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這世上總有人更好命些,但未必是你
第8章 這世上總有人更好命些,但未必是你
葉春彥領着女兒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老趙。老趙還是老樣子,縮着脖子,自帶一包花生,在樓底下閑坐着。自從他女兒工作後搬了出去,他就寧願這樣子在外面坐到天黑。這裏的一班老頭老太都差不多是這樣子,說別人的閑話時總是一天一個樣子,而聊起自己家的事則反反複複只有幾個話題,無非是房子、票子和孩子。
老趙道:“我家女人啊,最近越來越亂花錢了,找了個裁縫做旗袍,花掉三千塊錢。我和她說尋死啊 ,做這麽貴。她說預備着女兒結婚時穿。你們說她是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八字還沒一撇啊。”
“那你要積極點給她介紹的啊。”有個老太笑着道:“我看你隔壁的葉先生就蠻好的。”
“他不行的,有小孩的,正經女的誰願意去當後娘啊。”老趙還要笑着罵兩句話,卻看到對面老太的臉色不對了,眯着眼一個勁朝他暗示。他一回身,看到葉春彥就站在後面。他是背對着光,五官全沉在陰影裏,只勾勒出個又瘦又高的輪廓,像個鬼影似的。
老趙吓了一跳,搓着手和他寒暄幾句。葉春彥微笑着把他叫到旁邊單獨聊,“我女兒今天離家出走了。”
“啊,那要不要緊啊,找回來了沒有?”
“已經找回來了,她找到別人家裏去了,就是之前開車過來的那位小姐。不知道誰和她開了些玩笑,說那是我的女朋友。她就當真了。”
“這個啊。小孩子也太認真了。”
“小孩子不懂,大人要懂。人家已經結婚了。有些話不要亂說。謝謝啦。”葉春彥說完就走了, 他不笑的時候,像是大理石切出來的臺面,四平八穩又不近人情的冷。
老趙搓了搓手,覺得憑白受了點氣,但也不便聲張。
杜時青低着頭,在課本上奮筆疾書。家庭教師狄夢雲隔着張桌子看她,起先以為她在記筆記,湊近看了,才發現是在書上畫小人。
狄夢雲忍耐住脾氣,拿筆輕輕敲她的桌子,用哄孩子的口吻對她道:“杜小姐,請專心點,我剛才講到哪裏,你還記得嗎?”
杜時青甩給她一個含含糊糊的笑,點了點閱讀材料,那是她半小時前就已經說到的地方。
可又能怎麽辦呢?狄夢雲只能重頭講一遍。如果杜小姐是個容易教的學生,她的姐姐又何必花那麽多錢雇一對一的家教。這是她早有準備的情況,只是煩躁是一回事,嫉妒又是另一回事。
這世上總有人更好命些,但狄夢雲不是。她是個很蒼白的女人,五官也淡得寡味,但這淡又為她平添了許多小家碧玉的情調。她是研究生,又拿着雙學位,自然從她的寡淡上引申出一個書香門第的家庭。她也不多解釋,只是簡單地說母親是老師,教了她許多事。
沒說出口的事是母親不過是個小學的代課老師,到退休都沒拿到編制,為了過日子,不得不和一個開超市的小老板姘居在一起。狄夢雲的一切都是自己拼搏得來的,夏天住在沒空調的房間裏寫功課,實在太熱,就拿着書到弄堂口吹風。不遠處公廁的臭氣陣陣飄來,有男人嫌髒,當街撒尿,扭頭看見她,陰森而恐怖的一瞥。
這樣的經歷說給杜小姐聽,她估計只當是故事。她有一個獨立的書房,與牆同高的胡桃木書架,一個放雜物的矮櫃,面上四個角鑲嵌母貝,正中是牡丹雕花。這是從法國運來的古董,杜時青卻只是嫌老氣。她還有一個專門的盒子放鋼筆,六七支筆,德國與日本産的居多,但她只是覺得好看,買來并不用。還有一把吉他擱在屏風後面,這是她最喜歡的東西。她不太會玩音樂,卻愛聽。
杜時青認真了一會兒,點着紙問道:“kibe 這個單詞是什麽意思?我只聽過 kenzo。”
“這個詞作名詞一般解釋為凍瘡或者裂傷。”
杜時青驚呼,“現在還會有人長凍瘡啊。我從來沒見過,只在書上看到過。”
“我就有凍瘡,只是現在不發。”狄夢雲頓一頓,補上一句道:“有個常用搭配叫 gall someone‘s kibe 指的是戳某人的痛楚。”
杜時青不說話了,她再遲鈍也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了。半個小時的課結束後,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她找出一個沒拆封的卡地亞小包送給狄夢雲,“謝謝你每天過來給我上課。”
狄夢雲婉拒了,“我拿了你姐姐的工資,不能再收你的禮物了。”
“沒事的,不告訴她就好了。你拿着,不喜歡就賣掉,當幫我一個忙,替我打聽一下現在二手市場是什麽價錢。我想賣掉點東西換零花錢。”
狄夢雲是個不愛得罪人的性格,猶豫了片刻,道:“好,那我幫你打聽一下。不過只是打聽打聽。”
她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衣擺帶到了桌邊的一個相框。好在是掉在地毯上,玻璃沒有碎。她撿起來仔細看,裏面是兩個青年人的合影,都是十六七歲樣子。穿紅裙子的少女眉眼依稀能看出是杜秋,她還用手臂勾着一男孩。他看着很是清秀文靜。
狄夢雲指着那照片道:“你姐摟着的這個人是誰?”
杜時青敷衍地掃了一眼,“是我表哥,我姐的表弟,以前住在我們家。不過早就出國了。”
她把相框放回去前又多看了兩眼。他的眼睛下面有顆痣,位置很特別,說不清算不算淚痣,在黑眼珠正下面的一點。
杜秋又去找了葉春彥,她為自己找了個很合适的理由。那對父女知道她的住處了,應該探探口風,可別洩漏出去。她選了八點之後過去。老年人就像植物,喜陽的。天一黑,他們就是再清閑也不愛在外面多溜達了。
果然,她到了之後,店裏幾乎沒人。葉春彥正漫不經心擦着杯子,擡眼見她過來,也就笑笑,沒什麽特別的招呼。
杜秋拉了把椅子坐下,“你怎麽總是沒什麽精神的樣子,眼睛也睜不開。”
“我覺得還好。我的眼睛也睜着。”這只是很随意的一句話,杜秋卻想較真了,走過去讓他別亂動,隔着薄薄一層燈影打量他。倒也有點道理,他的睫毛太長,直直掃下來,一條黑線劃在眼皮下面,總像是半垂着眼。沒有風吹過的池塘,一個昏沉沉的舊夢。
他也被她看得不自在,眼神輕輕掃過來,又朝下面望。杜秋坐了回去,問他:“你的牙去看過了嗎?”
“看過了,配了個牙冠,睡覺時候戴着,過兩周應該就能找好了。”
“牙要好好看,影響你說話。我總是聽不清你說什麽,也可能是你說話的方式特別。”
“可能是你聾了吧。”
“嗯?”她立刻把眉頭皺起來。他在一旁輕笑,“這不是聽得很清楚嗎?”
雖然是小小的冒犯,但還是有趣占了上風。他并不因為受了她一些恩情而生出多少謙遜的姿态,像是小學的男生,沒什麽特別的道理,就喜歡拉一拉女生的辮子。她微微一笑,道:“終于不和我說對不起了?太好了,你每次口不對心和我道歉,我都想給你一拳。”
“那真是很抱歉。”
“拿你沒辦法,你真是很有個性啊,葉先生。泡杯咖啡給我吧。”
他沒再說什麽,很快就端上來。咖啡倒在小杯碟裏,很普通的白瓷杯,勝在幹淨簡單,她抿了一口,笑着問道:“你怎麽知道是拿鐵?”
“你拿咖啡來的那次,我看到你的杯子上的标簽。你好像買咖啡時沒有留本名,寫的是餘小姐。”
“這是我媽的姓。你很細心,咖啡也不錯。還看出來什麽?”
“你好像東西兩邊的房子輪流住。買咖啡的時候,标簽上有咖啡店的位置,在市區。可上次你是從郊區來的,走高架了。” 他還藏半句話沒說,從咖啡店還能推出她住的小區,畢竟這附近就幾處高端樓盤。要是記者有這點心眼,她倒是該緊緊弦了。
“你女兒像你,很聰明。別耽誤了,她在哪裏讀書啊?”
其實那天學生證上有校名,可她忘了。葉春彥報了個名字,她還是沒印象,她只知道要花二十萬捐名額的幾所小學。他苦笑道:“沒聽過,是嗎?挺一般的公立學校。”
“你為什麽沒讀完大學?”自然是找人查過他的,複讀了一年,讀的大學一流,還是難考的建築系。但第二年就被勸退。那時候大學還是嚴進松出,單純的曠課不至于有這待遇。必然要犯事,還要是大事,對他那個年紀,她第一個能想到的是嫖娼。
葉春彥手上的動作沒停,語氣依舊淡,道:“被勸退了,聚衆鬥毆拘留了,有案底。”
“你打別人?”
“說不清楚,三個打我一個,我把其中一個從二樓丢出去,他骨頭斷了。”
杜秋笑道:“贏了就好。”
他望着她也笑,不像有多少悔意。這樣故事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荒唐又有趣。他對她,本就是故事裏的一角,越曲折離奇越好,反正是吹不進她生活裏的風波。
喝完咖啡,也沒什麽多餘的話可說。杜秋把咖啡杯放回桌上,兩根手指推過去,葉春彥彎腰去接,一不留神就點在她手背上。這已經是第二次意外了。他們不約而同想到這點,都笑了。
“你的手很冰。”葉春彥背對着她洗杯碟,水聲嘩嘩。
杜秋淡淡道:“天冷嘛。”
“你今天特地過來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來看看你,怕你記性太好,忘不了我住在哪裏。”
葉春彥笑了,“已經忘記了,請別擔心。”
之後就再沒有人說話了,杜秋讓老周把車開來。他的店門口的沒有車位了,所以車停在兩公裏外的商場下面。還有五六分鐘能等,他們間的沉默并不難熬,好像已經很熟悉那樣,葉春彥就站在一旁候着,靜靜地微笑。杜秋故意問他,“你在等什麽?”
“等我該怎麽感謝你。”
“那我要個特權,以後我過來,咖啡都要免單。”
車到了,葉春彥上前為她拉開車門,“好的,咖啡免單,甜點按三倍價錢賣給您。” 杜秋笑着望他一眼,坐進車裏。車發動,他還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
她扭頭望出去,他的長外套沒有系扣,風一吹,破舊衣服也穿出落拓潇灑氣。到底是衣服要靠人來撐。 他确實是個漂亮男人。要是他沒有孩子,她沒有未婚夫,許多羅曼蒂克的發生倒還有餘地。
杜秋自認和葉春彥的一切交往都是客客氣氣,規規矩矩的,甚至簡單得略顯無聊。但這倒不妨礙她的好心情,沒什麽由來的。見過他之後,她像是一小片薄荷含在嘴裏,涼絲絲,輕飄飄,融化了還有餘味。
回到家裏,她輕輕哼着歌上樓,二樓的小客廳裏亮着燈,父親正坐在沙發上等她。一見她的笑臉就道:“你最近好像很閑啊?”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