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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第五章

這是雲梨這段日子以來睡得最安穩踏實、時辰最長的一晚,陸懷硯身上的松木香似乎能驅走一切煩憂。

天明時分,冰桶裏的冰早已化成滿滿的一桶水,紗帳裏彌漫着淡淡的青梨和松木香。

陸懷硯一睜開眼,入目便是女子細密的長睫、淡粉的櫻唇,兩人靠得極近,幾乎以額相抵,青絲也淩亂地交錯在一起。

女子呼吸淺淺,睡得正沉。

而他搭在竹夫人上的左手,則被女子連着竹夫人一起緊緊環抱在懷裏,隔着薄薄一層寝衣,他能清晰感受到女子身前雲團般的綿軟、以及那規律而富有節奏的心跳。

她那處似乎大了不少?

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後,陸懷硯臉色一僵。

她竟連兜衣也未穿……

紗帳裏的青梨香似乎愈漸濃郁,陸懷硯迅速果決地抽回自己的手,壓住身下燥意。

雲梨被他的動作弄醒,睜開迷蒙雙眼,見陸懷硯清俊的臉上覆着一層薄霜,正面色不虞地看着她。

雲梨瞬間清醒,抱着竹夫人坐起來,“夫君醒了,我這就讓人去打水、備早膳來。”

陸懷硯輕嗯一聲,瞥了一眼她朦胧柔美的身前,“日後入睡時還是将兜衣穿上的好。”

雲梨低頭一看,只見寝衣系帶松松垮垮垂落,身前風光欲露未露。

自她有孕後,晚上入睡時不喜歡穿着兜衣,覺得太過束縛,又加上陸懷硯這段日子不在府中,天一熱,若只有自己一人在屋內待着時,索性不穿兜衣,未曾想這樣一來養成了習慣。

雲梨臉上爬滿緋色,素手攏住衣襟,赧然道,“是。”說完忙起身去到屏風後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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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如此乖覺,陸懷硯也不好再說什麽。

昨夜是陸懷硯第一次睡藤編竹枕,與他慣用的瓷枕相比,意外地覺得很不錯,藤編枕比瓷枕更軟彈舒适。

雲梨在更衣,薄紗屏風勾勒出她纖薄的脊背線條,隐隐綽綽,陸懷硯觀之淡然,“這藤編枕和竹夫人你是在何處買的?用着不錯。”

自己喜歡的東西得到他的認可,雲梨很開心,“是在綠楊街的一處鋪子裏買的,夫君若喜歡用,我再去買就是。”

陸懷硯已換好衣裳,淡聲道,“辛苦你了,洗漱好便出來用膳。”

暑日天熱,兩人都是在屋外的涼亭裏用膳。

雲梨洗漱完出來,見陸懷硯已經坐在涼亭中,石桌上擺着早膳,凝霜不遠不近地站在他身旁替他打扇。

他今日穿的是件霜色廣袖竹葉紋直裰,在院中大片盎然綠意的映襯下,醒目又矜貴。

雲梨看看自己身上衣裳的顏色,竟然與夫君一樣麽?她心裏有些隐秘的開心。

來到圓桌旁坐下,兩人默默用膳。

桌上的膳食大多是特意為陸懷硯準備的,并未過多考慮懷有身孕的雲梨。

雲梨剛用過幾口,胃裏翻騰起一股惡心,陸懷硯喜潔,她不想當着他的面吐出來,更不想掃他的興,但她一忍再忍,終究是忍不住起身匆匆跑到牆角吐出來。

陸懷硯長筷一放,對站着一動不動的凝霜不悅道,“愣着做何,還不快去備些熱茶、巾帕來。”

凝霜這才去端來熱茶、取來幹淨的巾帕。

陸懷硯接過熱茶,淡聲道,“燙了,換。”

凝霜又連忙将熱茶用涼的兌溫後交給陸懷硯。

陸懷硯端着熱茶來到雲梨身旁,“先喝些熱茶漱漱口。”

雲梨就着他手裏的茶杯喝過一口吐出後,又接過他手裏的巾帕擦幹嘴角,弱着聲有氣無力道,“多謝夫君。”

陸懷硯見她眉心緊攏着,忍得很是辛苦的模樣,難得主動伸手扶攬住她的腰往亭中走去,“膳食方面若有喜歡的或是不喜的,告訴凝霜,讓她去準備。”

雲梨很想告訴他,她不喜吃辣,口味偏甜。可府裏人喜辣口,上至婆母、下至丫鬟小厮、後廚廚娘,且以她在府中的地位,又怎會特意給她開小竈另備膳食。

若她直接告訴他,就算由他親自開口吩咐下去,想必婆母知曉後只會覺得她恃寵生嬌、不安分,府裏上下沒人喜歡她,屆時她在府中的日子恐怕只會更加艱難。

但陸懷硯少有的關心和體貼讓她覺得這些委屈都不算什麽,忍忍就好了,就像此刻。

他會給她遞來熱茶、巾帕,會扶着她的腰低聲叮囑。

相比起從前總是冷着的眉目,已然好了太多,能得他一句關心,就夠了。

雲梨朝他柔柔一笑,“知曉了,夫君放心,我會的。”

陸懷硯讓凝霜撤去桌上的飯菜,備上新的呈上來。

考慮到雲梨有了身子,他口頭報上一些清淡的菜。

“就這些,再熬些蝦仁肉片粥來。”

熟悉陸懷硯的丫鬟都知道,陸懷硯口味重,這蝦仁肉片粥給誰的不言而喻,凝霜小聲道,“三公子,蝦和肉片小廚房應當都還未備好,要不換成镈饦湯?”

陸懷硯未說話,只淡淡掃了凝霜一眼。

凝霜頓時什麽都不敢說了,低頭忙不疊道,“奴婢這就去吩咐小廚房。”

凝霜走後,陸懷硯起身,“你慢些用,我還要進宮面聖。”

雲梨才明白過來,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喝粥,粥是專門吩咐凝霜給她做的,雲梨心中一暖,夫君待她的确比從前好,她也要更加努力增長學識見聞,争取早日成為一名合格的三少夫人,不拖他的後腿才是。

趁陸懷硯進宮面聖之際,雲梨出了一趟府。

晨起時他說藤編枕睡着舒服,雲梨便去了趟綠楊街,知他喜潔,雲梨便買了一對,可以換着用。

雲梨握着兩個藤編枕翻來覆去看了又看,連給自己買藤編枕時都沒這麽上心。

店家聲音拖得老長,“我說姑娘,這藤編枕您再如何看也不可能看出朵花兒來,不值錢的東西罷了,何必這樣上心。”

雲梨摩挲着手裏的藤編枕,指着藤編枕的硌手處,好脾氣道,“店家,話可不能這麽說,吶,還勞煩店家将這處再打磨下。”

店家無奈只得又拿去打磨一遍交給雲梨,待她走後,店家清算方才她留下的銅板時,揉揉眼,發現多出兩枚,只是女子的身影已然走遠。

趁着天色尚早,日頭不算大,雲梨又跑了一趟貓肆,貓肆裏除了售有從外域販來的稀有貓種外,店家還豢養了一些無家可歸的野貓。

那些野貓來去自如,若吃不飽,會自己出去覓些吃食來,說是豢養,也不過是為它們提供了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罷了,能不能活下去更多的是靠它們自己。

雲梨之前救了一只瘸腿的小花貓,她的處境自是不能将貓帶回府,只得帶到貓肆,給了店家一些銀錢,讓店家平日有空多照看着些,別讓它死了。

後來一有空,她便會來貓肆買些吃的給那只小花貓。

雲梨今日心情好,她在貓肆多買了些貓食分給小花貓和其他野貓。

她蹲在地上,纖指點點正在進食的小花貓的腦袋,“阿花,你長大了些,真好。”

只是,雲梨頗為揪心地看着它瘸掉的那只腿。

想了想,也罷,阿花能平安活着便好。

入夜,晚翠院外蟬鳴聲不斷,裏屋內,雲梨握着白日裏清洗曬幹後的藤編枕仔細嗅了嗅,确保無一絲異味後她才将枕頭放回床上。

看着床榻上兩個藤編枕并排放在一起,雲梨滿足地笑笑。

圓桌上備着晚膳,等夫君回來便可用膳,屋裏的冰柏管事也命人早早送來。

閑着無事,雲梨坐在羅漢榻上開始給肚裏的孩子繡肚兜,這肚兜面料很是柔軟,她在鋪子裏挑了許久才挑中這料子,價錢也很适宜。

待繡過一會兒後,雲梨揉揉酸脹的脖頸,“凝霜,你去問問門房,夫君可有說何時回府?”

雲梨看向桌上的飯菜,再晚些,這飯菜就該涼了,夫君不喜吃回鍋飯菜。

片刻後,凝霜匆匆趕回來,氣喘籲籲,“三少夫人,三公子他回府了。”

雲梨一怔,“回府了?”

凝霜看她一眼,“三公子天未黑時便回了府,聽說若音姑娘暈倒了,此刻正在栖霞院。”

想到秦若音那麽大的肚子,還暈倒了,雲梨竭力壓住心中那抹滞悶,面露擔憂道,“你且提燈随我去看看。”

兩人進入栖霞院來到正屋門口,隔着竹簾,裏面傳來秦若音的聲音。

“那信确實是我所寫。”

雲梨邁出的腳步一頓,身後凝霜也退至一邊。

又聽秦若音,“不過,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啊,懷硯。”

“我雖不知你為何只願給老夫人寫信,而不願給三少夫人寫信,但同為女子,易地而處,若我是三少夫人,夫君于外地赴任多月,卻連一聲問候都無,定會傷心難過。”

“你若怪我多事,我向你賠個不是。”

陸懷硯嘆息道,“我并未怪你,只是我與她之間……”

聽到這裏,雲梨不敢再繼續聽下去,信真的不是他寫的,那些關心問候之語也并非出自他口。

怕聽到更多的傷人之語,雲梨轉身欲走,無邊夜色在此刻化為龐然野獸,雲梨瘦弱身姿在夜色中搖搖欲墜,像是随時會被巨獸吞沒。

只要沒聽到他接下來的話,今夜她便可以當做什麽也沒發生。

只是方邁出一步,“咔嚓”一聲,她踩到了枯脆的樹葉。

以為是偷聽的丫鬟,男子冰冷的聲音響起,“誰在外面,還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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