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讨債
第020章 讨債
老幼三人在田頭忙了一個上午回來時,明寶清的覺也補夠了,在藍盼曉‘咚咚呲呲’的捶碾聲中,端莊地在桌前用了一碗剌喉嚨的黍米粥。
藍盼曉剛拿
黍米同隔壁的鐘娘子換了些粟米回來,正用粟米磨小雞食。
鐘娘子極熱情,教她頭一日先不急着喂糧,只消喂些溫涼水就可以了。
小雞大一些的時候,可以容它們自己去覓食,天天吃糧的是大戶人家的雞,不是她們的雞。
鐘娘子說,雞食磨之前最好是浸煮一下,但不必煮熟,堪堪斷生就行。
周大郎在邊上笑話她做事太細,養只雞跟做學問似的,夫妻倆因為這又是一頓拌嘴,弄得藍盼曉不好意思極了。
明寶清用了粥也沒有閑着,繼續去削那些竹片。
其實她在家中也會折騰着做些小玩意,譬如在她的院子廊下,春日裏會挂上很多如蔥管般顫動輕盈的竹風鈴,再比如,王府湖心亭挂着的那些只消微風一晃,就能旋如胡女奔騰舞的彩綢簾。
明寶清甚至有工匠專門打造的一套工具,金柄鋸、銀柄刀、玉柄搓,這些工具精致的外表比其本身的用處更惹眼一點。
那時,割鋸時的小小吃力只不過是樂趣,她的手上從沒有因為這種閑暇小事而落下過薄繭。
可不過是短短一晚,明寶清的指尖就被竹刺紮了無數次,掌心的肌膚破開淺口又愈合,指根抓握處甚至有了硬皮。
誰叫她把恐懼放在地上磨蹭,放在刀上剮削,可非要這樣,心底的惶惑才能消解一點。
也許等到這些竹子化作刀片,在籬笆牆上豎起尖尖的棘刺時,明寶清才能重新在夜晚安睡。
明寶錦跑進來喝涼水,蹲在明寶清邊上嗅竹屑的清香。
“小青鳥家後院裏有一堆做柴的藤條,上頭還有很硬很硬的刺,可以拿來捆縛。小青鳥說是他翁翁種來治風濕的,叫鐵菱角,不過收藥的人叫什麽菝葜的。”明寶錦道:“大姐姐把竹刺加在籬笆牆上,先用鐵菱角捆一捆,一圈圈繞上去就更牢了!”
“倒是可以。”明寶清看着矮矮的石頭牆,松開緊蹙着的眉頭,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對明寶錦道:“帶我去溪邊挖濕泥,咱們回來曬泥塊吧。”
朱姨掩在房門後眼睜睜看着明寶清居然與明寶錦手牽着手出門挖泥巴去了,心裏是徹底不指望她們了。
雖說明寶清和明寶錦之間差着年歲,但明寶錦就算長到明寶清這個歲數,大約也不會比明寶清高。
姐妹,總也有不同之處。
看着明寶錦牽着自己的手,蹦蹦跳跳,快樂地好似春日出游,明寶清忍不住開了口,“你似乎覺得現在的日子,唔,很好。”
明寶錦的身體一僵,似被斥罵了一般,小心翼翼地擡頭看明寶清,眼中神色惶恐不安。
“沒,沒有。”她說完就低下了頭。
明寶清反牽起她的手,兩人走到河邊尋了一塊大石坐下。
“你不想阿耶嗎?”明寶清問。
過了好一會,才聽到明寶錦答,“阿耶從來也不想我。”
自前年明寶錦的生母病故,明寶錦也跟着大病一場,病中昏沉,苦藥、法事輪番上陣,她那時的生活被傅母把持着,只聽得藍盼曉、明寶清、明寶盈幾人的聲音交替出現過,從不曾聽到阿耶阿兄的關懷問候。
病好之後,明寶錦在被明寶清喚去她院裏的時候,偶爾能見一見明真瑄、明真瑜。
至于明侯,明寶錦幾乎只能在家宴的時候,才有機會被他漫不經心地目光一掠而過。
“郎君們在外頭另有天地,阿耶阿兄都是如此,不好因為他們冷落了咱,就心生怨怼,畢竟都是血肉至親吶。”明寶清溫聲細語地說。
明寶錦的臉蛋卻皺了起來,艱難循着明寶清的措辭,道:“那現在看來,阿耶阿兄根本沒做好外頭的事呀,倒不如讓姐姐們去呢。”
明寶清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又問:“那你不想阿瑤嗎?”
明寶錦抿緊了唇,到底還是年幼,覺得不好說違心話,半天吐出一句叫明寶清五味雜陳的話。
“阿瑤在的話,我從來争不過他。”
這話說完,明寶錦忽又紅了眼眶,随溪風一吹,落下兩滴淚來。
“怎麽了?”明寶清隐約猜到她的心思,問:“是不是想着阿瑤如今的處境,又覺得自己這念頭不好?”
明寶錦點了點頭,明寶清擦掉她的眼淚,道:“咱們能坐在這,吹清清白白的風也是外祖母一條命換來的,不必因為自己的慶幸而愧疚。”
“大姐姐會生我的氣嗎?”明寶錦問。
明寶清搖了搖頭,只是又問:“那在府裏衣食住行俱全,這些你都不想?”
“在這裏母親陪我睡覺,我天天能見姐姐們,跟你們一起玩,跟吃一樣的,喝一樣的,”明寶錦抽了一下鼻子,吐出最後三個字,“這更好。”
明寶清看着明寶錦那雙被淚洗過的眸子,忽然意識到她所求的,遠比那些外物更深刻。
挖了兩簍黏泥回家,比着牆頭一算,只夠壘小半。
明寶清将袖子高高挽起,卻沒有臂钏來掖袖子,只得多疊了幾層。
這時節還沒有成熟的黃麻,游老丈倒有不少廢棄的繩頭。
藤條、繩頭,游老丈沒要一個子,只不過藍盼曉拿回來的時候還帶回來一塊藍黃交織的縱紋麻布,說是要給游飛做件裲裆和波斯褲。
裲裆就是無領無袖的兩片布,天熱單穿,天冷還可以加在衫子外頭,波斯褲則是松垮垮的,褲腿上寬下窄,涼爽透氣。
這兩種樣式的衣褲都不難做,一剪一縫就是了,游老丈也不會要求針腳線頭要多細致。
“樣式顏色倒是很合那個滑頭小兒的秉性。”明寶清在水盆裏将麻繩扯成絲絲縷縷的麻絨,側眸看了一眼藍盼曉膝頭的布匹,道。
藍盼曉被‘滑頭小兒’那四個字逗得發笑,又聽明寶清問:“他的腳怎麽樣了?”
“你說呢?整日在山間竄來竄去,三月泡和三月果都摘了一簍,還有兩把茅針,那一堆挖出來的雞爪參,分了咱們這些,他那還有不少,還說清明往後更多呢。”藍盼曉說着,只是提到清明的時候笑容微收。
明寶盈和明寶錦正在水井邊汲水,足邊兩碗冒尖尖的野果子,一碗紅圓,一碗黃長,皆是濃郁顏色,卻有清新滋味。
茅針纖尖,參塊凹凸,明寶清瞧着這兩樣,想象不出會是什麽滋味。
“不過這小郎也的确是滑頭,把他翁翁瞞得牢牢的,只說腿是從高處跳下來震麻的。”
藍盼曉正說着,就見朱姨從房裏走了出來,瞧着那兩碗野果子,道:“趕巧了,你姐姐正好說自己喝藥喝得苦淡,你們可別只緊着自己吃,也給她送去些。”
“有二姐姐的份。”明寶錦說着又進廚房裏拿了幾個碗,務必人人有份。
朱姨晃到明寶清跟前來,擋着她的日頭,明寶清擡頭看她,她這才往邊上又晃了晃。
“大娘子,我明兒想去城裏一趟。”
“有什麽事?”
朱姨抱着胳膊,笑道:“從前我借出去幾筆錢,少說也有五六吊,現如今人家都還能混個溫飽的,咱們卻到了這境地,我想着去把錢要回來。”
明寶清與藍盼曉對了一眼,又看向朱姨,道:“莫不是你從前那些姊妹?”
“有些個是給她們救急用了,有些個也是拿去做正經營生的,眼下肯定有餘錢還我的。”朱姨說。
藍盼曉眉頭微蹙,道:“要債可不好要,你一個人去難免……
她話沒說完,朱姨就搖着手道:“不會不會的,誰能欺負了我去?倒是你們若跟着我,反叫我束手束腳的,而且要去的那地兒,我只怕你們嫌腳髒。”
明寶清掃了朱姨一眼,道:“你不想我們去,也犯不上說這樣的話,要去就去吧,二娘身子怎麽樣了?若要回了錢,你自己掂量着要不要再吃一劑藥。”
“身子還軟着呢。”朱姨故作悵然地笑了笑,道:“那明兒一早,我就去了。”
見明寶清颔首,她不再說什麽,走到明寶錦邊上端了碗野果子走,又彎腰抓了一把茅尖,用指尖撥開外皮,抽出裏頭嫩嫩一束未開的花絨嚼吃起來。
那花絨泛着銀光,像一束華貴的絲線,明寶清看着明寶錦遞到嘴邊的絨絮,遲疑地張開嘴吃了進去。
一種清新而嫩甜的滋味随着咀嚼緩緩滲出,明寶錦往自己嘴裏也塞了一根,道:“小青鳥說這個過不了幾天就不能吃了,
它要開花了,嚼起來會像在嚼布頭,綿綿的。”
游飛在這同明寶錦開了個‘小布頭’的玩笑,她又想起來了,彎眸笑着。
“花老了吃根吶。貼着地長得根嚼起來甜滋滋的,拿回來煮熟水,消夏解暑。”朱姨的話令明寶錦很有興致,只是她很快又嗤了一聲,道:“唉,說這做什麽!咱們可不能見天吃草根吶。”
原本院裏輕快的氛圍被她這話又吹淡了些,藍盼曉猶豫了一下,對朱姨道:“明兒順路帶幾個錢的香燭蠟紙回來。”
‘債還沒要到手呢,就想着花我的了!’朱姨心生不悅,只不過想到自己的盤算,只忍住氣應了一聲。
藍盼曉其實沒想着要朱姨空着手進城去,臨睡前她摸了幾個子給朱姨。
朱姨愣了一下,推道:“不用,我能弄來錢。”
藍盼曉也沒想到朱姨會不要錢,攤開的手指被她輕輕推攏了,藍盼曉才意識到她是真的不要這幾個銅子。
“那,那好。你小心些。”藍盼曉叮囑道。
朱姨堆起笑臉應了,等藍盼曉進了內室後,她面上的笑沉下去,浮起一點遲疑,很快又被堅定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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