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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熱氣氤氲。
水漫過胸口, 肩頭,脖頸,直到整個身體都被溫熱的水流包裹住, 浸入水裏。
活了十七年,沈棠寧第一次做春夢。
那些支離破碎,叫人臉紅心跳的畫面在腦海中一幕幕閃過……
她躺在床上,雙手被繩索縛住。她在與謝瞻瘋狂地交吻, 夢裏的她甚至主動地伸臂撫摸他的胸口, 仰起頭回應他。
他若一動不動只看她,她還會急切委屈地哭泣, 像個吃不到窩絲糖的孩子一樣。
他有時親吻她的腳踝,有時親吻她的眼睛, 或是用手溫柔地撫摸她的發頂, 再慢慢下滑……
她成了他的手下敗将, 無力地癱倒在他的懷中, 嘤嘤哭出聲來,被縛住雙手卻只能緊緊地抓住他支在一側的手臂,指甲陷進他的肉裏。
那小臂已然青筋繃起,硬如鐵杵, 卻好像是她唯一可以依靠求生的稻草。
……
“嘩”的一聲, 沈棠寧從水中出浴。
她使勁晃着自己的腦袋, 意圖将這些淩亂的畫面驅趕出自己的意識中。
這一定都是她做的夢。
不,這不是夢,如果這是夢,為什麽她的腳踝和手腕上會有被繩索縛過的紅痕?
也不對, 謝瞻無緣無故為什麽要綁住她?這根本不合情理,她與謝瞻并非兩情相悅, 如果她沒記錯,謝瞻這會應當已經迎娶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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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必提交吻、乃至做出那等夫妻間才會有的床.笫之歡……除非她發了瘋,否則絕不可能喪失理智,與謝瞻做出那等事!
沈棠寧如是安慰自己,看着夜幕一點點黑沉了下去,謝瞻仍舊沒有要回來的消息,她反倒松了口氣。
或許是她這幾日受了太多的刺激,太累了,才會做那樣的夢,她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
夜深了,錦書給她端來一碗藥。
“白天用完膳後不是喝過了麽,為何還要吃?”沈棠寧不解。
錦書不敢擡頭看她,含糊道:“這安神藥每日需飲兩幅,昨夜您睡下後說了許多夢話,大夫說您喝了早些歇下,今晚能睡一夜好夢。”
錦書說的沒錯,看來果然是她自己想多。
沈棠寧遂放了心,将漆黑的藥汁一飲而盡。
喝完藥錦書卻不着急走。
“姑娘,您要是哪裏有不舒服,千萬要告訴我,夜裏喊我起來,不要怕麻煩。”
沈棠寧有些詫異她滿臉的凝重,不過仍是應了下來
錦書走到門後,又扭頭多看了她兩眼,這才慢吞吞地關上門。
大概是因為她被宗瑁擄走了兩次,所以錦書才會變得小心謹慎吧。
沈棠寧躺到床上。想到宗瑁,她的确有滿腹的話要告訴謝瞻,也有許多的問題想問他。
謝瞻,謝瞻的手,他的唇……
一刻鐘後,沈棠寧沮喪地翻個身,捂住自己的眼睛。
為什麽只要她一閉上眼睛,那些畫面就忍不住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
往日裏她最喜歡枕着芭蕉落雨和螽斯蟲鳴聲入睡,今夜為何如此惹人厭煩!
沈棠寧翻來覆去睡不着,越來越熱,幹脆起身把中衣都脫了,才發現後背出了一身的虛汗。
她用帕子擦幹淨汗,重新躺回床上,僅僅這樣簡單的幾個動作,都仿佛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她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迷迷糊糊地想,她是不是生病了,不然怎麽這樣熱?
還有她的心口,實在煩悶得難受,喘不上來氣似的。
她去揉自己的心口,口中含混不清地嘤咛出聲。
…………
他的手很大,掌心也厚厚的,虎口的指腹上長滿了繭子。
可他的手掌和手指都充滿了男人該有力量,…………………………像是要窒息,夾雜着痛楚,又令她十分快樂,不像她的手……
不,不,我在想什麽?!
這時,門外傳來錦書與男人低沉的對話聲。
“夫人睡下了?”謝瞻問。
“睡下了。”
“白日她如何,食欲如何,可有吃藥?”謝瞻又問。
錦書回道:“巳時吃過一膳,藥也都吃下了,奴婢……”
後面的話,沈棠寧就聽不到了。
她陷入了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态。
直到突然開門的聲音将她驚醒,沈棠寧心髒漏了一拍,繼而更加急速地跳動了起來。
她急忙死死地咬住唇瓣,抑制住想要發出那種聲音的沖動,把被子拉高蓋住自己滾燙通紅的臉。
謝瞻進來後,怕吵醒她,便只點了一盞燈放在床頭。
沈棠寧背對他躺着,他壓低腳步聲走到床邊,見她身上蓋着一層厚厚被子。
入秋後天氣就逐漸涼滲了下來,沈棠寧身體嬌弱,既怕冷又怕熱,謝瞻便并未多想。
适才錦書告訴他,沈棠寧壓根不記得昨晚的事情,只是問過她三次世子何時回來,言談之間神情也不似作僞。
她能忘記了,也是一件好事。
謝瞻看了她片刻,滅了燈,關門走了出去。
他一離開,沈棠寧就再也忍不住了,推開被子大口大口喘息着。
身體裏空虛感幾乎要将她的所有理智都盡數燃燒殆盡,她聽到自己又發出了那種令人羞恥的叫聲。
慌亂間,她似乎看見一個人影快步朝她走了過來……
-
謝瞻聽到屋內發出異樣的聲音,立即轉身沖進了屋裏。
他掀開紗帳,一線月光射入了帳中,映照在床上女子暈紅如火的雙頰上,被子被踢到了床尾,渾身上下只着一件粉綠色的肚兜,她半趴在床鋪上哀哀地呻.吟着,兩條細白的腿兒難耐地交纏在一處。
“團兒!團兒!”
謝瞻心神一震,連忙握住她的雙肩,将她翻過身來。
她早已淚流滿面,含糊不清地嗚咽道:“我是怎麽了?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嗚嗚……”
“對不起,對不起團兒。”
謝瞻眼底是深深的自責與心疼。他抱着她說:“是我沒能保護好你。”
他将沈棠寧輕輕放到床上。
沈棠寧痛苦地搖頭。
衣衫盡數掉落在床前,露出男人精壯結實的身體。
他低頭吻過來時,她絕望地偏過了頭去,淚水順着臉頰滾到枕上。
下巴忽然吃痛,謝瞻掰過她的臉,迫使她擡起頭直視着他。
“團兒,就算你恨我,我也絕不可能讓你去找別的男人!”他幽黑的鳳眸看着她,聲音一字一句,卻已經隐隐透出了沉怒的味道。
這樣霸道強硬的謝瞻,令沈棠寧想起了宗缙,那個陰險狠辣,險些強迫了她的男人,以及和謝瞻那屈辱的一次……通通都是不愉快的回憶。
其實她已經能夠猜到,她會變得如此放浪不顧羞恥,恐怕與那晚在太原宮中她被強灌下喝的東西脫不了幹系。
一瞬間,惶恐,害怕,羞恥齊齊湧上心頭,可是身體卻不容她的理智做出反應。
“我,我不想再有身孕……”她顫聲哀求他。
謝瞻頓了一下,從她胸口擡起頭,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不會的。”他摸了摸着她的頭。
…………………………………………………………………………………………
沈棠寧将身子自暴自棄地縮了起來,對着牆角傷心地抹淚兒。
謝瞻的手剛伸過來,落在她的胳膊上,就被她“啪”的一下打了回去。
默了片刻,謝瞻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還要嗎?”
沈棠寧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說不出話,雙腿卻緊緊地蜷縮在了一起,無意識地蹭着。
過了片刻,後背貼覆上男人堅硬汗濕的胸膛。謝瞻從背後摟住她,一臂繞到她的面前。
她看不見他的臉,耳畔卻是他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一開始,她像只受驚的小兔,無措地搖頭,口中哭哼着。
然而男人強大的臂力又令她動不了分毫,接着低頭含吻她的耳垂,輕撫她僵硬的身體。
漸漸地,沈棠寧就停止了抗拒和掙紮,無意識地摳住他的臂,濕潤的水眸迷離地看着牆壁上一晃一晃的彩繪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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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瞻用帕子擦幹淨手,給懷中已經昏睡過去的妻子輕輕蓋上了被子。
他知道她很害羞,卻因為藥力發作不得不默許他對她那樣做,所以過程中,她始終不肯睜眼正面看他。
但在她睡着之後,他終于可以仔細地觀察她了。
謝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貪婪而反複地在腦海中勾勒回憶着她的眉眼,想象着她此刻就被他摟在懷中。
因剛那一場情事,她已是累極,臉蛋粉撲撲的,濡濕的發緊貼在臉頰兩側,眼圈也紅紅,像一朵被蹂躏過牡丹花嬌美可憐。
謝瞻命人擡了熱水進來,給兩人都洗了幹淨,而後抱着熟睡的沈棠寧,一道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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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謝瞻果然人又沒了影。
那晚給沈棠寧開藥的大夫一大早就過來了,把過脈後重新給開了方子。
沈棠寧欲言又止,幾次想開口詢問她目前的情況,卻又羞于啓齒。
老大夫眉眼通挑,畢竟做大夫的,最要機靈,忌多言多語。
且謝瞻囑咐過他,讓他一概不許多問病人隐私,除非她自己願意開口。
如果她不好意思問,就把她的病況委婉告之,莫要令她感到難堪。
這樣漂亮的小媳婦,也難怪那包藏禍心人給她下虎狼之藥了。
老大夫主動說道:“夫人,老夫只是個鄉野大夫,行醫數十年,勉強算見多識廣,認識過一種來自漠北的毒藥,以天蠶蛾為原料所制而成。這種毒後來被販賣到中原,專門用于婦女身上,摻入酒中服用,藥效則更盛。”
“天蠶蛾性淫,常于每晚夜深人靜時與雄蛾媾和□□,因此服下後,中毒者通常夜間發病,難以自控,非與人行夫妻之事不能解此毒。”
原來如此,看來宗缙的宮女那夜給自己喂下的,便是這天蠶蛾了。
沈棠寧死死地捏着掌心。
真恨那日沒能一刀殺了宗缙,然事已至此,她不得不強壓住面上的難堪問:“前一日,我已然……已行了夫妻之事,為何昨夜還是會發病?”
老大夫嘆道:“這便是研制此毒難解之處!此毒唯有服下解藥,方算解毒,否則每晚都會發作,時日一長,即使解毒,女子卻會染上如天蠶蛾一般的天性,再離不得男人,因此常用于青樓楚館之中調教少女。”
“姑娘,吃藥了,還是趁熱吃了好。”
老大夫走後,錦書把煎好的藥端到沈棠寧面前,看着自家姑娘郁郁寡歡的模樣,心疼極了。
“姑娘,那周大夫說了,世間萬物相生相克,他行醫數十年,就算他找不到,咱們世子神通廣大,他也一定能找到的!”錦書安慰道。
沈棠寧一語不發,将藥一飲而盡。
郭夫人前兩日就聽說沈棠寧跟着謝瞻來了靈武,知道她身體不适,特意挑了下午的時候與盧夫人帶着藥來探望她。
三人可稱得上是患難之交了,見到她們沈棠寧自然歡喜,人也難得有了幾分精神。
從二人口中她方得知,原來在她中途被宗瑁擄走之後,謝瞻竟并未按照聖旨迎娶靖安公主。
郭盧兩位夫人看沈棠寧臉色确實不好,笑容勉強,人更比先前消瘦不少,就像薄薄的一頁紙,風一吹就能飄了。
郭夫人以為她是在為謝瞻抗旨一事擔憂成疾,出言安撫道:“自今年春宗張之亂起,天下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陛下如今正是用人之時,臨遠是陛下的親侄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就算是看在孝懿皇後的面上,也不會輕易将他治罪。”
郭夫人說到此處,不由感慨道:“當年因為耿老将軍,我家老爺與臨遠本有龃龉,可為了對付宗張叛亂,兩人勠力同心,握手言和。我看的出來,你的夫君并不是只有匹夫之勇的男子,團兒,你作為妻子,要有信心他能處置好這一切,男人們在戰場上拼死保家衛國,咱們就別讓他為這些事情煩心了。”拍了拍沈棠寧的手。
郭夫人離開後,沈棠寧才不解地問盧夫人郭夫人剛剛說的那話是什麽意思。
她之前一直以為謝瞻與郭尚關系極好,怎麽聽郭夫人那話裏話外的意思,兩人似乎先前關系十分不和?
盧夫人訝然道:“這事你竟不曉得?那你知不知道,當年你夫君和郭将軍哪怕同桌吃飯,兩人可是一眼都不睬對方一下的,這事在軍中都傳遍了呢!”
至于為何嫌隙成這樣,情況頗為複雜,盧夫人就不曉得內情了。
她與沈棠寧年紀相差不大,丈夫盧坤義今年也跟随謝瞻立下赫赫戰功,因此盧夫人心裏是把沈棠寧視為親姐妹的。
見她連聽到耿老将軍的名字都有些茫然,盧夫人不禁嗔怪她道:“團兒,不是我說你啊,小謝将軍都敢為了你抗旨,你怎麽能連耿老将軍都不認識呢?耿老将軍那是小謝将軍的恩師,他的箭術就是跟着耿老将軍學的,連我都曉得。”
“當年耿老将軍被貶遼東,你夫*君他在金銮殿前跪了整整兩天兩夜,惹得陛下震怒,險些被革職……”
沈棠寧覺得自己挺冤的,謝瞻抗旨又不是為了她,明明是他自個兒不願娶公主,可郭夫人和盧夫人就認定了謝瞻是一心一意為了她。
郭夫人那話怪她矯情,盧夫人這話又責備她不體諒夫婿,她怎麽就這麽冤呢!
想和盧夫人解釋,偏解釋了後面的話又圓不下去,總不能把她給了謝瞻一封和離書離開河北,途中被宗瑁劫走的事情告訴盧夫人。
她和盧夫人關系是不錯,但一個美貌的女子被叛軍擄走之後的結果可想而知,即使她知道自己清清白白,旁人卻不會這樣去想。
就連謝瞻也……
沈棠寧最開始是傷心,現在是既傷心又氣悶,連晚飯都吃不下去。
在床上偷偷掉了半天眼淚,聽錦書說謝瞻回來了,沈棠寧一驚,她本以為謝瞻還會像昨晚那樣深夜回來,沒想到他今晚回來這麽早,連忙擦幹眼淚把被子蒙到臉上。
卻說謝瞻今日特意早早回來,一看她又像個鹌鹑似的把自己縮到被子裏,誤以為她發病了,沖上來就去掀她的被子。
沈棠寧不敵他的反應速度和力氣,被他壓着雙腿猝不及防掀了被子。
四目相對,她瞪大了一雙泛着水光的杏眼,看着眼前他那張放大的俊臉。
緊接着,他的大手不由分說就捧起了她的臉湊過來打量。
沈棠寧驚慌失措地閉上眼。
眼圈紅紅的,看起來是又偷抹淚兒了。
臉蛋白裏透紅,不過似乎只是因為窘迫和剛才兩人的打鬧。
她若是發病,眼神會變得妩媚迷離,不像此刻,眼神依舊是清淩淩。
謝瞻緊皺的劍眉逐漸緩和下來。
“又偷偷哭鼻子了?”
他聲音裏充滿了揶揄的笑意。
沈棠寧唇動了動,沒理他,撇過頭去。
謝瞻翻了個身,從她身上下來,枕着雙手躺在她的身旁。
“錦書說你一天問三次我何時回來,怎麽我真回來了,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沈棠寧依舊閉着眼。
謝瞻繼續說道:“我現在給你機會,有什麽要對我說的話趕緊說。”
沈棠寧猶豫了一下。
“居庸關一役後,宗張元氣大傷,與我軍暫時休戰,陛下命我乘勝收複失地,我明日會去攻打邯鄲,如果回不來……”
沈棠寧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等着謝瞻的下文。
等了半天,等到的卻是謝瞻細微的鼾聲。
他,他居然就這樣睡着了!
沈棠寧不免擔心地想道:他要是明天不回來了,我該怎麽辦?
想着她就掀開了眼皮,豈料謝瞻根本沒睡,他裝的逗她。
兩人是相對而卧,謝瞻離她不過就兩三個拳頭的距離,見她忙又要閉眼,立馬上前來撓她的腋窩。
沈棠寧便被他撓得笑出了眼淚,在床上翻來滾去,最後只能可憐巴巴地向他求饒,“我錯了,我錯了,阿瞻饒了我……”
謝瞻笑着哼了一聲。
“你還閉不閉眼?”
“不……哈哈……不……嗚嗚……”
再撓她就真該哭了,謝瞻見好就收。
沈棠寧是不敢閉眼了,卻也不敢去看他。
她曾親眼見過郭氏懲治一個爬床的丫鬟,唾罵這丫鬟勾引叔父的時候搔首弄姿,就像……像浪蕩的娼婦,勾欄裏妓女。
在這之前,她與謝瞻的關系僅止步于朋友,朋友之間突然做出那種親密之事,本就叫她一時難以接受。
而她也清楚地知道,在他的面前發病的時候,他是個正常人,她卻是醜态畢露,活脫脫娼.婦的模樣。
沈棠寧很難過,讓她突破心裏的那道障礙去坦然地面對謝瞻,她根本就做不到。
不過兩人這麽打鬧一番,沈棠寧确實沒有前兩日那麽緊張了。
而且有些話,她也的确在心裏憋了很久,總不能就這麽一直當鴕鳥下去。
“你,為何抗旨不娶公主?”
謝瞻懶懶道:“你還不知我的脾氣,狂悖無禮目中無人,娶公主豈不是娶了尊大佛,我謝瞻難不成還能欺負金枝玉葉?我還是比較喜歡欺負你!”
“你……你!”
沈棠寧不禁氣結。
公主不能欺負,她就好欺負了?
轉念一想,謝瞻明明是又從宗瑁手中救了她,這人嘴上總說欺負她,實際上每回她遇險,都是他及時趕來救了她。
這次在太原宮,若不是白蹄烏出現帶她沖出宮門,她怎麽可能輕而易舉從宗缙父子眼皮子底下逃走。
況,她知謝瞻雖然性情狂傲,但絕不是那等糊塗之人,很快就平心靜氣下來。
“你和我說實話吧,阿瞻,你不肯娶公主,是不是還有別的緣故?”她低聲道。
謝瞻垂目看着她。
或許只有此時此刻,在她不敢擡眼與他對視的時候,他才敢這樣放肆地注視,一遍遍描摹她的眉眼。
她怎麽就想不明白呢?他數次拼了命地救她,根本就不是因為他不想娶公主,不是因為他想找個賢淑的繼室來照顧女兒,也不是因為他愛惜羽毛。
他謝瞻,從來就是個肆意妄為的人,外人異樣的眼光,刻薄的議論,譏诮的嘲諷,他從不在意。
只是他同樣不敢告訴她自己心底埋藏的那些情意,否則以她的性情,只怕到時候兩人連朋友都沒得做。
是他作繭自縛,卻不敢再談得隴望蜀。
謝瞻沉默片刻,面上收斂了所有嬉鬧之色。
“你猜的不錯,我不想娶公主的确有另有緣故。”
頓了下,他說道:“當年,我爹娘蒙先帝賜婚,母親乃是琅琊王氏的嫡女,父親是鎮國公世子,骁勇善戰,年紀輕輕便立下赫赫戰功。”
“然成婚之前,他們二人心中卻各有所屬。成婚之後,自然也曾有過恩愛的日子,生下了我,只是兩心不同,又談何長久?”
自打謝瞻有記憶起,他母親便與謝璁關系不和了。
兩人雖不争吵,然話不投機,就連坐在一起,阖家團圓的時候都極少。
他的母親不愛謝璁,自然對唯一的兒子謝瞻也不上心。
她寧可外出看戲游玩,都不想面對與謝璁有六分相似的謝瞻,那會令她回憶起她這一生糟糕的婚姻往事。
隆德十七年,年僅二十五歲的鎮國公夫人在回琅琊老家祭祖時,恰逢山東契人降将叛亂,接連攻陷山東四座城池。
他的母親被困于山東濟寧,濟寧城破,在逃出城外時被契人降将追上。
為了死得能夠體面,他的母親不得不選擇跳了黃河自盡。
而謝瞻的父親謝璁,為了保住家族名聲,封鎖了他母親自盡的消息,只對外說她在老家琅琊急病而死。
“我與那位靖安公主,不過幾面之緣,如何結璃?我不願用婚事做籌碼,是不想重蹈我爹娘的覆轍,與公主成為一對怨侶。那時這樁賜婚,不但成不了賞賜,更是成為了枷鎖,效果适得其反。所以團兒,我不會娶她。”
“但你放心,我也絕不會強求你,這一切,我都已與陛下言明。”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毒解不了怎麽辦?”沈棠寧問。
“我說能解,就一定能解。你放心,我已命長忠去契國尋找解毒之法,想必用不了多久,你現在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
說着,他溫熱的大掌也安撫似的握住了她的手。
沈棠寧認真地聽他講話,眼睛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剛開始,他的神情很沉重,越說到中間,他的話語和眼神卻逐漸變得輕松柔和了起來。
到最後,他那張冷峻的臉上笑容也沒了,只餘一對鳳目灼灼地盯視着眼前的她,眼底升騰起熾熱的,滾燙的,她看不懂卻又令她膽戰心驚的晦暗之色。
謝瞻不說話和辦正事時,身上總比尋常人多了十分不怒自威的威嚴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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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意識到自己竟一直在注視着他,慌忙垂下了眼,心口跳動得猶如驚兔,臉頰也情不自禁得燒紅了起來。
“團兒,夜深了。”
謝瞻擡起手輕輕撫摸着她泛紅嬌美的面龐,啞聲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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