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舊來雨·7

舊來雨·7

忽然落起了雪,庭院裏刀風劍流碰撞,細碎的雪花在殺氣中激蕩。三名蒙面的人合圍陶仲商,兩人使劍一人使刀,身手都利落極了,使刀的人削肩細腰,一看就是個姑娘。

陶仲商一刀橫斬向那使刀女子的腰腹,兩把長劍同時格住雙刃刀,使刀女子長刀一轉削向陶仲商的脖頸,陶仲商不退反進,仗着膂力驚人、掌中刀更為沉重,生生破開兩劍格擋,刀刃劈向女子的面門!圍攻的三人雖然都出身名門,但乍見如此兇狠霸道的刀勢心中也暗暗吃驚。

使刀女子立刻收刀一退轉攻為守,兩名劍客則轉護為攻,一人直刺陶仲商背心,另一人提劍攻向陶仲商下盤,彼此攻守互補、轉換靈活。陶仲商與三人拆了這些招,心裏已有了計較,他旋身躍起足尖踹向攻他下盤的長劍上,一腳踩住劍身,竟不管背心刺來的一劍,使了一招拂劍門的“一曝十寒”點向那使刀女子的咽喉。

“一曝十寒”在拂劍門劍法中并不算精妙,卻正能克制使刀女子的上一招,叫她避無可避,那女子萬萬料不到陶仲商此時會用“一曝十寒”,這招雖然能刺死她,但陶仲商的後被也完全暴露在另一人的劍下,必死無疑。

雪花靜靜落在平滑的刀身上,慢慢融化成水,從刀刃上滑落。誰都沒有死,雙刃刀停在使刀女子的咽喉前,另一把劍停在他的背心前。陶仲商收回刀,使刀的女子忍不住松了口氣,向後退了半步。

“啪啪啪”幾聲響在寂靜的庭院中,聶朱言鼓起了掌,他似乎一點都不計較剛剛陶仲商剛剛丢他出去,真心實意地贊道:“真是精彩呀!”

木質滾輪輾過雪地,聶雙推着一把輪椅從屋子裏出來,輪椅上坐了一個人,這個人戴着面具穿了一件厚厚的袍子,聶朱言見了這個人,忙躬身施禮,道:“見過樓主。”圍攻陶仲商的三人摘下了面巾,使刀的果然是個年紀不算大的年輕姑娘,她心有餘悸地向陶仲商點點頭,道:“不愧是雙刃刀,在下折梅手沈留梅。”使劍的是兩名青年,被陶仲商踩了劍的那人生得一臉的年少氣盛,看陶仲商的眼神有些不快,沒好氣地說:“在下砺鋒劍楚睢。”而另一名青年赫然是任不平,他看了陶仲商一眼,沒說話。

閻鐘羽彬彬有禮地向陶仲商道:“鄙人閻鐘羽,剛剛那一戰着實精彩,陶俠士的刀法果然不凡,以戰相迎萬望海涵,剛剛三位俠士使的是溯雲刀劍陣的三人陣,陶俠士以為如何?”

陶仲商不是蠢貨,清楚這個以戰相迎,是刺鹿盟為了試他的本領,也是為了讓他瞧瞧溯雲刀劍陣的威力,他将手中長刀回鞘,道:“足夠斬下我的人頭。”

閻鐘羽聲音裏帶着笑意,道:“有陶俠士加入刺鹿盟,這刀劍陣如虎添翼,我相信斬下陸兼的人頭也不成問題。”

陶仲商親身領教過這刀劍陣,心知閻鐘羽不是在吹牛,沈留梅、楚睢、任不平都是年輕高手裏的鳳毛麟角,但自己這幾年功力大進、臨敵經驗也更豐富,若是三人不結陣單純合圍,絕對無法困住他,三人的溯刀劍陣能逼他用同歸于盡的招數,九人的刀劍陣就真有希望殺死陸兼。

任不平、楚睢、沈留梅站在一處,聶雙、聶朱言、閻鐘羽在一處,陶仲商一個人站在門前,冷漠地說:“我現在還沒有答應加入刺鹿盟。”

任不平等三人都愣住,聶雙和聶朱言對視一眼,閻鐘羽的語氣依舊平和有禮:“在下是誠意相邀,不知陶俠士是對什麽不滿呢?”

陶仲商看也不看任不平一眼,道:“我和那位拂劍門的任不平少俠深有過節,只要瞧見他就覺得髒了眼睛,既然他在刺鹿盟中,我就不會加入。”

任不平已變了臉色,差點就要反口嘲回去,但他知道師父的真正死因後,已經再把陶仲商當師兄看,也對誤解陶仲商這麽多年覺得愧疚,勉強忍下火氣道:“陶仲商,你心裏有氣,我們倆就痛痛快快地打一場,陰陽怪氣算什麽!我托陳兄告訴你的話,你一句都聽不進去?”說完這句,任不平頓時生疑:陳希風怎麽不在陶仲商身邊,難道這家夥真把陳希風趕回家了?

任不平提到陳希風,陶仲商終于看向他,眼神叫任不平心中一沉,他心中更疑,上前一步追問道:“陳兄呢?”

聶朱言見陶仲商不說話,似乎很好心地在旁插了句嘴:“任少俠不要再問了,陳公子他死啦!”

任不平立時如遭雷擊,他看着聶朱言,又轉頭怔怔地望向陶仲商,張了張口想再問下去,卻又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陶仲商問:“他死了,你也要找死?”

庭院內誰都沒有再說話,楚睢和沈留梅不是很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一直沉默,聶朱言說完那句就閉嘴,任不平怔怔地望着陶仲商。

閻鐘羽輕輕嘆了口氣,語氣和緩地道:“陳公子的事情我已經知曉,陶俠士的意思我也明白,這些事押後再說,天寒地凍,陶俠士一路趕來辛苦了,我已命人打掃好房間,請陶俠士想用溫泉,晚宴上刺鹿盟的諸位俠士都在,共為閣下接風洗塵。”

陶仲商倒不至于這點面子也不給閻鐘羽,跟着一個仆從走了,庭院裏的其它人也散去。

聶朱言也去舒舒服服泡了會溫泉,換上新衣服,去向閻鐘羽複命。這座山莊大多數房間地板下都埋了銅管,溫泉流過銅管屋內自然溫暖,聶朱言到閻鐘羽房間時,閻鐘羽已經脫下厚厚的袍子,只着一件夾衣,聶雙為閻鐘羽和聶朱言各倒了一盞熱茶,聶朱言對聶雙眨了眨眼,聶雙臉色有點白。

聶朱言行完禮就自己找位子坐下,語氣輕松地說:“屬下幸不辱命,終于将陶仲商帶到樓主面前。”

閻鐘羽在聶氏姐弟面具前從不戴面具,他道:“事情辦得很漂亮,應該獎賞你。”

聶朱言笑嘻嘻地說:“為樓主盡心是屬下分內之事,不敢讨賞,只是為辦成這件事,不得已殺了陳公子,能功過相抵就夠了哩。”

閻鐘羽輕輕一笑,問:“怎麽,陳希風不是旦暮崖殺的嗎?”

聶朱言摸了摸鼻子:“在樓主面前屬下不敢撒謊。”

閻鐘羽看了聶朱言一會,道:“很好,有功當賞,有過當罰,我要賞你,也不能不罰。”

聶朱言反而暗自松了口氣,嬉皮笑臉地說:“樓主所言極是,屬下甘願領罰。”

閻鐘羽端起茶盞嗅了嗅,将一盞熱茶潑到了聶雙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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