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無覓風·28

無覓風·28

情勢變化只在眨眼之間,陶仲商提刀對上獨孤斐,梁小茵呆在船頭做壁上觀,陳希風揣着紙筆問聶朱言:“不是梁姑娘和陶仲商比,那我就不用記了?”聶朱言點點頭說:“不用。”兩人并排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

陶仲商開始幾招都奔撥月而去,被獨孤斐攔下之後便棄撥月鬥獨孤斐,獨孤斐袍袖一揮袖勁将美人輕輕推開,美人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

陶仲商與獨孤斐也算頗有淵源,接天閣有兩門武功最負盛名,陶仲商偷學了其中的《奪日劍譜》,獨孤斐傳承了《決心刀法》,這兩名青年高手在江湖上排位相近,陶仲商行黑譜三十一位,獨孤斐居白譜二十七名,曾有好事者将這二人互相比較卻難分高下,今天還真是這兩人第一次正式交手。

陶仲商當初偷學《奪日劍譜》,從中悟出霸道二字,他的刀勁便霸道無比、氣勢驚人,但獨孤斐也不是易與之輩,陶仲商雖然占住先機,卻也被獨孤斐刀風纏住無法脫身,你來我往之間,飛沙走石、刀氣縱橫。

聶朱言領了閻樓主令要好好照看陳希風,此時便耐心對陳希風點評二人武學:“獨孤公子的刀法已經爐火純青,少崖主則好刀勁也好心性,雖然霸道不失周密,力有千鈞仍占巧機,霸道學自接天閣,巧字該是拂劍門所授,最難得是少崖主能将二者融會貫通,也幸好這樣,不然該吃虧了。”

又來了,說話只說半截,陳希風只好捧場地問:“這是怎麽說?”

聶朱言施施然答:“接天閣的《奪日劍譜》和《決心刀法》其實是兩門相克的功夫,少崖主雖然天分驚人,但對奪日劍只算半路出家、偷學自悟,不比獨孤公子自幼苦練決心刀還有名師傳授,若是少崖主單純以奪日劍悟出的武學對陣獨孤公子,是輸定了的,但少崖主的刀法只取奪日劍中的霸道,加以拂劍門之巧、旦暮崖之狠,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一方宗師啊。”

陳希風望向陶仲商,心中暗想:假以時日,他恐怕不願意等這個時日。

撥月在旁邊觀看了兩個青年人的身手,對聶朱言的點評深以為然,而且她的眼力更勝聶朱言,聶朱言還不能看出此戰勝負,撥月則能斷定,再有一百來招,獨孤斐就要落敗。

撥月的目光透過紗簾凝視陶仲商,除開麓川那一次,她上一次見他還是二十多年前,他還不會說話,皺眉睡在襁褓裏攥着粉色的小手,她那時并不覺得做了母親有多麽高興,看見他心中也不覺得有多少柔情,只覺得小嬰兒真可憐。她用指尖揉開嬰兒緊皺的眉頭,輕輕問:“你為什麽要來做我的孩子?”嬰兒在睡夢中舒展眉宇,咂了咂嘴,撥月嘆息道:“不把你給他了,做他的孩子更可憐。

可惜,這個孩子現在還是這麽像陸兼。

陶仲商和獨孤斐拆過七十餘招,兩人刀兵相接,獨孤斐短刀一壓,刀刃斜斜刮過雙刃刀刀面發出刺耳的聲響,一直壓到刀柄,陶仲商倏然抽刀,刀面向上将短刀一拍又迅速刺出!獨孤斐身如游魚從鋒芒邊滑過,忽聽陶仲商忽然高聲道:“梁小茵,你才是豬!”

衆人都是一愣,梁小茵愣完之後勃然大怒,正要罵回去,卻聽陶仲商又道:“豬師妹,我這邊纏住了你豬師兄,你還不去試你的情敵?”

撥月心想:這一點真是像極了陸兼。

獨孤斐無法抽身,急怒之下暴呵一聲:“梁小茵!”這一聲卻更催逼了梁小茵,少女氣道:“你們都閉嘴!”然後自船頭一躍,挽出劍花欲刺撥月!撥月袖中的手已握住鞭柄。與此同時,獨孤斐忽然将手中短刀大力擲出,竟是直直飛向坐在一旁的陳希風,聶朱言“啊”了一聲,陶仲商迅速抽身追短刀而去,獨孤斐身形一動移在撥月身前!

飛來橫刀陳希風哪裏避得過?只能眼睜睜看着短刀向他飛來,刀尖距他三尺之時,被陶仲商搶先一步斬下短刀!

短刀落地,兩人俱是一身冷汗,陳希風吞了吞口水心有餘悸地去瞧陶仲商,陶仲商也在瞧他,滿臉驚魂未定,片刻之後,陶仲商忽然轉驚為怒,上前兩步揪住陳希風的衣領叱道:“你找死不看時候!不知道滾遠點?”

陳希風按住快吓飛的心髒,乖乖道:“好,好的。”又說:“你別急。”

陶仲商松手,拔起地上獨孤斐的短刀,轉身就走。

另一邊,獨孤斐擋在撥月身前,左手握住了梁小茵的佩劍,他徹底冷了臉,對梁小茵道:“師妹,我說過,不要鬧了。”

梁小茵的佩劍名為蘭若,雖不是什麽削鐵如泥的神兵,但也是快而鋒利,她難以置信地看着獨孤斐被劍刃割破的手掌,忍着淚意說:“你為了這個妖女……師兄,你瘋了嗎?”

獨孤斐松開抓住蘭若劍的左手,鮮血滴落在泥土裏,梁小茵失魂落魄地後退了一步。

撥月袖中握着長鞭的手微松,她靜靜看着眼前這出同門反目的好戲,終于感覺到了滿意,如果要讓獨孤斐痛苦,現在暴露身份最合适,但她不想對上陶仲商,心中一時猶豫。

陶仲商的報複卻已經來了,一柄短刀破開而來直指撥月,緊接其後的是提刀劈來的陶仲商。撥月下定了決心,她蓮步輕移避開短刀鋒芒,将獨孤斐暴露在刀下,袖中長鞭抽出纏向雙刃刀!也在此刻,獨孤斐一手接住短刀,另一只手凝氣運功帶上十成內力重重拍向撥月後心!

長鞭一頹,白色紗笠被刀風帶起,雪白紗簾上染上星點薄紅,美人長發散開口角溢血,好似白雪紅梅凄豔已極。獨孤斐一掌之後再急發一刀斬向撥月,陶仲商也咄咄逼人揮刀攻來,剛剛還敵對的兩人忽然合作同殺撥月,但撥月不愧是江湖傳奇、歡喜宗主,被一掌重傷後竟絲毫不亂,向後一掠長鞭再起與兩人纏鬥。

聶朱言和陳希風又躲到淩雲棧道上,陳希風瞧見撥月真容之後吃了一驚,這不是麓川王心愛的那名中原美人嗎!

而聶朱言見撥月玉容蒼白、唇角帶血,心中仍會隐痛,但獨孤斐對陣撥月卻是刀刀兇狠、式式逼命,聶朱言心中不由稱奇:自己受妙欲訣的影響很輕,現在還憐惜撥月,陶仲商是服了清心丸能不受影響,獨孤斐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看起來毫不動搖?

撥月受獨孤斐全力一掌後氣血翻湧,一動真力便胸口劇痛,她心知這些是內傷深重之象,之前對獨孤斐的種種不屑在此時轉為忌憚:終日打雁卻叫雁啄了眼,這青年人究竟是什麽時候擺脫了《妙欲訣》的控制?真情假意她竟也沒能分辨,可惱亦可奇。

不過撥月到底是老江湖,即便疼痛難忍欲遁去療傷,面上卻神情如常舞長鞭如靈蛇與兩名小輩糾纏,好似那一掌不足挂齒,她看起來氣定神閑,叫陶仲商與獨孤斐多出幾分顧忌。

三人騰飛縱躍,從大佛足間打到巨佛膝上,聶朱言和任不平站在淩雲棧道上看得目不轉睛,梁小茵站在大佛下還在思考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

撥月以一敵二,九尺長鞭轉折劈掃、護近攻遠,一時竟占上風。但陶仲商與獨孤斐千辛萬苦才令撥月入彀,絕不會因一時高下錯失良機,此一時撥月尚可逞兇,只要他們能拖地夠久讓撥月內傷愈重,就算歡喜宗主有通天之能也要折戟于此!

衣袂紛飛,刀光鞭影閃成一片,三人動作實在太快,陳希風看花了眼只能勉強從衣服顏色分辨誰是誰,陳希風揉了揉眼睛說:“這也太快了,還是高手對戰都是這樣?”

三人已鬥至巨佛頭頂上的寶鴻閣,聶朱言仰着頭說:“雖說天下武學唯快不破,但各門各派自有法門,哪會人人求‘快’,他們現在鬥地這麽快,只說明此戰還勝負難料。”

陳希風麻木地捧場:“這又是怎麽一說?”

聶朱言望了半天脖子發酸,揉了揉脖子,答道:“現在打地這麽快,表示撥月宗主正牽引戰局,宗主身受重傷,當然希望能速戰速決去抽身療傷。”

陳希風剛剛瞧見撥月玉容慘淡的吐血模樣,還以為她輸定了,聽聶朱言這麽說不免為陶仲商焦急,皺眉道:“紅譜第一竟這麽可怕,重傷之後以一敵二還能取勝?”

聶朱言歪頭看陳希風,不滿地說:“公子沒好好聽我講,我剛剛說的是勝負難料,不是撥月宗主必勝。”

陳希風心道我也沒說撥月必勝,我的“還能取勝”不是個疑問嗎?但遷就小孩子嘴上還是說:“行行,是勝負難料,那小先生更看好哪一邊?”

聶朱言沉吟片刻,認真道:“這真不好說,撥月宗主的武功江湖裏能與之比較的一只手就能數完,若是她未負傷我認為宗主必勝,可毫無防備受獨孤少俠一掌,哪怕是陸崖主也難全身而退,如果《妙欲訣》的攝魂之術能發揮作用,宗主贏面也大……所以獨孤少俠到底有什麽法子破《妙欲訣》?”

撥月也一直在想這件事,獨孤斐終于尋隙破入鞭風,一刀斬向撥月左肩,撥月步伐輕捷似鹿,她側身一避,右手長鞭橫掃逼退陶仲商的一砍,左手并出兩指向獨孤斐右腕一戳,面露幽怨之色,啓唇道:“紅顏未老恩先斷呀,獨孤公子,從頭到尾你待我連一分真情也沒有嗎?”

聶朱言聽出撥月打探的意味,立刻在棧道上豎起耳朵。

撥月那兩根手指修長潔白,柔若蘭花,獨孤斐卻像看見了毒蛇猛獸,他迅速抽手揮刀向撥月手指削去,微笑道:“邪門魅術何談真情?不過宗主的《妙欲訣》當真厲害,數月間将晚輩玩弄于鼓掌之間,滋味一定痛快的很,蘿姑娘和芷姑娘滿意了嗎?”

撥月伸指點在刀背,長鞭一撩卷住雙刃刀,獨孤斐話語中透露出他先前的确被《妙欲訣》所惑,撥月溫婉一笑,道:“痛快,不滿意,兩個小孩子不懂事,我叫她們得饒人處且饒人,她們也不聽,再請教獨孤公子,你是什麽時候破了《妙欲訣》對我做戲示愛?”

獨孤斐眼中飛快閃過一絲恨意,他攻勢被一指化解,立即變步屈膝刺向撥月小腹,仍溫和地道:“在下功力淺薄,怎麽破得了宗主的《妙欲訣》?更沒有本事班門弄斧對宗主做戲,受邪術所控,我現在仍覺愛月娘入骨,如此攝魂奪志的功法,真是在下平生僅見,想必唯有斬殺宗主,才能破此邪術。”

撥月柔軟腰肢向後一倒,手中長鞭卷住崖上一株大樹借力飛出數,獨孤斐與陶仲商兵刃迎面相擊,各自迅速收刀追擊撥月。撥月足尖踏在瓦檐脊獸之上,雲袖一翻再迎戰二人,她那張柔情似水的假面終于褪下,神情奇怪地看着獨孤斐問:“你仍覺愛月娘入骨?”

獨孤斐短刀陷入柔軟雲袖,他橫刀一劈破開雲袖,輕聲問:“宗主很得意嗎?”

一小片袍袖輕飄飄落下,撥月看獨孤斐的眼神變了,她剛剛瞧獨孤斐的眼神惱恨而忌憚,現在則只剩下輕慢與嘲弄,她說:“你還不配叫我得意。”

聶朱言忽然猛拍大腿,恍然大悟地道:“原來如此!”

陳希風聽不到撥月他們在大佛頂上說了什麽,忙問:“怎麽了?”

聶朱言興奮地對陳希風說:“原來是人間自是有情癡!我剛剛一直想,獨孤公子為什麽能不受《妙欲訣》影響,以撥月宗主的本領,還不能叫一個獨孤斐中招?”

陳希風強忍狂搖聶朱言的沖動,一疊聲道:“是是是是是。”

想通了這件事,聶朱言一張小臉幾乎要放光,他繼續說:“不是撥月宗主沒有本領,只怪紅譜第一太有本領,豔壓群芳、動人心魄呀!獨孤斐一開始大概真是受了《妙欲訣》操控,但美人如玉公子多情,他後來是真愛上了撥月宗主,《妙欲訣》迷惑人的辦法是将你的心上人與想迷惑你的人混淆,要迷惑你的人就是你愛的人,哈哈,《妙欲訣》自然迷惑不了你了!獨孤斐為月娘所做種種都是出于本心與《妙欲訣》無關,正因如此,老成如撥月宗主也沒能瞧破,當有人告訴獨孤斐月娘是撥月宗主,以接天閣首座弟子的手段,便成今日之勢,有趣,誤人而自誤,自誤而誤人!”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