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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第八章

“公子,松雪齋都收拾好了。”言聰大汗淋漓地進院回禀。

院裏,男主子一臉冷淡漠然地背對着女主子,女主子悲戚哀傷、且眸中含有隐忍的淚意。

言聰只覺得雲梨又美又可憐。遇上自家主子,既不懂得憐香惜玉,又不解風情。

言聰不禁聯想起自己的心上人,他捧着護着都來不及,發誓自己絕不會像主子那樣,明日該去香脂坊給她買這月最新的胭脂了。

“走吧。”陸懷硯頭也不曾回地開口。

言聰暗暗嘆了口氣,這都什麽事兒啊,朝雲梨匆匆行過一禮後便跟着陸懷硯出了院子。

兩人走後,雲梨緩緩跌坐在地上,他不信她,甚至連開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雲梨目光定定地注視着陸懷硯離去的身影,片刻後,終究是伸手捂住臉嗚咽出聲。

眼淚順着指縫不斷流出,她到底該如何做,才能靠近他、才能讓他多看一眼。

凝霜從屋內出來,蹲下來遞給她一方帕子,“少夫人,哭太多傷身,對孩子不好。”

雲梨将埋在手裏的臉擡起,露出一雙惹人心碎的明眸,“凝霜,是你告訴婆母的對不對,當時在栖霞院的只有那麽些人,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麽做?”

凝霜譏諷一笑,“不薄嗎?三少夫人你可知,二少夫人身邊的丫鬟芙蕖有時得的賞銀便是我一月的例銀,我這麽說,三少夫人能明白了嗎?”

“只怪當初我凝霜看走了眼,來你晚翠院伺候。”

雲梨苦笑出聲,“原來你是聽二嫂的吩咐才這麽做,可我平日與二嫂無怨無仇。”

聞言,凝霜盯着雲梨順着她的話道,“或許只是三少夫人認為的無怨無仇,人心複雜,誰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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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梨起身,略過凝霜手裏的手帕,向屋內走去,“今晚你不用伺候了。”

進屋後,雲梨坐在羅漢榻上出神,擡眸的瞬間,瞥見拔步床上的藤編枕。

想起昨夜這個時候,她還在給陸懷硯上藥,他還特意命人給她留了荔枝,還答應讓她去松雪齋借書看。

不過短短一日,這一切便化為泡影。

雲梨草草沐浴後,換了衣裳便打算歇下。

只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帳中還留有陸懷硯身上的淡淡松木香。

想到陸懷硯身上幾乎入骨的傷口,她終是起身去匣子裏拿上那瓶金瘡藥,又用幹淨的布包起藤編枕後,往松雪齋走去。

松雪齋離晚翠院不遠,一道長廊的距離。

來到松雪齋後,院中漆黑一片,屋內也沒有光亮起,一片安寂,想必夫君已經歇下了。

雲梨凝着那緊閉的房門,悄悄來到門前,彎腰将藤編枕和金瘡藥放在門邊後,又悄無聲息地離去。

翌日陸懷硯一推開房門,便看見地上用布包裹着的藤編枕,還有一小瓶金瘡藥。

剛打來熱水的言聰看見地上的東西,嘟囔道,“這是少夫人送來的吧?”

陸懷硯淡嗯一聲。

言聰撿起藤編枕來抱在懷裏,另一只手握着金瘡藥,他看了看金瘡藥的瓶底,問,“那公子我先将這枕頭和金瘡藥放進屋裏?”

陸懷硯本不欲收下,但泛酸的脖頸讓他不自覺地同意了,“嗯。”

言聰心想,這才對嘛。

接着又聽言聰說道,“少夫人真是有心了,這金瘡藥是康樂堂藥效最佳的一種金瘡藥,得花不少銀子呢。”

陸懷硯并不在意這些,催促言聰,“勿要多嘴多舌,還不收進去。”

距上次兩人不歡而散已有月餘,期間雲梨來過松雪齋許多次,連陸懷硯的面都沒碰上,每回來都被言聰告知陸懷硯公事繁忙,不得打擾。

陸懷硯這段日子确實是忙,他在譽州赴任時,查出來的那些事,無一例外都牽扯到各位殿下争搶皇位一事,聖上龍顏大怒,要他一一排查清楚究竟涉及到哪幾位皇子。

聖上年年邁多疑,身子也大不如從前,各方勢力皆蠢蠢欲動,安靜平和的表面下實則波濤洶湧。

陸懷硯能深得聖上信任,也不過是他初入仕時,初生牛犢不怕虎,幾乎将朝中勢力得罪了個遍,讓衆人以及皇子們氣得牙癢癢。

奈何他做事滴水不漏且又得聖上賞識,一時之間還真沒誰動得了他。

聖上重要他,除了看中他确有真才實學外,更多的是用起來放心又省心。

聖上對諸位皇子态度不明,陸懷硯也不能輕舉妄動。

中元節這日,陸家祠堂。

一家人祭完祖後,高大寬敞的宅門外,雲梨隔着攢動的人群,偷偷且不舍地将陸懷硯看了一遍又一遍,多日不見,他看起來更沉穩了,除了婆母外,依舊對誰都是一副疏冷模樣。

待人群散卻後,雲梨才敢來到他身邊,想問問今日能否與她一起去西山拜祭拜祭父親。

來到上京這麽些年,每每都是她獨自去西山拜祭父親,父親在世時常常念叨陸懷硯是個不可多得的女婿,讓雲梨有空便帶陸懷硯回楓河縣看看,可兩人成婚後的第一年父親便離開人世。

這幾年都是她一人去祭拜父親,父親在世時便為她操心,她不想父親在九泉之下還在為她擔憂。

帶陸懷硯一同去拜祭父親,也好讓父親安心,讓父親知道,她在陸府過得很好,不用擔心。

陸懷硯背對她而站,以至于雲梨來到他身後站定,他都沒注意到。

心中醞釀許久的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陸懷硯目光已看向遠處。

“若音,這裏。”陸懷硯聲音清朗、不大不小,不遠處的秦若音剛好能聽見。

雲梨擡眸望去,只見丫鬟采杏正扶着秦若音朝他走過來。

秦若音一身淡紫衣衫,衣裳是用陸懷硯那晚所送布料所制,輕薄涼爽、如煙似霧。

人群中有丫鬟竊竊私語,“若音姑娘身上這衣裳可真好看。”

“能不好看嗎?這布料可是聖上所賜的香雲紗,一直存放在三公子的私庫中,若音姑娘來了,三公子立馬就送給若音姑娘,三少夫人整日穿得如此素淡,也沒見三公子将這布料拿出來給三少夫人用。”

“這也不難理解,當初可是她們雲家攜恩圖報,老夫人因為不滿意這門親事還與老爺還大鬧了一場,三少夫人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人多眼雜,話也雜,其實不刻意去聽,很難聽清這些丫鬟說的什麽。

可雲梨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雲梨看看自己身上的這身蔥倩素衣,再看看秦若音身上的淡紫衣裳,目光頹喪又黯然。

看着樣子,今日怕是不能帶夫君去拜祭父親,雲梨轉身欲離去。

這時秦若音來到陸懷硯身邊,走近看見正欲轉身默默離去的雲梨,道,“三少夫人,好久不見。”

陸懷硯聞言,轉頭看過去,目光未落在雲梨臉上,而是落在雲梨逐漸凸起的小腹上,陸懷硯有一瞬的恍惚,腦中想法一閃而過,那是他的孩子,竟這般大了。

兩人已快有月餘未見,再見面,那晚的不歡而散似乎誰都沒記住,就這樣默認都過去了。

視線從她小腹上移開,陸懷硯朝雲梨淡聲道,“你與母親二嫂她們先回去,我與若音還有事先行一步。”

雲梨唇瓣動了動,終是欲言又止。

陸懷硯一向不喜雲梨溫吞畏縮的性子,面露不耐,“有話便直說。”

雲梨看出他的不耐,忙搖頭,“我無事,夫君去忙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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