和銀絲裝飾燦爛奪目，可汗和可敦坐在中間。

面前排列着兩列長席供身穿錦服的百官和貴人們就坐，衆人坐在地毯上，在可敦提醒下可汗命人單獨為金蟬子制作了一張鐵床鋪上厚蓐擺在席間供金蟬子就坐，雲氣和遠山坐在金蟬子兩側。

士兵們手執武器站在可汗和衆人身後七八步遠。

金蟬子看着可汗身邊的可敦他覺得這女子和麴文泰、福音公主容貌有幾分相似，想來便是康寧公主了，只可惜康寧公主多年前就前往突厥和親使團之中只有歡信見過康寧公主。

金蟬子行禮之後，擡首瞥了一眼康寧公主心中頓覺親切。

張明走上前呈上了國書和禮冊，可汗接過一一過目後看起來十分高興，“法師既是高昌王弟，便是可敦之弟，今日本王便為你倒換關文，再傳令各國各部凡法師所到之處不許為難，需派人協助法師物資人力西行。法師不如在我城中多待些時日。”

金蟬子拿着手中倒換好的關文，起身謝過了可汗，可汗揮了揮手，“法師不必多禮，我們草原上不像你們中原，沒有那麽多的凡俗禮節，不過那天竺地處蠻荒氣候酷熱，瞧你這般容貌恐怕還未取回真經就會被烤化了，而且那地方的人皮膚黝黑赤身露膚實在粗俗無禮，本王實在不解你為何要跑到那鬼地方去求取什麽真經傳法。”

可汗話語中似乎十分鄙夷天竺，大帳外士兵進帳來報大唐使節已至帳外。

可汗揮手，“大唐使節怎地忽然來訪！既然是大唐使節來訪，快快迎進帳中。”

竟有大唐使節前來，金蟬子心中有些忐忑，不是吧！自己當年偷渡出關在邊境遭過通緝追鋪，難不成驚動了唐王，這唐王大發雷霆竟派人追捕自己到了碎葉城？不慌不慌，先看看再說。

他擡眸盯着走進王帳的大唐使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