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廢棄大半年後, 玄旸在溪畔搭建的簡易營地于一個大雨夜裏垮塌,只留下一些做為木柱的樹幹,與及朽敗的竹篾。天氣晴好的時候, 偶爾會有羽邑的獵人在已成為廢墟的營地前稍作歇息, 他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處理獵物,閑話, 在他們的交談中,也許會出現旸哥的名字, 畢竟這家夥曾在羽邑住過一個冬天,給羽邑居民講述許多故事, 也留下不少談資。

即将進入秋季時, 青南路過那裏,見到木柱上挂着一張皺巴巴的獸皮, 那應該是某位獵人遺落的。曾經的營地又髒又亂,扔着不少獸類骨頭,野草齊膝,獵人們似乎也不再到這裏歇腳。

雨水過于豐沛的夏日,使木柱長出蘑菇, 溪水漫上草灘, 野鹿有時會在這裏出現, 過溪的石子被水淹沒, 人們确實已經不愛到這裏來了。

從簇地返回羽邑後,青南經常待在竹文室裏, 他整理青宮收藏的舊竹文, 并且傳授新進入青宮的孩子知識。

青宮新來三個孩子, 兩男孩一女孩。

孩子們搬來木案,在竹文室外詠頌, 書寫;在荒蕪的郭城裏采藥、奔跑、玩耍;在夜深人靜時,思念父母夥伴,低聲抽泣。

青南站在窗前,眺望山林,他看見一頭鹿在玄旸已經蕩然無存的營地裏游蕩,細雨綿綿,是秋雨。

“觋鷺,我寫好了,你看。”

小男孩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青南回過頭,低下身,他接過小男孩遞來的竹片,檢查竹片上的符號,符號被寫的歪歪斜斜,充滿稚氣。

“觋鷺,我寫完了!”

“我的也好啦。”

另兩個孩子圍過來,紛紛遞上竹片,讓老師檢查作業。

青南察看竹板,并留下其中一個毛毛躁躁的孩子,讓他重新書寫。

“觋鷺,我們可以到王樹那邊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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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輕輕的,不會吵到大觋。”

兩個孩子牽着手,将兩張臉蛋仰起,希望獲得允許。

外面在下雨,本想說不許外出,對上期許的眼神,說出口的卻是:“不可貪玩,雨變大就回屋。”

“知道了。”

“好。”

手牽着手,蹦蹦跳跳的兩個小身影很快消失在門外。

被留下來的孩子将目光從門外收回,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委屈模樣,

他在竹片上重複寫着一個符號,時不時還偷瞟青南一眼,寫完第三遍,他擡起頭來,期待地搓着小手。

“去吧。”青南知道他心猿意馬,早想出去玩。

孩子扔下炭條,飛也似地跑了出去,路上險些撞着什麽人,聽見一個叮囑的聲音。

青南出屋,見到在雨中慢行的巫鶴,她身形瘦長,腳步輕盈,使人想到柳枝。

以前巫鶴很少會到存放竹文的庫房來,最近來得勤快,她每次過來,都是來看學習竹文的孩子們。

“下雨天,怎麽放他們出去?”

“我讓他們去後院玩戲,等雨大了會回來。”

青南站在屋檐下,巫鶴也來到屋檐下,兩人站在一起,檐外細雨綿綿。

“三個孩子只有一個來自羽邑,其餘據說都是旁支,是不是王族,說不清楚,這已經不重要,王族早就沒剩幾個人。以前的規矩無法遵守,一切都在變化……”巫鶴嘆了聲氣,低垂的嘴角使得她看起來很憂慮。

“獵人們抛下妻兒,紛紛前往戰場,農人的兒子扔下農具,任由田地的雜草叢生,拿起了弓矛,有些人就這麽離去,可能再也沒法回來。”

自從巫鹬離開後,巫鶴就變得越發寡言,也只有面對青南時,她能傾訴一番。

“如今羽邑有不少青壯被派往懷水與懷夷打仗,恐懼與思念使婦人湧向青宮,用她們好不容易織出的布匹,辛苦收獲的稻米向神明上貢,懇請神明保佑她們的丈夫和兒子能平安歸來,青宮的庫房因此充盈,觋鸬為這件事還很得意。要是觋鹳還在的話,根本輪不到觋鸬來管事……”

巫鶴不再往下說,她知道不該将希望寄托給他人,何況是一個可能已經死去的人。

“戰争會在秋收前結束,人們會回來。”青南的聲調平和,甚至有些溫柔。

雨霧彌漫,青南看着雨珠滴落在彩色鵝卵石鋪成就的散水上,他擡起頭來,聲音仍舊溫和:“觋鹳或許早已經不在人世,但你我還在。”

巫鶴之前的話語其實都在抱怨,她猛地仰起臉,似乎很震驚,身子甚至打了個激靈。

手指緊緊握住,她仿佛将全身的力量都聚集在手掌上,随後她點了點頭。

羽邑的大雨總是觸不及防,下得如此急促,如同天幕破了個大口子,它有時會伴随狂風而至,有時會伴随閃電。

閃電撕裂天空,震耳欲聾,在農田旁開溝洩洪的人們露出驚恐的神情,打起寒戰。

大雨劈頭蓋臉,使他們渾身淋透,用來遮雨的鬥笠和蓑衣顯得毫無用途,猶如他們此時與天對抗,做的掙紮一樣徒勞。

暴雨沖擊下,稻子成片倒伏,雨水漫灌稻田,水位還在不斷上升。

“大家快挖,別停下來!”

有人在人群中喊叫,他聲嘶力竭,就算這樣,雨聲夾雜着雷聲,還是幾乎将他的聲音掩蓋。

當他喊出第三聲,閃電停歇了,人們終于反應過來,是仲溪在催促,紛紛拿着耒耜往他身旁趕。

在水中走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已經不知道哪個位置是田埂,哪個位置是河堤,有少年腳一踩滑入水中,立即被他身旁的人用力拽起。

雨幕裏有個身影爬上郭城的城牆,正用力揮手,口中在喊着什麽,雨太大,聲音無法傳遞。

又是一道閃電,打在那人影身後的樹林裏,人們本能地朝閃電發生的地方望去,才注意到那城牆上有人。

人影不停地用手中的鏟具比劃,示意衆人趕緊過去。

在農田忙碌的人們遲疑不前,無法确定那究竟是活人還是鬼魂,為何孤零零出現在那裏。

有人自告奮勇,喚上兩個同伴朝那人影走去,探看情況。

當閃電再次照亮天與地,人們倏然發現前方出現一個身影,宛如白鷺般,竟是觋鷺。大雨不休,觋鷺平靜地站在一座橋上。

“河道淤塞,雨水無處疏導淹沒稻田,你們将這處河堤挖開,水會洩往沼澤。”三人在驚詫之下,聽見觋鷺清晰響亮的聲音。

在暴雨中,竟然會在郊野遇見本該在青宮的觋鷺,他仿佛是憑空出現。羽邑居民信奉神明,也敬畏神使,他們相信觋鷺必是受到神明的指引,來幫人們躲避洪災。

“快過去,多喚幾個人過來!”

領頭的人讓同伴去農田那兒喚人,需要更多的人手。

青露早已經從城牆爬下來,他參與勞作,默默地在觋鷺指出的位置挖掘,很快,有十幾個人趕來,大家在風雨中喊着勞動的號子,奮力扒開河堤,将漫堤淹沒稻田的河水洩進沼澤地。

去年修補西城牆時,觋鷺和玄旸一起考察過羽邑的水文,他十分清楚羽邑的水路走向。

河流被樹木枯枝堵塞,水流如此湍急,不可能讓人跳入河中清除雜物,只能設法挖個口子讓河水在遠離稻田的地方快速洩洪。

青南在暴雨中感覺體溫迅速降低,白色的長袍早已經被泥水染黑,又不斷受到雨水沖洗,将衣物沖洗得發白,他不慌不忙地沿着郭城的一段城牆行走,眼前是分散各處,在雨中奔波、勞作的人群。

這些人中有幾個矮小,瘦弱的身影,使人在意,他們可能是未成年的孩子。

過了不知道多久,天空不再昏晦,雨漸漸小了,之前在大雨中奮戰的人們終于松一口氣,扔掉工具,紛紛累癱在泥地裏。

水稻田的水消去一大截,原本像汪洋大海的地方,終于露出一條條田埂,成片成片屬于水稻的綠色令人安心。

青南仍沿着一段段殘敗的垣牆行走,這回他不再巡視四周,而是登上內城的城牆,他立在風中,衣袍還在濕淋淋滴水。

整座羽邑都是濕漉漉的,到處是泥濘的地面。

被大雨打得發蔫的農作物,被大雨打得發蔫的家豬和家犬,還有被大雨折磨得筋疲力盡,陸陸續續從農田返回的人們。

青南留意到廣場上有人在生火做飯,有人将家裏的炊具搬出來,有人拿出一籃魚幹,有人挑出一擔蓮藕,有人殺了雞。

烏狶的妻子和仲溪的妻子,還有另外三個孩子從青宮的庫房出來,她們頭上都頂着一籃東西,歡聲笑語,朝廣場走去。

在廣場上燒火準備炊食的人們紛紛圍上前去,見到籃筐中的食物,面露喜色。

是稻米,青宮糧倉裏的稻米。

還有臘肉,肥瘦相間,令人食指大動的臘肉。

那三個孩子,正是青宮新收的孩童。

青南看見到站在庫房外的巫鶴,她臉上戴着面具,遮去表情,但能感覺得到,她的嘴角應該是上揚的。

青宮的西院原本荒廢,屋舍殘破,無人居住,而今經過修葺,宅院嶄新漂亮,成為觋鸬的住所。

觋鸬待在自己舒适的屋子裏,把玩一塊懷夷玉料,那是他從簇地執钺者那邊新獲得的獎賞。

對之前羽邑的大暴雨毫不在意,觋鸬正跟簇地派來的使者詢問前方的戰事。

仆人穿行西院,将鮮果、烤肉、魚湯、米飯和醬料擺上餐桌,為觋鸬和簇地使者提供豐盛一餐。

“從羽邑及管轄的聚落裏抽調青壯,派他們去懷水幫執钺者作戰,青宮想要的,不只是一件玉料。”

玉料早被觋鸬放回漆盒,擺在就餐木案上,他擡起頭,看着遠道而來,饑腸辘辘的簇地使者狼吞虎咽的樣子,唇線不見變化,大概面具之下也是缺乏表情。

使者放下食物,做出恭敬的姿态來,說的是:“派去參戰的人越多,從懷夷手裏獲取的玉料才能更多。觋鸬也知道,美玉難求。”

觋鸬執起酒杯,飲下一杯美酒,他似乎不再搭理使者,過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聲音冷漠:“要是俘獲懷夷玉匠,就送兩人過來。”

“我會将神使的要求告知執钺者。”使者舉起酒杯行禮,臉上沒有笑意,他接着說:“尾埠曾經有羽人族最好的琢玉匠,可惜他們不懂岱夷玉匠往美玉上面鑲嵌綠松石的技能。懷夷的玉匠不多,能活抓的就更少了。”

唇線緊抿,終于流露出不悅,觋鸬發現簇地使者的臉上綻出一個微笑,只覺得那微笑諷刺意味濃烈,竟有幾分神似簇地的執钺者羽原。

羽原不是個遵守約定的人,他十分貪婪,得寸進尺。

“璞玉二十塊,玉匠二人,你報知執钺者。”觋鸬道出要求。

“我回去必當禀告。”使者臉上的笑意不改,話回得相當敷衍。

結束與簇地使者的飨宴時,已經是黃昏,觋鸬聽見廣場上的笑語聲,他難得來到青宮的游廊上,俯視下方的居民。

羽邑的居民像似慶祝節日那樣快樂,慶祝他們保住稻田,慶祝天氣放晴。

木案上擺滿并不豐盛但是管飽的食物,陶甑裏甚至散發着蒸糕和臘肉的香味。

這些下人怎麽有富餘的稻米制作米糕?過節才舍得吃的臘肉突然拿出來分享左鄰右舍?

觋鸬很快就瞧見人群中的青露和那三個青宮新收的孩童,還見到城牆上站在一起的兩個身影,是巫鶴和觋鷺。

青宮有兩處庫房,一處位于南區,是米倉與雜物倉庫,鑰匙在兩位老巫手裏;一處位于東區的主殿,存放的全是珍貴器物,包括神玉與王器玉料,鑰匙在青宮大觋手中。

兩位老巫在青宮的輩分很高,只是不愛與人打交道,深居簡出。

老巫會将庫房鑰匙拿給她們信任的人,鑰匙經常在巫鶴手上。

這是觋鸬無法插手的地方。

觋鸬眺望羽邑郭城,暴雨帶來的洪水已經消退,西城牆屹立不倒,原本暴雨過後,必要被淹的居民區小碼頭竟也露出水面,曾經長滿青苔的石橋,如今光滑溜溜。

适當的災難能給青宮帶來利益,絕望的人們才會拿出他們的所有上貢巫觋,誠懇地向神明祈求。

觋鸬将了解到這種關聯的存在并去利用視為智慧。

秋收季節,在懷水打仗的羽邑青壯回來了,只有小部分人攜帶簇地執钺者賞賜的財物,得意洋洋,絕大多數人都神情沮喪,戰争帶給他們的只有傷痛。

有的人在戰場上失去親友,變得抑郁寡言;有的人受傷被同伴擡回來,模樣憔悴不堪;有的人化作焦骨被裝在陶罐裏,陶罐穿上繩索,被朋友背回來。

屍體會腐敗,只能先火化再帶回家鄉進行埋葬。

歸來的人們與家人用力相擁,有劫後餘生之感。

烏狶見到妻子和兒子時,迅速扯下背在身後的木盾,扔掉從簇地執钺者那兒獲得的象征勇士身份的虎帽,他疲憊地坐在自家門口,大口大口喝水,在妻子的詢問聲中搖了搖頭。

他不想留在簇地當虎武士,從今往後他仍是位羽邑獵人。

居民區裏哭聲四起,戰死者的家屬哭了整整一夜,天亮後,羽邑的城郊多了幾座新墳,人們埋葬戰死的親人,感受到戰争帶來的痛楚。

青宮大觋自從腿腳不便後就很少外出活動,夜晚的哭聲使他喚來青露,在青露的攙扶下,拄杖來到游廊。

游廊上早就站着一人,是青南,他的背影沉寂得像一塊木頭,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也沒有回過頭。

青宮大觋用手勢示意青露離去,不用再服侍他,青露惆悵地看了看青南的身影,又看看大觋,才默默轉身離開。

“連夜的哭聲,使人想起大瘟疫那年。”

青宮大觋的語調平緩,他的口吻不像長輩對晚輩在交談,更像是對待有過共同經歷的老熟人。

“而今回憶起來,仿佛是十分久遠的事情,其實離得不遠。”青南轉過身,他的身影籠罩在建築的陰影裏,聲音清冷。

“人們善于忘記傷痛,今日都将是過往。”

青宮大觋的話,使青南搖了搖頭,他不認同,卻也不想說什麽。從簇地返回羽邑,青南與青宮大觋的關系變得疏遠,他曾是大觋親自教導出來的學生,如今不同的觀念正使他們分道揚镳。

“大觋在做出抉擇前,便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又如何确定自己的抉擇無誤?”

垣崮認為青宮大觋又老又病,行動不便所以才會受觋鸬蒙蔽,青南知道不是這樣,每一個決定都出自青宮大觋的本意。

“守城對抗羽原的軍隊是羽邑最後的退路,不是唯一選擇。”青宮大觋望向燈火闌珊的居民區,他的聲音像秋風一樣蒼涼:“觋鷺,正确的抉擇之外,還有不得不做的抉擇。”

青南沉默許久,他去過簇地,簇地的軍事力量不容小觑,不願承認,但羽原已經是位羽人族的王。

神明的意志難以揣摩,神賜予羽人族一位久候的王,并帶來戰争與死亡,羽原不是羽人族想要的睿智、公正,給族人帶來希望的王。

“如同瘟疫般的災難。”青南低語,他接着往下說,像在自言自語:“遠方或許有治療瘟疫的藥方,或許有結束戰争的智慧。”

青宮大觋的手撫摸巫杖,對于聽見的話反應很平淡,他的聲音蒼老而無力:“你越來越像觋鹳,這正是我擔心的事。”

那個對羽人族失望,前往遠方尋找智慧,再也沒有返回的觋鹳。

在收獲的季節裏,沒能獲得足夠的糧食,稻米欠收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

冬天一到,羽邑的居民便在山林湖泊中尋覓過冬的食物,食物不足也使族群難以壯大。水稻豐收的年景,已經是遙遠的傳說,漫山遍野尋覓的食物,也只夠養活這麽些人。

凋敝的城邑,枯竭的玉礦,沒落的手工業,貧瘠的物質,昔日的輝煌早就是前朝舊夢。

羽原無力在一年之內發動第二次成規模的戰争,缺糧;懷夷的對抗十分激烈,秋時的戰争沒讨到多少好處。

冬日的羽邑有種靜谧的美感,天總是很藍,河水清澈照影,大人在屋前紡線,在林溪邊撿拾石頭制作工具,小孩在稻杆堆裏玩耍,在林間追逐,連在郭城游蕩的小動物也是一副懶洋洋,慢悠悠的樣子。

秋冬過後,春日的暖風開始吹拂,帶來潮濕的水汽,青南關上了竹文室的窗戶,避免青宮收藏的竹文受潮。

三個學習竹文的孩子明顯長高了一些,在青南與巫鶴的教導下,他們已經能寫不少符號,也不再寫得歪歪斜斜,每個符號都像模像樣。

青南坐在木案前,仔細檢查孩子們的“作業”,孩子們在竹文室外叽叽喳喳,他們逮到一只小松鼠,正在喂它野果。

小孩适應能力強,他們已經習慣青宮的生活,也學會在幽深的青宮裏尋找小樂趣。

“觋鷺,巫鶴喚我們過去,我們要去采藥!”

女孩跑到門前,笑語盈盈。

青南擡起頭,做了個去吧的手勢。

外面的喧鬧聲頓時消失,孩子們一溜煙全都不見了。

過了好一會兒,青南放下手中的竹文,來到屋外,他看到玄旸曾經的營地開滿春花,幾個采集食物的少男少女聚在那裏閑談。

玄旸從羽邑離開時,正是去年初春,兩人分別已有一年。

時光匆匆,那家夥的身影,從未遺忘。

羽人族不需要旅人,簇地的執钺者羽原如是說。

你越發像觋鹳,這正是我擔心的事,青宮大觋的話猶在耳邊。

去遠行,當一位旅人。

玄旸,我并不是因為想你,我想看看遠方。

羽人族環繞着震澤生活,大地并非只有震澤,與遼闊的天地相比,羽邑何其渺小,再想想那些令人愁苦的,困擾的事,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

打開玄旸繪在皮革上的路線圖,青南的指腹撫摸皮革上的紋理,輕輕蹭着上面玄旸親自書寫的岱夷符號,思念像潮水般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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