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041章 第 41 章

天色向晚, 天空之中有淡淡的烏雲籠罩。西窗上浮着一層淺淺的光暈,是穿透烏雲的一束天光。

容琰對盛疏道,“天要黑了, 我讓人送飯, 想吃什麽?”

“肉!”幹澀的一個字節,聽不出什麽情緒,盛疏始終垂着頭。

“廟中只有齋食,你将就着些。”容琰向外走。

“我爹他還有救嗎?”盛疏說話聲音很輕,沒有多少底氣支撐, 仿佛也明白自己是明知故問。

容琰轉身,“我救不了他,可我能替他保住你。”

盛疏揚起臉,“保我做什麽?我只會惹是生非,可我爹不一樣, 他是大将軍,他會打仗,能保護無辜的百姓不受敵寇欺淩, 他能做很多事, 為什麽我可以活他就不可以?”

盛疏的眼睛裏爬滿了紅血絲。

許久沒有說話的屠鸾,忽然輕嗤一聲, “盛将軍如今生死不明,等天一亮,要抓你的人可能就不止馬盛坤一個, 到時候你就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現在還有功夫在這兒矯情, 你這炮仗性子也就只敢跟老實人叫板!”

盛疏杏眼圓瞪,看屠鸾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屠鸾冷笑一聲, “瞪什麽瞪!落難的鳳凰不如雞,我哪裏說錯了?”

盛疏後牙槽都咬緊了,“屠嬌嬌你夠了哈!就算你是砒霜嘴白糖心,再刺激我,我的拳頭也跟你沒完!”

說完,揚起臉對容琰道,“沒有肉,白粥也可以。”

一日一夜,接踵而來的變故令她心力交瘁,傷心和饑餓的感覺交織,她已經分不清哪個最讓她難受。

屠鸾話說得難聽,理兒卻不差。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還沒弄清楚,老頭子到底是被誰冤枉的,現在人在哪兒,是死是活,她都不知道,的确是沒時間矯情。她得先吃飽飯,養足力氣,才能夠保持頭腦清醒應對接下來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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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勝坤帶着一隊人和兩條狗無功而返,面色陰鸷,幾名侍衛連出氣都不敢大聲,生怕又惹惱了這位性子陰晴不定的大少爺。馬盛坤和幾個人沒什麽話可說,一路沉默着來到一家客棧,剛要踏進門檻,忽聽見一聲鐘響。

馬盛坤腳步滞住,“容家世子不是上寺裏修行了嗎?有沒有人知道,去的哪座廟?”

其他人不知道,都不敢吱聲,一個年紀還比較小的侍衛猶豫半天,壯着膽子道,“小的無意間聽尚書大人提到過,好像是去了靈覺寺。”

“靈覺寺!”馬勝坤眸色微變,那不就在這附近?

馬盛坤回憶了下方才的抓捕過程,從鼻腔裏哼出一聲,“追到蘆葦蕩人就沒影兒了,原來是被相好的藏起來了。跟我走,把靈覺寺剿個底朝天也要把人給搜出來。”

一位中年侍衛想到寺中人的身份,好言相勸,“公子,那畢竟是北勝世子啊!”

馬盛坤卻并不放在眼裏,“哼!現在是忠勇将軍府,焉知下一個不是他北勝王府?我抓捕的是朝廷欽犯,不讓搜,就是窩藏嫌犯!蹦不了□□跑不了鼈,這回我倒要看看他北勝世子是不是真就這麽光風霁月!”

那邊馬勝坤連飯都等不及吃,帶還餓着肚子的屬下殺上靈覺寺。這邊,屠鸾盛疏容琰三人在房內用過晚飯,還沒覺察到危險已經逼近。

盛疏沒有胃口,吃了一碗白粥就不肯再進食其他東西,屠鸾看看坐在床上發呆的盛疏,再看看在一旁淡定飲茶的容琰,又看看緊閉的門和窗,足有兩個時辰了,韓東還沒回來。

她坐到容琰旁邊的圓凳上,“韓侍衛還沒回來,怎麽安排盛疏出城,世子想到辦法了嗎?”

容琰翻出一個空茶杯,為屠鸾添滿茶,“五更天時,會有人上寺裏來收泔水,泔水不會在城中處理,通常會運出城外。像泔水桶和糞水桶這一類,看守城門的侍衛嫌髒,通常不會打開檢查。即便有個別不嫌髒的,也頂多抽查一兩個桶,不會個個都打開。”

屠鸾領會到他的用意,“出了城門呢?她又能去哪裏?”

“大熠之外,條條大路都可行。”面前的杯子空了,容琰沒再續,漫不經心得轉着茶杯。

“若是……她可能只會想去南烈!”

微黃的燈影下,屠鸾長長的睫羽如輕薄的蛾翅,眼一眨,蛾翅便要顫動一下。

容琰烏黑的眼珠動了動,極不自然得将目光移向了別處。

“我本來想讓她去狄羌,但她未必肯去,既然南烈有她想要的真相,未必不是一個好去處!”

走投無路的人想要活下去,都會給自己準備一個念想。

狄羌!

屠鸾在心裏默念這個國名,這是嚴倦的故土,嚴倦那個人,平日裏招蜂引蝶,典型的花花公子哥,可總讓她生出此人深不可測的感覺。他是狄羌的長公子,即便人在大熠,但想要在狄羌藏一個人,應該不難。

只是,盛疏喜歡他喜歡到了骨子裏,但他對盛疏好像沒有多熱絡。盛疏逃到狄羌避難,他肯幫忙嗎?

“嚴倦!”

屠鸾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盛疏忽然喊了一聲。

盛疏從膝蓋裏擡起頭來,怔怔看着容琰,“嚴倦……嚴倦回狄羌去了,昨夜追捕犯人時,在城北撞見他和他的小書童,趕車的是他師傅,武功很高,我在他手下連三招都走不過。他剛走,我爹就出了事,為什麽會這麽巧?”

盛疏不自覺回想起她去斷崖下尋他那次,燒得昏昏沉沉的時候,她貌似還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秋狩會他落下斷崖,應該是在那裏見過什麽人!”

盛疏嘴唇微張,眼睛睜得溜圓,眼睫毛慌亂得抖動着。

屠鸾和盛疏同時望着容琰,一個好奇他會給什麽反應,一個期待他能給她一個答案。

容琰久久不語,盛疏沉不住氣,情緒激動起來。“你一直叫我離他遠一點,除了我與他家國有別外,是不是早就發現他來大熠是別有用心?”

容琰在想,嚴倦為何這時候離開,是在大熠的事都辦妥了?還是狄羌形勢有變,他不得不趕回去?

“如果真的是他,你會怎麽辦?”

盛疏自嘲得笑了一下,疲憊的眼睛裏隐約有水光,“你以前罵我非要撞倒南牆才懂得回頭嗎?我當時怎麽答的?”

噼啪一聲,燈盞裏的燭心爆開一個燈花。

盛疏臉上似笑非笑,一低頭,一滴熱淚落在她的手背上。

“好一個撞倒南牆終不悔!”

如果能回到過去,她一定會沖上去打醒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

剛剛熬過去的頭痛,這會兒隐隐有卷土重來的跡象,容琰擡手摁住額角,“未必是他幹的!”

屠鸾看見盛疏的身子明顯得動了一下。

容琰繼續道,“或許就只是一個巧合!你仔細回想一下,嚴倦有挑唆你做過什麽事?诓你去套過消息?”

盛疏眼睛快速眨巴兩下,努力回想嚴倦有沒有從她嘴裏套過什麽和她爹有關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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