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 第 62 章
王家聽說謝瞻回來了, 高興地打發人請謝瞻去王家接風,謝瞻讓小厮直接去回絕了,把外祖父王欽在家裏氣得罵罵咧咧直跳腳。
這廂溫氏也問謝瞻要不要先去王家, 謝瞻早找好了理由搪塞溫氏,溫氏不知其中緣由,殷勤地讓陳媽媽去了街上有名的醉仙樓叫了一桌謝瞻愛吃的菜送家裏來給女婿接風。
沈棠寧總覺得謝瞻在盯她。
每每夾菜,吃飯時, 那種被窺視的緊盯感想忽視也無法忽視, 令她十分地不自在。
而當她擡起頭,謝瞻便飛快地轉移了目光, 繼續旁若無人地和溫氏談笑。
終于有一次,她微擡着下巴倒茶, 謝瞻放松了警惕。
直到她忽地掀起眼皮, 冷冷看向他。
四目相對, 對上她不悅的目光, 謝瞻愣了下,旋即便有些尴尬地朝她笑了笑,轉過了頭。
盡管有這次警告,仍是沒能阻止謝瞻的窺視。
溫氏早瞅見了兩人之間的眉眼官司, 又見女兒不動菜, 神情似惱似氣, 心裏更明白了幾分,面上只裝作不知,柔聲問起謝瞻這一路的戰況。
謝瞻撿些有意思的地方,避重就輕, 力求能讓丈母娘聽懂,幾場險象環生的大仗, 反被他說得輕松有趣,逗得溫氏笑合不攏嘴。
用完飯,沈棠寧先行回了房裏。
奶娘說圓姐兒困了,問要不要把小丫頭哄睡。
沈棠寧想了想,接過圓姐兒,用她最喜歡的小玩具竹蜻蜓一逗,這小丫頭就不困了,叽叽咕咕地要沈棠寧陪她放竹蜻蜓玩。
不多時,謝瞻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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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進門,女兒就晃悠着兩只沖天辮,跌跌撞撞地撲到他的腳底下抓起竹蜻蜓。
看到眼前這個高高大大的“巨人”,好奇地擡起了頭。
天氣熱,屋裏玩的時候沈棠寧便給女兒身上只穿了件紅底金線粉花的小肚兜兒。
謝瞻一把抱起圓滾滾的小女兒,圓姐兒大大的鳳眼,雪白的肌膚,奶香味道,叫謝瞻愛不釋手,心都要融化。
“姐兒,這是爹爹,叫爹爹。”奶娘在一旁引導道。
圓姐兒許是還有些懵,嗚嗚兩聲,乖乖地叫了一聲爹爹。
雖然聲音含含糊糊的,仍是把謝瞻高興壞了。
“不愧是我謝家的閨女,聰明,虎父無犬女,才一歲就會叫爹娘了!”
謝瞻驕傲地炫耀道,舉着圓姐兒朗聲大笑起來。
沈棠寧坐在裏屋打絡子,瞥見奶娘和一衆丫鬟在那捂嘴偷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廂房給你收拾了出來,你若累了,就先去歇歇吧。”她提醒道。
“我不累,我再陪圓兒玩會兒!”
……
“我給你和娘,女兒都帶了禮物,你挑挑看喜歡什麽。”
謝瞻走時說道。
沈棠寧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着了,醒的時候,人已經躺在床上了。
謝瞻讓錦書告訴沈棠寧,他這兩天有公務,晚上便不回來了。
這樣也好,省得兩人見面尴尬,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與溫氏解釋。
于是接下來幾日,謝瞻白天回家,下午的時候回衙門,晚上也宿在衙門裏面。
溫氏猜測兩人還在鬧別扭,這才不回家住。
但一家四口都在的時候,這兩個又跟沒事人似的相處,反叫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麽了。
陳媽媽私底下跟溫氏說,如今謝瞻做了三鎮節度使,頗受隆德帝重用,繁累些也在所難免,故溫氏只好按下心裏的焦急,沒有催促謝瞻回家住。
而這兩個人,一個擔心有些話一旦說出口會打破眼前來之不易的溫馨平靜。
另一個,猶豫着想和謝瞻開口告辭,卻又不舍得與女兒分離。
終于在某一日,謝瞻不得不去主動打破眼前的平靜了。
自順德之圍解除後,張元倫率兵攻打大同,宗瑁回援大同時被張元倫截擊,雙方在井陉、潞安等地大戰數場,結果自然都沒讨到好,宗瑁狼狽逃回了西京。
朝廷方自然是想坐山觀虎鬥,因為無論宗瑁與張元倫哪一方勝出都會元氣大傷,而朝廷則坐山觀虎鬥。
不巧的是宗瑁在逃回西京途中遭遇了郭尚的主力軍,雙方又是一場惡戰。
最終叛軍窮途末路,郭尚親自追趕宗瑁至一處懸崖,見宗瑁墜崖而死。
宗瑁死後,張元倫率領殘餘勢力,一路收攏殘兵敗将,逃回薊州龜縮,繼續招兵買馬。
想當年張元倫骁勇不讓其義子,且其人詭計多端,郭尚自然不能放虎歸山,追張元倫往薊州而去。
內憂将解,外患卻不得不防。
自十二年前北伐結束之後,漠北東西契國王庭均夾起了尾巴,再不敢在邊疆肆意擄掠搶奪。
東契因內鬥日漸衰落,而這一代西契的汗王默答精明強幹的同時卻并不熱衷于戰争,他在整個王庭之內實行休養生息的國策,除去偶有的摩擦碰撞,十幾年來兩國倒算和平。
然西契的丞相土勒不是個省油的燈,先前他撺掇默答與宗缙宗瑁父子合作,任憑契人鐵騎鞭撻中原土地,隆德帝焉能忍下這口氣?
眼看宗瑁戰死,張元倫與郭尚纏鬥,生死難料,燕國勢力搖搖欲墜,誰也不敢保證契人會不會等着鹬蚌相争,漁翁得利,畢竟那默答可不像東契的汗王冒魯是個任外戚擺布的傻子。
謝瞻接到郭尚的密信,權衡之下,在短暫的思索之後想好了計策,與郭尚聯合上書隆德帝,預備趕去隴西。
一方面若郭尚不敵,支援郭尚。
另一方面守衛邊關,震懾契國,未雨綢缪。
夜色沉沉。
沈棠寧坐在燈燭下,看着圓姐兒專注地擺弄着地上一排四個小木偶娃娃。
這木偶娃娃每一個都是圓墩墩,大眼小嘴的孩童模樣,上面表情各異。
不知道謝瞻這些木偶娃娃究竟是怎麽做的,胳膊腿都能動,掰一下換一個姿勢,這小姑娘不愧是她爹的女兒,玩得不亦樂乎,還偷了奶娘兩塊帕子綁在小娃娃身上。
沈棠寧看半天才弄明白,啼笑皆非,原來這小丫頭是給娃娃做衣服呢。
“姑爺回來了!”
外面的聲音響起來。
白天他不是來過了嗎?
沈棠寧正奇怪,謝瞻就走了進來,向往常一樣抱起地上的圓姐兒先在空中飛轉了兩圈,逗得圓姐兒一陣怪叫。
圓姐兒可喜歡這個能舉高高抱她轉圈兒的爹爹,咿咿呦呦高興地咕叽了半天才停歇。
父女倆玩了幾個回合,謝瞻讓奶娘抱着圓姐兒去休息,衆丫鬟都退了下去。
沈棠寧正襟危坐。
她知道,謝瞻這是有要事與她談了。
“我能進去嗎?”他在簾後問。
沈棠寧一怔。
莫說她的房間,便是她床上的帳子,他不從來都是視若無物嗎。
他這突如其來的客氣,倒叫她不大習慣了。
“進來吧。”她應道。
沈棠寧坐在羅漢床上,中間有張小幾,謝瞻走進來後便坐在了小幾的另一側。
他瞟了沈棠寧一眼,咳嗽一聲。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頓住。
燭火幽幽中,沈棠寧率先開口。
“你先說吧。”
“我來與你辭別。”他輕聲說道。
“才回來多久,怎麽又要走了?”
“張元倫逃去了薊州,西契對邊境蠢蠢欲動,陛下命我去守隴西守關,這一去,可能便不知多久才能回來了。”
說到此處,謝瞻看向了沈棠寧,半響才低聲說道:“團兒,這段時間,我心裏其實有許多話想對你說……我知道你還怪我那晚強迫了你,不論我如何解釋,都是我有錯在先,傷害了你,我和你道歉。你要怪我,我無話可說,但我本意從來沒有想要傷你……”
“我知道。”
謝瞻驀地擡起了頭,看向她。
可惜她始終低着頭,垂下的長長眼睫掩蓋了她所有的情緒。從謝瞻的角度,只能看見她烏油油的發頂以及那抹嫣紅的唇瓣
她猶豫了一下,聲音也輕輕的。
“我……其實我沒有怪過你。”
一瞬間,謝瞻腦中一片空白。
一向殺伐果斷,在敵人面前冷靜鎮定的他,此時此刻面對着眼前心愛的女子,竟因她的一句話而無法抑制地緊張,心髒如雷極速的捶打跳動了起來。
“那你還想和離嗎?不……我是說你準備要走了嗎?也不是,我的意思是……”
謝瞻這話,沈棠寧确實沒聽懂,不過略一思索,也能猜到他的話中之意。
他都已經開口詢問她動身的時間,應該便是要和離的意思了吧?
畢竟他馬上就要去守關,這一走不知何日是歸期,而和離之後,她也不好再厚顏留在王家老宅。
只是一旦與謝瞻和離,京都城中必定會鬧得沸沸揚揚。
她這個出身落魄,名聲不好的母親,并不會成為女兒的驕傲,只會給女兒帶來被人在身後的指點,獲得一個無盡痛苦與糾結的童年。
若她可以及時放手,女兒尚且年幼不記事,有謝嘉妤和王氏護着,反而會慢慢淡忘她。
長痛不如短痛,她不能再如此優柔寡斷下去了。
“吡呲”一聲,燭火閃爍了一下。
沈棠寧開了口。
“我想回鎮江,”她說道:“我們沈家宗祠便在鎮江,那裏還有一些我的叔伯族親,得他們庇佑,我和娘在那兒也能衣食無憂得過一輩子。”
“……”
就在上一個瞬間,謝瞻還覺得自己有微茫的希望。
而這一個瞬間,他的心便因沈棠寧的一句話堕入了冰窟與十八層地獄中。
沈棠寧不止要與他和離,甚至,她還做好了要永不回京都,與他再不相見的準備。
她怎麽能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不舍?
謝瞻看着連擡頭都不肯多看他一眼的沈棠寧,指甲死死刺進掌心的肉裏,卻感覺不到分毫的疼,忽覺自己這兩年的行徑變得愈發荒唐可笑。
他到底是在期待什麽?
是期待她會在他的逼迫下不清不願地喚他一句夫君,抑或是如尋常的夫妻一般為他梳頭、绾發,耳鬓厮磨,親密無間?
哪怕是她的一個微笑,一條随手丢掉的绫帕,甚至是一句帶有責備的嗔語,他都着了魔般地癡迷着。
只要她肯施舍給他一兩分的笑容與關心,他便能甘之如饴地自欺欺人,匍匐在她的腳下,心滿意足地繼續做着美夢。
可是他明明知道,一直都知道,沈棠寧根本就不愛他,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
即使他拼盡了命不要地救她,把心剖出來捧到她的面前,她也只會因那灑了一地的血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換來一句她的“我不用你來負責”。
如果沈棠寧喜歡他,這兩年的時間,又怎會無動于衷,看不見他的付出。
便是塊冰冷冷的石頭,也該焐熱了。
枉他一生自诩狂傲自負,最後卻連心愛的女人都留不住。
謝瞻徹底心灰意冷。
翌日一早,他便在未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輕車簡從,獨自離開了琅琊。
這兩年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沈連州的蹤跡,不知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抑或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在回琅琊之前,他也終于在千裏迢迢的漠北之外尋到了沈連州下落的線索。
先前為了替沈棠寧研制天蠶蛾的解藥,他命長忠北上,心想去一趟漠北不易,順道命長忠捎帶着沈連州的畫像——這畫像乃是他央溫氏親手所畫。
長忠一行扮作出塞的商人,下榻一間契人所開的客棧時,那客棧的店老板無意看見了沈連州的畫像及畫像上的名字,駐足良久,引起了長忠的注意。
果不其然,店老板離開片刻,再回來時手中多了一條血帕,長忠将那血帕展開,帕子裏面包着一小節四分五裂的羌笛。
而那血帕上留的字,正是沈連州的名字!
據店老板回憶,約莫是十來年前,店裏來了一對商旅打扮的夫妻投宿,這對夫妻身後跟着七八個随從,手裏還分別領着四五個模樣俊俏的少年。
不尋常的是那七八個随從眼珠子總是緊緊地盯着這四五個少年,平日裏這對夫妻也不許他們的孩子出門,且但凡出門,必定有兩個随從跟着。
那時她年輕不懂,以為這些少年皆是這對夫妻之子,還心生羨慕。
後來随着開了十幾年的客棧,見多識廣,店老板才逐漸回過神過來——
這根本不是一對夫妻,而是人販子,也就是市面上所謂的牙公牙婆。
他們販賣的也并不是尋常孩童,而是專門四處尋覓俊俏适齡的少男少女賣入契國的權勢之家為奴為婢。
因契人上流貴族有個不足為外人道的惡癖——
他們喜歡使喚周人為奴婢,以此來發洩這三百年來被太祖和成祖皇帝驅逐出中原的惡氣。
這些人販子背後的勢力,絕不是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可以得罪的。
那年當地連下了三日的大雪,這對夫妻住了三日之後便離開了客棧。
店老板去收拾客房時,在被褥中無意發現了藏在其中的血帕與帕中半截的羌笛。
興許是那血帕上的字太過刺目,店老板并沒有将這兩樣物件立即丢掉。
尤其是在意識到這可能是被拐賣的幾個孩子之後,出于良心,店老板将這兩樣信物一留便是十四年。
倘若說重名是巧合,那失蹤的日子也能對得上,沈連州失蹤那年九歲,是隆德十八年,店家遇見那行人販子那年是隆德十八年,前後一年不差。
至于帕子裏的羌笛,長忠記得,沈棠寧曾說沈連州小小年紀便能吹得一手好羌笛。
種種跡象表明,那被販賣去契國的少年極有可能就是沈連州!
是以此去隴西,除了守關,謝瞻還下定決心要替沈棠寧找到她失散多年的親哥哥。
情之一字,各有緣法。
沈棠寧要離開他,謝瞻心裏确實有怨,卻也明白這終究不是沈棠寧的錯。
但答應過她的事情,他便要言出必行,說到做到。
-
眼前這人,身着飛魚服,腰配繡春刀,面色冷峻,身形高大,往那兒這麽一擋,便是再美好的風景叫人也看不到了。
謝嘉妤攥着車簾,氣鼓鼓瞪着窗外的陳慎道:“你有沒有眼力見兒,擋那做什麽,給本小姐滾開!”
陳慎回頭一瞥。
這位謝家四小姐仰着張俏臉,一雙鳳眼卻瞪得猶如銅鈴一般,仿佛他并不是擋了她欣賞風景,而其實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人。
陳慎才不慣着謝嘉妤,直到謝嘉妤都快氣哭了,才策馬慢悠悠去了隊伍前方。
“嫂嫂,你看他那是什麽德性,皇姑父讓他來護送我們回京城,我哥哥是三鎮節度使,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來的,他姓陳就是只給皇姑父看門的狗,真當自己還在他那北鎮撫司裏耀武……啊!”
謝嘉妤氣不過,故意将聲音嚷得很大,沈棠寧一聽,唬了一跳,忙捂住了謝嘉妤的嘴。
謝瞻離開琅琊前,留給沈棠寧一封和離書,命一隊人馬護送沈棠寧和溫氏母女倆去鎮江。
去鎮江之前,沈棠寧還想再送女兒最後一程,恰此時隆德帝得知小姨子王氏欲接遠在琅琊的女兒謝嘉妤回京,命紀鑲從錦衣衛撥了些行事妥帖的,打發來琅琊接人。
本來衛桓也是要一道前來,奈何他娘鄭國公夫人此時病倒了,衛桓每天衣不解帶地伺候,也就沒工夫來接未婚妻了。
沈棠寧決定與謝嘉妤一道回京都,親自将圓姐兒托付到王氏手中她心裏才踏實。
等到處理完和離事宜,再拜別過舅舅溫濟淮一家,屆時若溫氏不願離開京都,她也不強求,畢竟溫氏上了年紀,又自來體弱多病,不好一路長途跋涉。
沈棠寧想找到哥哥沈連洲,只呆在京都城是永遠找不到的,求人不如求己,她要自己去找哥哥。
謝嘉妤一路吃喝玩樂,遇見好山好水便要求停車觀賞,陳慎估計是不想橫生枝節,欲早些回京交差,謝嘉妤吩咐停車沒多久,他便出言催促,兩人之間多有沖突。
“阿妤,你記住嫂嫂的話,以後這話不能亂說,你哥哥再厲害,那也是陛下知人善用,大周朝的江山永遠都是太祖爺打下來,你說這話是僭越犯上,會給謝家招來橫禍!”
沈棠寧壓低聲音訓斥她道。
在謝嘉妤的印象中,嫂嫂說話永遠都是輕言細語,這是沈棠寧第一次對謝嘉妤發怒。
身為謝家的女兒,謝嘉妤是嬌縱任性,卻并不蠢笨,被沈棠寧一提醒,立馬就反應了過來是她飄了,竟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話,懊惱地朝着自己的嘴巴扇了一巴掌。
經此一事後,謝嘉妤就安靜了許多。
不過,她還是看不上陳慎,心裏存了口惡氣,逮着由頭就要對陳慎發洩一番。
“嫂嫂你不知道,他以前就對我十分不尊敬,有一年他居然說我謝家芝蘭玉樹,人才輩出,生出我這麽個蠢笨無知的女兒來,當真是氣煞我也!”
青州驿,驿館大廳中,謝嘉妤沖着沈棠寧大倒苦水。
沈棠寧汗顏,看不出來那位陳大人面上威嚴,嘴如此之毒,倒與謝瞻不分伯仲。
正說着,陳慎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謝嘉妤瞥見他,重重冷哼一聲,扭過了頭去。
見他走到了沈棠寧身邊俯下身去,忙警惕地指道:“喂喂,你離我嫂嫂那麽近做什麽,滾遠些!”
“阿妤,不得無禮,”
沈棠寧對謝嘉妤輕斥,轉而問陳慎道:“陳大人,可是有什麽事?”
陳慎沒理會謝嘉妤,回複道:“夫人,溫夫人在外救了一名少年。”
溫氏上了年紀,坐馬車久了腰酸背疼,到驿館後便帶上随從出門溜達,看見一個八九歲的少年在驿館附近的一條街上售賣林檎被幾個大孩子欺負,連忙讓小厮上前去攔。
那幾個孩子被陳媽媽抓着好一通教訓,溫氏可憐那少年,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少年前不久喪父喪母,被家中貪財的叔叔給趕了出來,只能靠着賣家裏剛成熟的林檎果來養活自己和妹妹。
溫氏聽着已是潸然淚下,将這少年帶回驿館時眼眶都是紅的。
沈棠寧曉得溫氏必定是想起了失散多年的哥哥沈連州,心裏微微嘆了口氣,柔聲安慰了溫氏,讓錦書給少年端來熱水并糕點吃食。
那少年不過八九歲的年紀,生得安靜文弱,幾乎瘦成了一條竹竿,身上衣服也破破爛爛,唯有一雙眼睛黑亮清澈。
看見滿桌子的珍馐美味,吞了吞口水,只吃了兩塊棗糕,問沈棠寧能不能将剩下的兩塊給他家中的妹妹捎回去。
謝嘉妤說道:“小子,莫說是兩塊糕點,這滿桌子的飯菜都是你的!我嫂嫂與溫夫人可憐你,聽說你家裏已無父母親人,不如就來我謝家,保管你兄妹兩人今後吃穿不愁!”
那少年卻禮貌地謝過謝嘉妤與溫氏。
“多謝貴人們,小人不願賣身為奴,今日多有叨擾,全是小人的罪過。”
跪地磕了頭,便要離去。
“不識好歹!”謝嘉妤嘀咕道。
陳慎瞟了謝嘉妤一眼,忽她身側的沈棠寧走了出去,俯身站在那少年面前說了幾句話。
少年眼中瞬間水光微動,流露出感激之色,忙跪地道:“夫人大恩大德,小人永世難忘,願用一生回報!”
謝嘉妤驚愕咂舌。
待沈棠寧命長忠将這男孩子領出去找他妹妹回來後,謝嘉妤便迫不及待地纏着她問道:“嫂嫂,你與那少年究竟說了什麽,他怎的一下子就态度大變,你真乃神人也,快教教我!”
溫氏亦是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女兒。
沈棠寧微微一笑。
其實不難,她許諾那少年不逼迫他簽賣身契,日後也允他可以讀書考試,不過相對的,那少年也要答應她的一個請求。
至于是何請求,對于少年而言自是不難,何況沈棠寧言辭間并無輕視怠慢之意,同樣是有求于人。
只需答應一個小小請求,就能換來與妹妹後半生的溫飽,還能獲得他夢寐以地的讀書考試的機會,少年焉能不感激涕零。
安置好兄妹兩個,天色已不早了,衆人各自回了房間。
沈棠寧與錦書和圓姐兒同住一個房間,二更時分,窗外的梆子敲了三下,沈棠寧望着窗外皎潔的夜色,錦書跟圓姐兒皆已出了鼾聲,似是睡得香熟了,她仍舊翻來覆去睡不着,便披衣打開了窗戶。
流雲散去,明月高懸天際,遠處的山巒在明月的清輝下若隐若現,美得如一幅畫卷,越發襯得天地間萬事萬物渺小如芥。
一縷微風吹來,風中有淡淡的血腥氣。
沈棠寧微微蹙眉,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慢慢地,她的注意力從心事上逐漸轉移到自己身處的環境中。
“別動。”
就在她轉身的那一刻,黑暗中一雙冰冷的,鷹隼般的雙目出現在了她的身後。
那人将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盡管聲音依舊沉穩有力,卻壓抑不住身上那股血腥氣與呼吸間隐忍急促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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