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小魚兒
第009章 小魚兒
游老丈田裏的菜芽都已經長出來了,馬上就好分畦栽苗的,如果要播種的話,一刻也不能耽擱,立即就要到田裏去的。
但藍盼曉實在是個鋤頭也沒拿過的,拿了這些種子後,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些什麽,反倒坐在門檻上直發愣。
朱姨本就覺得藍盼曉用雞蛋換絲線白帕做繡件的事兒不靠譜,走過來本要張嘴譏諷幾句,卻見還多了四尾魚。
“晚上煮魚湯喝?這魚都豁口了,肯定活不了了。”朱姨咽了口唾沫,又道:“趁着還鮮靈就殺了吧,等死了混了一股子腥臭,咱們又沒有姜蔥去腥!”
她這話說得也有道理,藍盼曉有些頭疼,就道:“那你拎去殺了罷。”
朱姨卻是一縮,拎着裙擺的手一甩,道:“我哪會殺魚啊!我端去叫三娘殺!她反正在竈臺上拾掇慣了。”
明寶錦原本蹲在邊上玩魚兒,魚兒被朱姨端走了,她也沒得玩了。
屋裏林姨在‘哼哼唧唧’唱曲兒,伴着昏沉沉的天色,女子有些瘋癫的唱腔聽起來分外的陰冷,和着有一下沒一下的掌聲,顯得有些詭異。
這一點微妙的森然對于明寶錦這個年歲的小孩來說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她扶着門框探頭探腦地望進去,一見屋裏兩個癫人,又縮回了腦袋,轉首看了藍盼曉一眼。
藍盼曉正皺眉倚在門檻上,時不時嘆上一口氣,她心裏裝着柴米油鹽,是屬于俗世的煩悶。
明寶錦看了她一眼,心裏定了定,往西廂房去。
夜裏的油燈都很省着點,更別提白天了,就算天昏昏的,也不可能點燈。
明寶錦不知道,其實這時候能落一場雨是最好的,因為育苗要水,移苗也要水,生根要水,長葉也要水。
苗姨沖她曳了曳手,笑起來的時候,嘴裏牙齒也是七零八落的。
真是奇怪,小青鳥的缺牙讓人覺得可愛鮮活,可老苗姨的缺齒,卻只人覺得腐朽衰敗。
明寶錦謹慎地走了過去,胳膊被一把攥住,老苗姨枯柴般的手在她臉蛋上摸了摸,笑着說:“你還真是個命裏帶食的,怎麽出去一趟,又有魚兒了?”
她的手很糙,但出奇地暖和,明寶錦歪脖蹭了蹭被她摸得發癢的臉,道:“是小青鳥送我的。”
林姨癡癡瘋瘋的樣子除了吓到明寶錦之外,也令她的女兒明寶盈很不安,再加上朱姨總是說要把苗老姨趕出去,這讓明寶盈更警惕擔憂,生怕什麽時候就輪到林姨了,所以這幾日都在忙前忙後,希望自己多做一點,大家就能看在她的份上多包容林姨。
燒燒竈,煮煮湯餅粥水都無妨,可殺魚這種事她怎麽做得了?
朱姨撇下四尾魚叫她來殺的時候,明寶盈正滿手黑灰,再怎麽好脾氣的人,也有些忍不了了。
“我不殺,誰要吃誰殺!”她終于是嚷了一句,聲音也并不高。
朱姨有些詫異地轉身看她,呵道:“嚷嚷什麽?叫你殺個魚怎麽叫得像殺雞?”
這是個頂頂小的院子,雖有幾道門,但都敞着,雖有一條夾弄,但隔得都不遠。
院裏大多數人都聽見了,但卻沒人出聲,因在這節骨眼上,誰幫腔誰就得去殺魚了。
藍盼曉長嘆了一口氣,就見明寶錦從屋裏走了出來,搓着手笑眯眯道:“母親,原來種子要洗洗澡的,茄瓜的種子要這樣多搓搓,搓得沒有沫子了才能種。”
藍盼曉正想問明寶錦是怎麽知道的,卻見她又往外院廚房去了。
明寶盈正在竈間垂淚,見明寶錦扶着門框邁進來,忙背過身去擦眼淚。
可她眼淚還沒有擦好,忽聽見什麽玩意砸在地上的悶響,轉身一瞧,魚在地上弓了一下身,不動了。
藍盼曉跟過來的時候,明寶錦已經在摔第二條了。
盆裏水淺,魚也不大,明寶錦就抓住頭尾舉起來那麽一砸,魚就砸昏在地上了。
小小一人,心思單純,她不管什麽罪孽,也不怕什麽髒污,要吃魚就要殺魚。
從前有下人人幫着殺,如今沒有,就自己殺,又不是沒手。
屋裏屋外的兩人慚愧得不行,等明寶錦摔到第三條的時候,可能是沒力氣了,魚兒脫了手,落在地上也沒死,弓着背蹦到藍盼曉腳邊。
她怔了一下,抓起魚就往地上一砸,就這麽簡單。
而明寶盈不知道為什麽,原本止住的淚意又洶湧起來。
藍盼曉知道她心裏委屈,張口想要寬慰她,可自己心裏也委屈,一張嘴眼淚先掉下來了,陪着哭了一陣,就也算了。
“快抓點竈灰洗洗手去,”藍盼曉對明寶錦道,“诶,扒拉外邊的,小心別燙到了。”
見她去搓手了,藍盼曉撿了魚兒直起身,又嘆了一口氣,道:“這丫頭倒是機靈,也不知她從前在府裏是怎麽養的,又提點我孵小雞,又教我泡種子呢。”
明寶盈平了幾分氣,一邊笨拙地用菜刀給魚兒開腹,皺着眉忍着惡心恐懼伸手進去扯魚髒,一邊道:“旁的我倒不清楚,只是她那個傅母,都快把她的月例銀子給吃空了。”
同是明侯的女兒,嫡出和庶出的自然不能一概而談,而有娘的和沒娘的也境遇不同。
“如今知道了這些也無用。”藍盼曉道。
明寶錦蹲在水井棚架邊洗手,水桶裏的水被她洗完了,她擡手捂在鼻尖上嗅了嗅,總覺得還是有股子魚腥。
她走了一會神,瞥見角落裏那只不起眼的破缸,蹲着一點點挪了過去,伸手揭掉上頭掩着的一張草蓋。
缸底隐藏着明寶清的那只價值百銀的墨彩金魚,覺察到光亮,稍稍晃了一下尾,讓漣漪在水面晃蕩着。
“小魚兒,你別怕。”明寶錦照老苗姨說的那樣摔死了魚,不至于愧疚、後悔,只是有點淡淡的,很快就會消散的悵然。
晚膳時的魚兒分了兩碟,一碟裏只有一條最大的,抹了鹽巴,還放了一點紅糖進去焖燒,另外三條做了湯,因為沒油的關系,毫無香濃滋味,就像一碗浮殍死屍湯。
“您這什麽意思啊?”明寶珊嘀咕着。
本來朱姨把燒魚放在了她跟前的,藍盼曉落座後卻又挪開了,只把魚湯挪過去。
“四娘帶回來的魚,四娘砸死的,三娘剖腹剜髒,所以她們吃好些。”藍盼曉自己也只喝那無油少鹽的魚湯。
“至于麽?”明寶珊有些要哭的意思,用帕子擦着眼角。
明寶清看了她一眼,又輕聲對藍盼曉道:“母親,到底是一家子姐妹。”
藍盼曉咽下嘴裏幹巴巴的魚肉,嘆道:“元娘說的是,我方才說的是氣話。一家子姐妹,是不該這樣,可有些活計也不能指着三娘一個人做,她還要分心照顧林姨,撐不住的。”
桌上一默,藍盼曉繼續道:“再者,坐吃山空不是法子,總要想幾個掙錢的法子,多做些繡件,田頭空着也是空着,反正種子是現成的,種些賴活的瓜果也好。”
“你不會要我們揮鋤頭挑大糞吧!”朱姨驚叫起來,聽到大糞兩個字,明寶清就把筷子擱下了。
“不然你來安排?”藍盼曉看向朱姨,明寶清也覺得飯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正要說話,就聽朱姨忙不疊道,“真是笑話了,貴人擡擡手我們就能活得滋潤了,你卻要我們侯府的女兒
去挑糞,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挑糞這件事實在太具有震懾力了,震得明寶清連話都塞住了。
朱姨乘勝追擊,一個勁地說:“糞還得沃,沃熟了一坑的熱湯,一坑的蛆,就跟那米粒似得一拱一拱,還能沿着邊爬到腳面上來了,去挑那玩意還得踩穩了,萬一要是……
“夠了!”明寶清實在受不住,抛下碗筷回屋去了。
朱姨見自己的話奏效了,心滿意足地撈起一條魚,細細抿刺嚼吃起來。
滿桌人的胃口都倒完了,始作俑者倒是半點沒受影響。
明寶錦把魚肉往汁裏蘸一蘸,口重點好下飯,她扒拉了一口,瞧着朱姨大快朵頤,半點沒受影響的樣子,覺得她才是個頂頂适合挑大糞的人。
“朱姨,你今早上在廁室那樣久,是屙不出嗎?”
明寶錦這忽然一問令朱姨心頭微跳,幸好還不她用什麽說辭來搪塞,藍盼曉已經發話,“吃飯的時候不許說這些。
朱姨這兩日争食搶飯到令人有些詫異生厭的地步,她甚至連明寶珊的飯都多挖一勺來吃,入夜後還去偷油喝。
看得出,從前住在這的文先生也生活得很儉樸,房中點燈用的桐油還算澄清,點了也無太多煙嗆。
可竈臺上用的反而是混了黃芥籽和胡麻一起榨的油,味道有點發澀發麻,且只有一點點在壇裏,朱姨喝了兩口衆人都沒發現。
靠着這樣吃喝,她有驚無險地得了一把金珠銀豆傍身,算是這院裏最富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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