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64章 第 64 章

菱花鏡中, 女子臉色蒼白,柳葉眉,花瓣唇, 巴掌大的小臉。

一雙杏眼點漆似水,即使不施粉黛,面帶病容,依舊不折損她絲毫的美貌。

她蹙眉, 鏡中的女子眉眼間便萦繞着淡淡的哀愁與疑惑。

她托腮, 鏡中的女子亦托腮。

她擡手撫摸額頭,鏡中的女子亦……

“姑娘!”

錦書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 沈棠寧心一跳,慌忙将手收回來, 垂下眼簾。

雖然錦書應是沒有看到早晨時謝瞻親吻她那一幕, 但沈棠寧仍是沒來由的心虛。

“姑娘, 您能好這麽快, 多虧了世子,昨個兒他可是守了您一天一夜呢,我勸他去休息他都不肯去。”

錦書一面給沈棠寧梳妝绾發,一面在一旁說道。

守了一天一夜?

“他平日裏不是很忙麽, 你怎麽還留他在這裏?”她皺了皺眉, 問。

錦書給沈棠寧發間別了一根并蒂蓮花的玉簪, 聞言忙不疊叫屈道:“冤枉!那是世子爺非要留在這伺候您,何況腿長在他的身上,奴婢還能把世子爺給擡走了不成?”

“你這促狹鬼,還學會打趣我了!”沈棠寧瞪了她一眼。

錦書就抿着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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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 謝瞻并未回府。

錦書提議去衙門裏找謝瞻,沈棠寧卻搖了搖頭。

“不成, 這事急不得。”她說道。

謝瞻不肯來見她,說明對于和談一事心中有他的考量。

至于是何考量,也許是因為生母的死,又或許是因為旁的緣故。

不論是什麽原因,她都相信謝瞻絕不是那等心胸狹隘,只圖眼前小情小愛的男人。

他的眼裏有家有國,有肩頭擔負的職責,亦有千千萬萬的百姓,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想,他總會想明白其中關鍵。

沈棠寧如今住的這間屋子,是謝瞻在節度使府的正房。

府邸是座三進的宅子,很寬闊空蕩,謝瞻不回來,閑來無事的時候,沈棠寧也不敢随意出去亂逛,畢竟她心裏明白,兩人如今就是有名無實的挂名夫妻,所以就在卧房裏挑了幾本謝瞻的書看。

這人書也沒什麽意思,盡是些兵書和治國大論,沒看幾頁沈棠寧便覺無趣了,扔在一邊望着窗外翠綠的芭蕉葉發呆。

“這是何物?”

錦書捧了個包裹走進來,放在桌上道:“這是世子命長忠送過來,我也不知道,您打開看看。”

沈棠寧便拆開包裹。

錦書在一旁整理沈棠寧帶過來的衣物,沈棠寧來的匆忙,衣服沒帶幾件,還不知道要在平涼住多久,她挑出兩件現穿的,其它的衣服都準備拿出去洗洗曬起來。

正心裏算計着,沈棠寧忽叫她過去。

“這包裹,是,是他讓長忠送過來的,還是長忠自己送過來的?”

“長忠說,是世子要他送來的,”錦書瞧着沈棠寧臉色有點不大對,“咦”了一聲道:“可是這包裹有什麽問題?”說着便要去解那團包裹。

“沒事,不用了!”

沈棠寧忙擋住道:“你去罷,這包裹沒事,我有事叫你進來。”

錦書将信将疑地被她趕走了。

沒事,幹嘛姑娘臉紅成那樣?

沈棠寧藏東西的地方,錦書早就了如指掌,不是床底下,便是高櫃子上。

第二天,趁着沈棠寧不在屋的時候,錦書悄悄進屋将沈棠寧藏在床底下的包裹找到打開。

包裹裏最上面一層,放着的是一沓月事帶。

“……”

月事帶?

錦書愣了一下。

這麽一想,好像确實沈棠寧的小日子快要來了。

下面的她繼續翻了翻,是幾件肚兜,顏色嘛,有粉的,蔥綠的,還有鵝黃……都是自家姑娘平日裏喜歡的顏色和花樣,就連這大小也剛好合适。

尤其是手裏這件嬌滴滴的蔥黃繡折枝海棠花肚兜兒,和沈棠寧從前常穿的那一件實在是像!

最下面一層,是幾本話本子,約莫是怕沈棠寧閑極無聊塞進去的。

這還不是最離譜的,錦書看着手中那根又長又粗的玉棍,琢磨了半天突然想明白這是何物,一下子就瞪大了雙眼,眼珠子險些從眼眶裏頭掉出來,仿佛手裏捧的是個燙手山芋,連忙把所有東西都塞回了包裹裏系好。

真是的,送這些女孩子的貼身衣物便算了,這東西他怎麽也是能随便亂送的,難怪把姑娘臊成那樣!

不過,這麽大一根的話兒,姑娘那小身板能受得住嗎……

正胡思亂想着,就聽到了門開的聲音。

沈棠寧進來的時候,看見錦書從卧房走出來,滿臉古怪的笑。

“你笑什麽?”她不解。

錦書湊到沈棠寧耳邊,神神秘秘耳語幾句。

“*錦書!”

沈棠寧被問得又是驚愕又是羞惱,氣得直跺腳。

“你站住……錦書,你再敢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

錦書忙笑着往外面逃,沈棠寧追出去,追到門口處,恰巧謝瞻不急不慢走進來,與沈棠寧撞了個滿懷。

男人堅實的胸膛,把沈棠寧柔軟的胸脯和肩膀撞得生疼,身子向一側歪去。

謝瞻及時伸臂抱住了她。

“怎麽了,你要撕爛誰的嘴?”

男人的呼吸輕輕吐到她面上,頭頂的碎發輕飄飄地騷動了起來,肌膚癢癢的,眼皮也熱熱的。

沈棠寧忍不住眨了眨眼,擡起頭。

男人那雙漆黑的鳳眼裏,清楚地倒映出她的身影與輪廓。

他的大掌就緊緊地貼在她的腰間,好似還輕輕地撫摸了兩下,他挺拔的鼻梁,離她的臉也不過是咫尺的距離。

兩人離得那麽近,近到呼吸可聞……

沈棠寧終于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連忙去推謝瞻,推了兩下才将徹底他推開。

抿了抿唇,她瞪他一眼,扭頭進屋去了。

謝瞻挨她莫名瞪了一眼,卻覺得那一眼眼波流轉,含羞帶嗔,說不出的妩媚嬌柔,心神不由一蕩。

擡腳跟着她走了進去,沈棠寧卻腳步更快,已經進了裏間。

謝瞻在屋裏轉了兩圈,最後輕咳一聲,只停在明間猶自晃動的簾下。

其實當夜他兇完沈棠寧,心中便已很是後悔。

他分明日夜盼望她能到來見他一面,哪怕是跟她說上一句話他便能快活上好些時日,可是為何她來了,也同他說了話,他就那麽控制不住自己呢……

他那麽期盼着見到她,她卻勸他去和害死他生母的契人合作,這令他感到分外的委屈和憤怒。

“我已向陛下遞了折子,陳奏情況,至于陛下答不答應和談,我不敢保證,一切只能盡力而為。”

裏間的沈棠寧“嗯”了一聲。

謝瞻頓了頓。

“團兒,那日是我不對,沖你發脾氣了,你也知我這人的脾性……我聽你那樣勸我,心中很是不忿,一時未控制住自己……總之是我不對,日後我必不會這樣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他語氣誠懇地向沈棠寧認錯道歉。

沈棠寧沉默了片刻。

“我沒生氣。”她輕聲回道。

謝瞻嘴角慢慢又翹了起來。

“那我昨日讓長忠給你送來的東西,你用着都可還合适?”他又問。

“……”

“你不說,我就當你用得合适了。”他道。

“……”

沈棠寧終于忍不住了。

“你……你還好意思說,你都給我送的什麽東西!”

“嘩啦”一聲,眼前的簾子被她揭了起來,兩人目光一觸,沈棠寧到底沒有謝瞻那麽厚臉皮,又飛快地撂下簾子。

說什麽,讓他以後注意分寸,難道他不知道兩人不是什麽正經夫妻,這些東西,他不能夠送給她的嗎?

糾結半天,還沒能說出口。

謝瞻不以為意道:“都是些女兒家的東西,還能有什麽,你讓錦書他們給你買也一樣。這府裏男人多,沒幾個丫鬟,不像琅琊和京都,你缺什麽只管告訴我,我去給你置辦。”

謝瞻沒問沈棠寧什麽時候動身離開,直接讓長忠找了府裏的管事婆子,兩人一起給沈棠寧布置房間了。

謝瞻走了。

錦書慢吞吞踅進屋裏,只見沈棠寧坐在窗下,似乎在聽窗外的謝瞻和長忠吩咐什麽。

男人筆直地站在庭院中央,他今日穿了一件暗紅織錦蟒緞圓領長袍,腰間束着條玉鞓帶,足上蹬着一雙锃亮的黑色鹿皮靴。

那袍帶修身,襯得男人寬肩窄腰,英姿勃發,這般昂首站在庭院之中,宛如鶴立雞群,幾乎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去。

“我昨個兒在這節度使府轉了轉,發現這府裏只有一個管事婆子并兩三個丫鬟,問了管事婆子,原來世子十天半個月也不回來一次,平日裏都直接宿在衙門裏,房裏也沒旁的女人收用。”

“要我說世子極是潔身自好了,光憑這一點的男人打着燈籠也難找,他這般的家世樣貌,外面不知多少女人想嫁過來填房,別的不說,就說這府裏的,您瞧瞧世子從屋裏走過去的時候,哪個丫鬟不擡起頭來迷瞪瞪地盯着看兩眼。”

“既然你這麽喜歡他,不若我給牽線搭橋,問問做了他的房裏人,以後天天伺候他如何?”沈棠寧斜眼瞅向一邊的錦書。

錦書被沈棠寧問得一哂,忙擺手道:“姑娘你真會說笑,這潑天的富貴奴婢可不敢受用!”

見沈棠寧依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到底沒敢再說下去,讪讪地低下了頭。

半月後,朝廷的密旨過來了,與此同時,跟随密旨一道而來的,還有隆德帝的第五子秦王。

秦王的封地在陝西,前兩年及冠離開了京都城。

宗瑁攻打陝西時,由于事發突然,秦王手中兵力糧草也都供給不足,不得不放棄西安退守河南,但在後續奪回陝西的幾場大戰中,秦王配合郭尚,表現得甚是骁勇,得到了隆德帝的幾番贊賞。

得知隆德帝有意與西契和談,欲借西契騎兵的力量鎮壓叛亂,秦王便主動請纓。

最終,隆德帝任命秦王為和談主使,謝瞻為副使,兩人攜三千朝廷精兵一道前往陝西榆林,也就是西契與大周交界的邊境進行談判。

事以密成,既是密旨,這事就要遮掩行蹤,速戰速決。

當初伯都離開青州驿的時候給了沈棠寧一枚玉珏,告訴她倘若隆德帝答應和談,可将這塊玉珏打發人送到西安的一家名為豐年的邸店。

玉珏送到豐年邸店之後,伯都立即命人送來了察蘭汗妃的親筆書信,商量和談的日期與地點,信中言辭懇切。

和談權隆德帝已經全權交由謝瞻與秦王負責,不過謝瞻知道隆德帝讓兒子秦王來參與和談的用意,故一應事務均由秦王過目知曉,經他同意方實行。

話雖如此,秦王為人謙遜,也不是那等混吃等死的藩王,謝瞻說行他便拍板決定,兩方商榷過後,很快便拟定了和談的時間與地點。

六月初五的時候動身從平涼出發,七日之後,六月十二,謝瞻便與沈棠寧、秦王一行到達了榆林鎮。

原本謝瞻是想把沈棠寧送回京都,因為把沈棠寧獨自留在平涼他總不放心,擔心張元倫或是宗缙父子的餘孽得知此事趁機襲擊他的平涼大後方。

沈棠寧自然也知此行兇險,但執意去榆林參與和談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一則伯都有言在先,他會親自去榆林談判,一旦其中發生什麽變故,她亦能在其中幫忙斡旋。

二則倘若和談順利,她決定厚着臉皮求伯都幫她找沈連州。

謝瞻是有權有勢,那畢竟是在本朝範圍之內,手伸到別過去便會處處被掣肘。

伯都就不一樣了,他不光知恩圖報,在契國更有權有勢,讓他幫忙找一個人,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謝瞻拗不過沈棠寧,又不放心把她一人扔在平涼,拿她沒辦法,思來想去,只得把她一道帶去了榆林。

和談的日子定在六月十五,自從與秦王合并一路後,沈棠寧就扮成小丫鬟跟在謝瞻的身邊。

進城那日榆林縣令便安排他們住進了城西的一座大宅,留那三千官兵在城西十裏駐守。

這日秦王在房中吃過晌飯出來溜達,盤算着兩日後的和談事宜,忽瞅見那粉牆上一叢開得十分花團錦簇的薔薇花架下站了兩人在說話兒,走近一看原來是鎮國公世子謝瞻。

秦王加快了步子走過去。

和太子等人不同,秦王在衆皇子中行五,并不是最受寵愛的那一個,作為孝懿皇後的親侄兒,謝瞻從小是與中宮嫡出的太子一起長大。

謝瞻比秦王要大兩歲,與秦王的眼中,謝瞻年紀不大,卻自幼少年老成,冷峻寡言,莫說是他,他這人對太子也不見多熱絡,僅僅保持着最基本的君臣禮儀。

梁王那些人總說謝瞻是目中無人,可秦王覺得謝瞻只是性情孤傲罷了,他所謂的“目中無人”是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對于宮裏的婢女宦官,人家從來不會任意欺淩,像梁王那樣的分明才是嚣張跋扈,看人下菜碟。

雖然秦王從小就羨慕謝瞻能夠得到孝懿皇後與隆德帝的寵愛,敬佩他出色的文治武功,有心結交,但他有自知之明,自己這個不受寵皇子與謝瞻仍是差得很遠。

這會兒既得了機會與他同行,自然是尋機會與謝瞻搭讪增進彼此的了解,這般想着,秦王腳步更更快了。

可走着走着,卻見謝瞻原來不是一人,面前原來還盈盈立了個粉衣白裙的少女,作丫鬟裝扮,只不過這丫鬟裝扮俏麗,與那叢薔薇架幾乎融合在了一處,這才叫他看花了眼 。

這丫鬟秦王知道,應就是這幾日一直随侍謝瞻左右的丫鬟。

說來這小丫鬟秦王先前只見過一面,每回見到都是匆匆驚鴻一瞥,除了昨日搬到這宅中那日,那小丫鬟跟在謝瞻身後從馬車上下來,總算是讓秦王見到了她的正臉。

只見是烏發雪膚,巴掌大的鵝蛋臉,花瓣唇,兩道細淺的柳眉斜飛入鬓,眉下一雙妙目乃點睛之筆,眼波流轉間隐約可見妩媚含情,欲語還休。

都說這位謝世子的夫人乃京都第一美人,秦王哪裏想到謝瞻身邊紅袖添香的丫鬟都是如此絕色佳人,更不消提那位世子夫人,一時愣在了原地。

許是他這模樣略顯猥瑣,等他終于知道反應過來的時候,謝瞻冷冷剜了他一眼,立即拽着那丫鬟大步走了。

念及此,秦王又頭疼了起來。

他得找個機會同謝瞻解釋解釋,不能讓謝瞻誤會他是那等好色之人,遂停下來,悄悄藏到了一側的松林裏。

俄而,不知二人說到何處,那小丫鬟輕垂螓首,似盈盈而笑,謝瞻看着她亦是眉眼溫存,柔情似水,忽轉身從薔薇花架中掐下一朵開得嬌滴滴的粉瓣薔薇花,巴巴簪到眼前那粉衣丫鬟的發髻上。

秦王咋舌。

啧啧,果然古人常說的英雄難過美人關是誠不欺我也。

即便是這一段時間的同路,謝瞻對他很客氣——嗐,客氣說穿了其實就是疏遠,秦王好奇極了,這麽一個眼高于頂的男人,何等美色沒見過,這丫鬟究竟為何能得到他的青睐,莫非是有什麽過人之處?

瞧他笑的那模樣,真沒想到,這樣的男人一旦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也能笑成這般,與尋常男人別無二致呢。

……

沈棠寧忽覺發上一重,似乎謝瞻在自己的發上簪了什麽,摸了摸自己的發髻,摸到了一片柔嫩的花瓣。

她詫異地看向他。

“這花極美,也很襯你。”

謝瞻看着她說道。

熱辣的陽光透過頭頂薔薇的花葉灑落在兩人的身上,他就這麽低頭看着她,面上好似無甚表情,幽黑的眼眸深處卻仿佛洶湧着波濤駭浪一般,是那樣地滾燙,沉重。

以至于沈棠寧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無法長久地與他對視,倉促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發上那朵粉豔的薔薇轉瞬就變作了千斤重,她伸手想要去摘掉。

“我想起我還有些事……”

“等等,”謝瞻攥住她的胳膊,“先別走,我有話想對你說。”

他話中的意思是征詢她的意見,問她是否想聽,可手卻攥得她那樣緊,緊得沈棠寧甚至感覺到了疼,根本無法掙脫開。

“什麽話,你說,我聽着。”

沈棠寧只好道。

謝瞻抿了抿唇,凝視着她烏黑的婵鬓,直過了好一會兒,方如下定決心般。

他一字一句,鄭重地道:“團兒,你若喜歡這架薔薇花,等有空閑了我也在靜思院裏栽兩叢,這樣以後每年這個時令,咱們一家三口都可以如今日這……”

“謝将軍,原來你在此處,當真是巧啊!”

忽然有人大笑着叫道。

謝瞻頓住。趁着這空隙,沈棠寧迅速掙脫了謝瞻的手,快步走了。

藏在松林下的秦王沒聽清謝瞻在與他那小丫鬟說什麽,倒是看清楚了遠處來的人。

榆林縣令與昨日一樣穿得甚是正式,頭戴烏紗帽,身着繡鷺鸶補子的青色大袍官服。

見到謝瞻他眼睛一亮,頓時腳底生風,十分沒眼力見兒地湊到了謝瞻跟前笑道:“謝将軍您忘啦?昨日下官還說今日來拜見您,今日特備了菲儀來看您老,不成敬意,不巧适才去上房尋您,那位長忠兄弟說您不在,下官本欲打道回府,沒成想就在此處遇見了您……”

“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沈棠寧已經走了,謝瞻沒耐煩聽他奉承,冷冷打斷了榆林縣令的喋喋不休。

榆林縣令忙尴尬地笑,“呃呃,是這樣,下官與縣中諸司今夜在春風樓設下了宴席,略備了幾桌薄酒,邀請您與秦王殿下一同前去,咱們商議一下明日的和談事宜。”

沈棠寧回了房中,傍晚,錦書過來說謝瞻和秦王去了春風樓赴宴。

沈棠寧問道:“誰的宴?”

錦書說:“好像是榆林縣令,是商議明日和談之事吧。”

“這春風樓一聽名字就不正經,我看八成是個青樓楚館!”韶音嘀咕道。

沈棠寧皺眉。

“他要去哪兒都與我們無幹,早些洗漱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入夜,沈棠寧睡在他旁邊的抱廈裏,想白天發生的事。

女人似乎天生便總是多情感性的,自從知道謝瞻那日親吻過她以後,好像一切都變了。

她想不明白謝瞻為何要親吻她。

毫無疑問,那是個沒有任何情.欲之色的吻。

或許是出于對她生病的心疼,愧疚,又或許是朋友之間的情意?

她覺得一切好像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那樣自然是最好的,因為謝瞻曾不止一次地對她說過,他不喜歡她。

她明明也知道,謝瞻一直不肯納妾是為了永宜縣主,就在圓姐兒取名那日,永宜縣主還與他在家中私會過。

可謝瞻看她的眼神……

沈棠寧想起那眼神,便忍不住呼吸困難。

以前她沒有注意過,如今她卻覺得謝瞻的眼神變了。

他的眼神總是那麽地灼熱地追逐着她,不管她走到何處,只要一轉身,她總能在那雙幽黑的雙眼中看到她的影子。

裏面好像有一團在燃燒的火焰,一經觸碰,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便能将人迅速點燃,圍困在熊熊烈火之中,直至燃燒殆盡。

這種感覺實在糟糕,又令人難以裝聾作啞。

良久,沈棠寧深深嘆了口氣,翻過身看着青紗帳上映照着的淡淡月光。

如果和談順利,沒有任何變故的話,她應該很快就能離開謝瞻,回到京都。

罷了,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沈棠寧閉上了眼。

二更時分,沈棠寧被一陣開門聲吵醒。

她本來就睡得不沉,聽到動靜遲疑了一下,坐起身來,想了想,還是躺了回去。

過了會兒,長忠過來拍門把她叫醒。

“您快去看看吧,主子他喝多了!”

沈棠寧一驚,明日就要與契國和談,謝瞻今夜喝得爛醉如泥,這可如何使得?

一面心裏罵謝瞻不知輕重,一面衣服都來不及換便連忙跑去了上房。

謝瞻在躺在床上呼呼睡着,喝得滿臉通紅,看樣子是醉得不輕。

錦書去端醒酒湯,韶音則給他脫鞋,和沈棠寧一道主仆兩人把謝瞻衣服脫了。

韶音嗅了嗅脫下來的外袍,氣憤地道:“姑娘,上面過真有脂粉味,不信您聞聞!”遞給沈棠寧。

沈棠寧聞了聞,那股子刺鼻的味道熏得她頭腦一沖,直接把衣服丢到了地上。

“誰?幹什麽!”

謝瞻睡得正沉,感覺有人“啪啪”拍他的臉,臉火辣辣地疼,硬是把謝瞻拍醒了,一把抓住那人的手愠怒道。

睜眼一看是沈棠寧在冷冷瞪着他,他攥的是沈棠寧的手。

謝瞻一愣,眼中火氣消了,腫疼的臉在她清涼的掌心裏蹭了下。

“寧寧,你打我臉做什麽?”他疑惑地問。

沈棠寧登時又羞又氣。

床.笫之間,謝瞻總喜歡喚她什麽寧寧團團的,亂叫一氣。

“你閉嘴!你今晚去哪兒了,喝成這樣,你還記不記得明天是什麽日子!”

謝瞻酒醒了大半,趕緊正色道:“明日是和談之日,我記得……我沒喝多,就喝了兩杯,這會子是有些困乏了……”

說着說着心虛起來,暗罵榆林縣令那個老東西,白天他沒聽清這老家夥要帶他去哪裏,晚上和秦王進了門,一人位置上坐着一個衣着清涼的豔姬朝着兩人撲過來,這才反應過來這老家夥居然敢帶他來勾欄談事。

那位秦王倒是個霁月光風的,不待他開口便當場發作,吓得當場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最後,衆人移步去了附近的酒樓。

謝瞻心情不快,便多喝了兩杯。

當然,他對自己的酒量有數,這點子酒自然喝不倒他。

何況明日有要事,謝瞻和秦王等人談完正事便離開了,上馬時頭腦有些昏沉,便尋思着早些睡了明天還能早起。

見他眼神清楚,說話尚有條理,沈棠寧就懶得再去管他了,讓錦書把醒酒湯丢桌上,主仆三個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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