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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兩人看清對方的面貌之後, 皆是一愣。

還未等沈棠寧開口,男人便微微笑了起來。

“原來是夫人,我們二人倒真是有緣, 又相見了。”

“你是……那日救我的公子?”沈棠寧也認出了來人,驚喜道。

男人說:“夫人美貌,令人見之忘俗,某不敢忘。”

這男人口中誇贊沈棠寧貌美, 說來是有幾分揶揄, 然而不知為何,沈棠寧心裏卻并不覺得這是冒犯, 反而心生親近之意。

這小女孩顯然是被剛才的變故吓傻了,呆呆地瞪着一雙大眼睛不敢說話。

那廂長忠已将驚馬制服, 沈棠寧看着長忠, 忽然想到什麽, 猶豫了一下, 向他的身後看去。

男人身後依舊跟着上次沈棠寧見過的兩個仆從,這兩人依舊皆是本朝的商人打扮,但細看五官,卻都是周人模樣。

上次長忠便告誡過沈棠寧, 這幾人極有可能是契人的探子, 既然是探子, 難道他們會不知道她的身份嗎,竟還會三番兩次地救她幫她……

“夫人!”

長忠見她似乎是在與誰交談,喊了一聲,安頓好驚馬, 旋即便不放心地朝着她疾步走了過來。

男人十分警惕,大概也知道長忠曾經搜捕過他們, 在長忠扭頭不放心朝沈棠寧的方向看過來的時候,深深看了一眼沈棠寧,沒再打招呼,轉身快步走了。

等沈棠寧回過神來,男人和他的仆從們已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他離開的位置,靜靜地躺着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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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寧上前撿了起來。

這是一枚金鑲玉的玉牌,觸手滑潤,在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很足,上面雕刻着一些繁複古怪的圖案。

沈棠寧看不懂,細看來似乎是對稱的紋飾,上面浮雕着一種面相兇狠的獸類。

“夫人,您沒事吧!”

這時,背後傳來長忠的聲音,他喘着氣到了沈棠寧的面前。

人海中,男人身邊的侍從見玉牌丢失,大吃一驚,臉上立即露出了兇色,悄悄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他想殺人滅口。

“站住!”

男人抓住仆從的手腕。

“拖剌,不準輕舉妄動!”他低聲警告。

……

這主仆三人自然便是扮成商人的伯都、拖剌以及兩人的一名随從。

今次伯都來到琅琊,乃是預備取道琅琊前往濟南,尋找一位他在濟南的老朋友蒙真。

蒙真本是契人降将,與察蘭汗妃有故交,在西契時曾承蒙察蘭汗妃恩惠。

投降大周後,蒙真便做了濟南衛的指揮同知,伯都這次來濟南,正是希望蒙真能在其中穿針引線。

如今土勒與宗瑁通力合作,預備除去察蘭汗妃在西契的勢力,你有張良計,我有穿牆梯,察蘭汗妃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她要與大周合作,派她的西契勇士支援前線的周人士卒,要求便是大周需要扶持西契,幫助她的兒子呙力順利繼位下一任汗王。

三人坐上馬車,順利進了琅琊城門。

與此同時,也有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出了城門。

一輛标有王氏徽記的翠幄清油車上,謝嘉妤率先跳下來。

緊接着,溫氏由陳媽媽與滴珠扶了下來。

“嫂嫂!”

少女清脆的聲音響起,緊接着,一個婦人溫和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團兒,這樣冷的天,你……”

團兒?

伯都一怔。

夢裏,他好像聽過這樣溫柔熟悉的呼喚……

他猛地掀開帏簾,向車後望去。

“副使,又出什麽事了?”拖剌立即緊張地問。

喧嚷的人群之中,伯都隐約看到馬車上走下一個身着深紫色長衫長裙的婦人。

很快,那婦人又被淹沒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之中。

“沒什麽。”

伯都放下帏簾,淡道。

拖剌向後瞟了一眼,心念微轉。

他們主子已經喪妻四年,這日子過得簡直豬狗不如,是時候該再續弦了,娶一房美貌的新夫人了。

拖刺想着,便用中原話說道:“您若是喜歡那女子,不如屬下今晚幫您把她擄來……”

伯都皺眉,沉聲道:“拖剌,別忘了我們來濟南的目的!”

拖剌輕咳一聲,忙收斂的調侃之色。

“屬下冒犯了,只是玩笑話。”

……

沈棠寧看見王欽在一側的馬上,微微詫異,恭敬地走到馬側沖他施禮。

“大人。”

王欽今日出門辦事,順道把謝嘉妤送了過來,半路恰好遇到惦記着天冷來給沈棠寧送衣服的溫氏,三人遂一路過來了。

王欽略颔首,掉馬離開。

“大人!”

沈棠寧突然上前幾步,叫住王欽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別看王欽今年六十了,身體還相當矍铄,騎馬打獵猶不在話下,就連這張臉看起來也不過四十幾歲。

兩人借道一側無人的小路上,王欽仍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提着裙擺匆匆趕來,風塵仆仆的沈棠寧。

“大人,今日是妾唐突了,這兩日妾聽到一些流言,阿瞻他被宗逆圍困在了順德……不知消息是否屬實?”

王欽颔道:“确然。”

沈棠寧心一沉。

“那朝廷的援軍幾時能到?”

王欽沉默。

“不知。”片刻後,他如實道。

以朝廷如今的兵力,能調出這些精銳去保衛河南已是不易,且不說朝廷有沒有這些人手,即使援軍想去馳援謝瞻,光是調集軍隊、冒着泥濘的雪日趕到河北最短的時間也要月餘。

這些話,王欽原本不想解釋,畢竟一個婦道人家說了也未必懂。

但或許是因為沈棠寧一瞬間蒼白脆弱的臉色,令王欽生了幾分不忍之意,他把這些道理用通俗易懂的話告訴了沈棠寧。

“多謝大人告知,妾無事了。”

沈棠寧隐去眼底的憂色,感激道。

“擔心他?”王欽和緩了聲,問。

沈棠寧點頭。她當然知道謝瞻很聰明,就連張元倫那樣的骁勇之人都被他打得節節敗退。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她還是會忍不住擔心。

王欽卻雲淡風輕道:“放心吧,你夫君不是尋常人,他自有計策應對。”

野戰,謝瞻或許略遜郭尚一籌。

但守城,是耿忠慎之長。莫說宗瑁,便是郭尚也不及謝瞻。

王欽已走出了數步,忽又停下道:“流民進織造坊,以役助赈的計策,是你教給嘉妤的?”

沈棠寧一愣,忙道:“也不全是……”

王欽沖她擺擺手,慢悠悠走了。

-

王欽表面上安慰沈棠寧,其實他心裏比沈棠寧還要擔心謝瞻這個大孫子。

在他眼裏,大孫子自然哪哪都好,就是太過倨傲,且做事手段強硬。

前不久他收複河北,又在居庸關俘虜那闊,可謂首居一功,連一向忌憚士族的隆德帝都上趕着要把公主賜給他做平妻。

結果這個臭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志得意滿了,居然敢抗旨!

宗瑁大軍尚未到來,順德便已風聲鶴唳,城牆上日夜都有士兵守着,順德縣令李聞主張修築城牆等防禦工事,卻被謝瞻斷然拒絕。

“順德城方圓四十裏,此時修築工事,不過徒勞耗費人力,叛軍未至而我軍先疲,城牆都不一定能築成,君難道要以疲軍應對士氣高漲的叛軍?”

李聞聞言讷讷不語,衆将士也皆不敢反駁,口中道着将軍高見。

不怪他們個個吓得跟縮頭鹌鹑似的,實在是這位年紀輕輕的河北節度使手段太過雷厲風行。

前任河北節度使死在張元倫手下後,謝瞻未至河北之前,河北軍務乃是由朝廷派出的侍禦史吳堯暫領。

吳堯此人好大喜功,偏又無半分才幹,僅憑一張巧嘴,強占手下将士功勞不說,先前謝瞻在河北領兵作戰時他便多次不聽謝瞻的命令冒進。

虧得郭尚處事圓融,在其中斡旋,告誡吳堯是隆德帝親信,不可輕易得罪,謝瞻方忍他這般久。

此次謝瞻任河北、河南兩地節度使,到達順德交接軍務,按理說謝瞻任兩地節度使,地位比吳堯還要高一級,吳堯卻悠然坐在衙中,等謝瞻進門拜見他。

謝瞻進門之後,他又決口不提交接軍務一事,滿嘴的歌舞接風。

見謝瞻一語不發,還以為是個好欺負的,誰知正說到興頭上的時候,謝瞻勃然大怒,起身掀了桌子,把刀架在吳堯的脖子上當場就要砍了他。

吳堯大驚失色,在院中準備給吳堯頒旨升官的中使聽到動靜連忙進來,說隆德帝給吳堯升了官,讓他擔任禦史中丞及河北節度副使協助謝瞻,求謝瞻趕緊消氣放了吳堯。

謝瞻冷笑道:“今日我只斬侍禦史,若中使宣诏,亦斬中丞!”

那中使看着謝瞻明晃晃的大刀,唯恐那刀不長眼砍在自己的腦袋上,聖旨都沒敢拿出來。

吳堯死後,謝瞻威震三軍,從此後順德這些老将沒一個人敢不聽他的。

固城自守已來不及,謝瞻親自帶領城中軍民在城外挖掘壕溝,五天的時間,好歹在叛軍到來前挖好。

率先到來的這支叛軍是由高仝率領的三萬中路軍,将順德城團團圍住,當夜就發動攻勢。

謝瞻先以火铳為第一道防禦,火器結束後,接着命人将城內樓房拆掉,挑選大塊嶙峋的石頭用投石機投出城。

高仝方傷亡慘重,不得不暫停了進攻。

這般拉鋸了兩日,夏桓率領的另一路叛軍也到了,夏桓比高仝聰明,事先隐秘蹤跡,兩軍在夜裏約定偷偷攻城。

豈料謝瞻早有預料,向城樓下傾倒滾燙的熱水,叛軍先是被燙個半死,熱水變冷後結成冰,城門樓滑得根本就爬不上去,一個個摔成了孫子。

又幾日,宗瑁與蔡紹率領着五萬大軍也趕到了順德城外,高仝與夏桓都氣沖沖地和宗瑁告狀。

宗瑁登上高處觀察了順德城的地形,意外發現順德城內井然有序,今日恰巧逢五,城內竟然還舉辦了廟會,大街上人來人往,絲毫看不出這是戰時狀态。

“百密必有一疏。”宗瑁說道。

謝瞻心思缜密,但四個城門,總有錯漏。

宗瑁一過來并沒有急着便與謝瞻開戰,而是命人日夜監視四座城門,尋找這些城門防守的漏洞,尤其是換防、淩晨以及午夜之時。

除夕之夜,宗瑁挑選精銳士卒猛力進攻四座城門,而他自己則披甲親自上陣,四座城門輪番進攻,本以為一定能找到漏洞,沒想到這座順德城還真被謝瞻守得固若金湯,無懈可擊。

當時宗瑁等人來得急并未攜帶大炮,為了炮轟順德城,宗瑁命三千餘人的部隊回長安城取佛郎機大炮,結果這群人在半道被謝瞻的騎兵偷襲,幾乎全軍覆沒,将近半數的佛郎機大炮都被謝瞻收入囊中。

除夕一過,宗缙深知不能與謝瞻再這樣拉鋸下去,否則他的燕國士兵千裏迢迢遠道而來,長久打不到勝仗,時日一長必定軍心動搖,士氣大跌。

于是他命人每日到城下叫罵,這宗瑁不知從何處得知謝瞻的母親大王氏的死因,那叫罵士卒罵得繪聲繪色,造謠謝瞻他娘是被契人□□後失了貞潔,鎮國公謝璁眼見自己當了綠毛龜一氣之下怒而殺妻。

這可謂是指着謝瞻的鼻子罵娘了,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忍。

以謝瞻的脾氣,他也确實忍不了。

軍中有挖礦工擅長挖地道,謝瞻就專門把這些人召集起來組織成一支地道隊,白天睡覺晚上挖地道。

說來也巧,那叫罵的士兵每回叫罵總愛站在城門下某個位置,于是某日大清晨他又照例到那位置罵人,正罵到精神抖擻處,腳底下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拖了下去。

燕軍營裏個個都說見鬼了,那士卒青天白日的就憑空消失不見,半個時辰後出現在城牆上,被謝瞻親自斬首示衆,屍身和首級分別吊在城門樓上,死狀十分凄慘可怖。

每當叛軍預備攻城,剛推過去的攻城器械下面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空洞,地面一塌陷,上面的器械支撐不住力氣倒下,反而将燕卒砸得傷亡慘重。

你若說這用挖地道的方式能殲滅多少敵人的有生力量那恐怕是九牛一毫。

但很顯然,它極大地擾亂了叛軍的軍心。

有很長一段時間叛軍軍營的士兵們走路,打仗,攻城時都要緊盯着腳底下,因為他們擔心腳下會冷不防伸出只手将他們拖走。

宗瑁離開大同時帶走了大量的精銳之師,對于張元倫,他也用懷柔之策派去心腹監視,并不準備分心先解決內部矛盾。

然而張元倫卻設計殺了宗瑁心腹,并趁宗瑁與朝廷開*戰無暇顧及之時,帶人突襲了宗瑁的老巢,燕國都城大同。

宗瑁既驚且怒,不得不放棄順德匆匆回援。

宗瑁一走,瞬間順德城壓力倍減。

蔡高兩人以為強攻勝算不大,故預備将謝瞻等人困死在順德城中。

自從宗瑁來圍城之後,謝瞻就住在了城門東南角的大帳之中,就連除夕之夜都沒回衙門住一日。

一更時分。

謝瞻躺在軍床上睡不着。

借着帳中透進的月色,他從懷中取出一方被疊得平整的白绫絲帕,在月光下凝視。

那絲帕一看便不慣用,被疊得壓出了折痕,絲帕中央繡着兩朵淡粉色的海棠花。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這兩朵繡的嬌滴可愛的小花,深嗅一口,仿佛還能聞到絲帕主人身上恬淡的幽香。

四月是海棠盛開的季節,等他回到琅琊,海棠花已經盛放了吧?離開時女兒才剛學會在地上爬,下次再見,應該會走了吧?

良久,謝瞻閉上他那雙已滿是紅血絲的眼。

睡不着時,他時常會想起那一晚,那個瘋狂的夜晚。

他到底還是不顧她的意願強占了她,傷了她的心,即使回去,她也不會再想見他了吧?

三更時分,謝瞻收了帕子及所有情緒,出大帳召集部隊。

順德城內糧草即将斷絕,無法再支撐叛軍的圍城之術。

今夜,将是他與叛軍的決戰,勝負全在此一役。

隆德三十三年三月二十,謝瞻出城與留守順德城的叛軍首領蔡紹高桓決戰,搏殺三天三夜。

這一戰,蔡紹大敗戰死,高桓遁逃,燕軍更是傷亡慘重,被斬首三萬餘人,俘虜一萬人,近乎全軍覆沒。

順德保衛戰,毫無意外朝廷大獲全勝,以一萬散兵游勇對戰十萬精銳強敵,重挫宗瑁叛軍,創造了以一當十的神話。

消息傳到京師,隆德帝龍心大悅,朝庭上下無不歡欣鼓舞,感慨萬千。

當初謝瞻拒娶公主,什麽賞賜都不要,這次隆德帝也不再強迫他,下召冊封謝瞻為戶部尚書,河北河南及山東三鎮節度使,爵臨淮郡王。

朝會散後,東宮。

“咱們大周已經出了一個宗缙和張元倫,這兩人可都是曾經的三鎮節度使,父皇已經年邁昏聩,他卻手握大權,盡得民心,皇兄,你不得不防啊!”

梁王意有所指道。

太子驀地看向梁王,眼中迸射出陰冷的警告。

“再胡言亂語,你就從東宮滾出去!”

………………………

五月,沈棠寧站在雕花軒窗下看着滿地落英。

昨夜落了一場雨,今早一起,剛盛放了沒幾日的海棠竟落了滿地。

風一吹,淡粉色的花瓣随風卷起,又飄落到塵埃裏。

花無幾日好,海棠花再美,也不過是幾日的花期,疾風驟雨一過,便呈現出衰敗凋零之态。

沈棠寧頓覺興致缺缺,讓錦書把窗戶關了。

圓姐兒蹒跚朝着沈棠寧撲過來,嘤嘤嗚嗚地撒嬌讓她抱抱。

“娘娘,抱抱!”

沈棠寧看着天真無邪的女兒,笑了起來。

好像沒那麽難過了。

抱着圓姐兒去了溫氏那兒吃完了早飯,小丫頭嚷着要去小花園裏撲蝴蝶,沈棠寧便給小丫頭穿上新作的衣服,娘仨并幾個丫鬟來到花園的小亭子裏。

雨後空氣清新,陽光明媚,花園中處處都是芳草泥土清新的味道,沈棠寧站在樹下,一面打着扇子,一面看錦書抱着女兒撲蝶,神思卻不知飛到何處去。

忽小厮高興地來報,道是姑爺回來了,已經到大門首外!

錦書一喜,連忙看向沈棠寧,疾步過來。

“姑娘,姑娘!姑爺回來了,咱們帶着圓姐兒一塊去迎吧!”

沈棠寧怔了一下。

良久才反應過來,立即起身道:“你……你抱着圓兒先去吧,我不大舒服,想在這裏吹吹風坐坐。”

錦書忙道:“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請大夫給您瞧瞧?”

沈棠寧說不用,好說歹說,錦書才抱着圓姐兒走了。

謝瞻回來了……

沈棠寧心裏有些亂。

她吐出口氣,又坐了回去。

或許是因為那晚激烈的争執,又或許是因為那晚兩人近似瘋狂的纏.綿,在謝瞻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

包括現在。

聽到謝瞻回家的消息,全家人都驚喜不已。

她當然也高興,只是第一個念頭卻是忐忑不安,想要逃離。

按理說,她已嫁為人婦,還與謝瞻共同孕育了一個女兒,女兒都一歲多了,兩人期間也有過無數次肌膚之親,她早就不是完璧之身,怎麽還和那些未出閣的少女一般?

在少女身上是含羞純真,放在她身上,那便是矯情了。

這般一想,沈棠寧心裏就平靜了許多。

罷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雨後蚯蚓喜歡鑽出地面透氣,小時候沈棠寧最惡心這種軟長的蟲子,見着就要反胃。

尤其是風一吹,空氣中還飄來那種帶着腥氣的土壤味,她突然就有些惡心,忍不住捂着嘴反胃起來。

沒注意到站在栅欄後許久的人影已經三步并做兩步飛快地繞過亭子,走到了她的身後。

“團兒,是哪裏不舒服?”

一語未落,一雙大手便落在了她的腰間與肩膀上,吐出的關切話語也熱熱地傳入了她的耳中。

沈棠寧被他觸碰過的地方,登時僵住了。

火熱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清晰地熨燙到她的肌膚上,男人的身上,猶帶着一路風塵仆仆與他身上獨有的濃烈的瑞腦香氣,四面八方地湧入了她的鼻中。

沈棠寧腦中猝不及防地閃現出那夜他強健的臂膀是如何将她壓在身下,緊抿的唇瓣,滴落的汗漿,紊亂的喘息……氣息也是這樣的濃烈,滾燙如火。

“我沒事。”

說完這話,沈棠寧便飛快地推開了謝瞻,後退幾步低下頭。

懷中那人空了,卻仿佛還能聞到她發頂的幽幽香氣,以及指尖那殘留的溫軟觸感。

兩人似乎都有些尴尬,相對無言。

片刻後,沈棠寧率先打破僵局。

“回來了?”

她依舊垂着目,輕聲問:“信上不是說,還有兩三日才到嗎?”

她沒有和上次一樣躲着不見他,還願意和他說話,謝瞻很高興。

“哦,我在琅琊還有些事,便提前趕回來了。”

說罷忍不住道:“你看過我的信了,怎麽都,沒見你給我回信?”

沈棠寧能給他回什麽?

“你既然還有事,就先去忙吧。”她說道。說罷便要離開。

“等等!”

謝瞻急忙抓住她的手腕。

“團兒,你,你有身孕了?”憋了半天,尴尬地說出這麽一句來。

身孕?!

沈棠寧錯愕而詫異地擡起頭。

謝瞻那雙濃墨似的鳳目裏滿是緊張、小心與關切,随着她的注視,一張俊臉還可疑地浮上了淡淡的薄紅,卻依舊強作鎮定,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兩人第一次,也不過一刻鐘的功夫,沈棠寧便懷了身孕,雖然那晚謝瞻注意沒弄到裏面,但難保情急之時不會有所疏漏。

沈棠寧瞪大雙眼。

在确定他只是因為剛剛她嘔吐的那兩聲才産生的誤會之後,她便立即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你走了大半年,我若有身孕,肚子該有多大……你傻不傻!”

才一回來,就問她這種傻問題,他是打仗腦子打傻了嗎?

沈棠寧撇過頭,語氣有些着惱。

謝瞻傻傻地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微微嘟起的紅唇,就連她用生氣的口吻說出來的話兒都是那麽地溫柔動聽,直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話,讪讪地抓了抓自己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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