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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第十章

“停車。”陸懷硯兀地出聲。

馬車停下,秦若音邊掀車簾邊往外探頭,好奇道,“怎麽……”

“了”字還未說完,在看到樹蔭下雲梨背過去的身影後,秦若音臉上的淺笑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懷硯朝秦若音道,“我下去看看,日頭烈,先讓言聰送你回府。”

說完,不待秦若音說什麽,陸懷硯已下了馬車,吩咐言聰,“你先送若音回府。”

言聰問,“那公子你待會兒要如何回府?”

陸懷硯目光落在路邊的老伯和馬車上。

言聰也随之看過去,問,“咦?那不是少夫人嗎,少夫人在這裏做什麽?”

陸懷硯瞥他一眼,言聰默默住嘴。

秦若音往雲梨的方向看了一眼,手裏的手帕越絞越緊,聲音放大,剛好能讓雲梨聽見,“既如此,那今晚可別忘了說好的一起放河燈。”

雲梨聽見後,心裏又開始隐隐泛疼,放河燈麽?

這麽些年,夫君從未與她一起放過河燈,每歲中元節,她也曾明裏暗裏央過陸懷硯一起去放河燈,無一例外,陸懷硯都以公務繁忙拒絕了。

雲梨想,他待若音姑娘,總是不同的。

胡思亂想間,陸懷硯已緩步向她走來。

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雲梨的心也随着那腳步聲一起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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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無比希望陸懷硯就此轉身離開,什麽也別問,什麽也別看,她太過狼狽。

“雲梨,你在此處做什麽,不是讓你和母親二嫂她們一起回府?”陸懷硯語氣疏淡而疑惑。

不知為何,雲梨輕而易舉便辨出他話語裏的不悅,他定是覺得她一點也不省心、一點也不會聽話,只會給他添麻煩吧,雲梨暗暗地想。

雲梨沒解釋原因,而是轉過身,低頭小聲道,“我買了些香燭紙錢,今日中元節,想去西山拜祭父親,才雇了這老伯随我跑這一趟,但這車轱辘不知怎麽回事,行了一半便左搖右晃起來……”

聽她說是去祭拜雲父,陸懷硯一怔,本欲問她為何不叫他一起,但又想起方才在祠堂裏雲梨的欲言又止,便沒再問出口。

見她額角的鬓發因天太熱而汗濕,陸懷硯心裏難得升起一抹愧疚,嘆了口氣,對雲梨和老伯道,“我去看看。”

雲梨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陸懷硯來到馬車旁半蹲下去,伸手查看着車轱辘,日光灑在他骨節分明的手上,剔透如玉。

相較于他清雅無雙的臉,雲梨更喜歡他這雙手,清癯卻有力,不像他的臉那麽完美。床笫間,指腹撫弄她肌膚時,會有淡淡的粗粝感,更讓雲梨有種腳踏實地的真實感——他是凡人而非仙人。

很快,陸懷硯得出結論,“馬車跑太久了,輪毂有些松動。”

略想了想,他又問老伯,“可有無用的布匹?”

老伯搖頭,“這倒沒有。”

陸懷硯又道,“輪毂有些松動,用布條綁緊一些應當能跑到西山。”

老伯立馬道,“馬車上挂着剪刀,我身上的衣裳不值錢,剪些下來用能行嗎?”

陸懷硯看了一眼老伯身上的衣裳,“漿洗次數太多,韌性不夠,易斷開。”

“這該如何是好啊?”老伯讷讷道。

雲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蔥倩衣裳,雲梨眼睛一亮,緊緊揪住衣裳,忐忑道,“夫君,用我的衣裳吧,這料子……不算貴,剪壞了也沒事。”

剪壞了她還能偷偷縫補一下接着穿,但陸懷硯的衣裳剪壞了多半會扔掉,那麽好的衣裳,雲梨覺得可惜。

其實并非如此,雲梨身上這衣裳雖是由尋常布料所制,但算是尋常布料中最好的一批,剪壞了雲梨自會心疼,可一想到能幫陸懷硯,她就很開心。

陸懷硯看她一眼,才發現雲梨身上的衣裳如此素淨質樸,不由得想起府中其他女眷所穿,大多華貴非常。

母親二嫂又是明理之人,也不會短她衣食。

陸懷硯又模模糊糊想起雲梨父親好似是以捕魚而生,想必是自小養成的節省習慣,也就沒再多想。

陸懷硯接過老伯手裏的簡單,淡淡吐出兩字,“不用。”

說着便撩起竹青外裳下擺,露出一截茭白中衣,手握剪刀幹淨利落地裁落一截,很快就綁緊輪毂。

老伯見他手上沾了些泥,又去車上取下水囊來,“貴人,先洗洗手。”

陸懷硯簡單清洗過雙手後,“行了,上車吧。”

上了馬車,陸懷硯掃視一圈車內,空間狹小不說,坐的地方還有許多黑垢,長眉不自覺地緊鎖。

雲梨看在眼裏,心裏湧起一股濃濃的自責愧疚,早知道她就雇輛好點的馬車了。

但陸懷硯也只遲疑了一瞬,便尋了個還算幹淨的地方坐下。

見她坐下後,雲梨也輕手輕腳在他身旁落座,像是晴空裏的一團白雲,無聲無息飄落在他身旁。

坐下後,雲梨盡量拉開兩人的距離,她知道,陸懷硯不喜她的觸碰和靠近,哪怕兩人在最親密無間的房事上,他也不允許她伸手碰他,她只能默默承受。

雲梨又想到方才陸懷硯進入馬車後那緊鎖的眉頭,應是覺得這馬車髒,想必也很嫌棄此刻的她吧。

畢竟她一身汗,連鬓發也汗濕成一縷一縷的,又髒又狼狽。

雲梨坐的位置恰對太陽,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塊烙餅,快要被烙熟了。

馬車內又悶又熱,饒是陸懷硯再耐熱也有些受不住,雲梨在他身旁坐下後便一直悄無聲息的,他側頭看了一眼。

見她坐的地方恰對烈日,那麽熱,她還一動不動地坐着,臉也被曬得通紅,額角全是汗。

不知她在堅持忍耐些什麽?

陸懷硯不悅,“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當為孩子考慮,再這樣下去,該中暍了,坐過來些。”

雲梨這才緩緩挪到他身旁,兩人衣裳緊貼,靠得近了,雲梨不僅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散發出的熱量,也能感受到陸懷硯的體熱,雲梨覺得更熱了。

雲梨輕聲解釋,“我出了許多汗,怕身上有味熏着你。”

陸懷硯沒想到是因為這個緣由,他對氣味敏感,尤其是花香,但此刻他并未聞到什麽汗味,只有淺淡的青梨香。

陸懷硯平聲道,“沒有汗味,事出有因,不必在意這些。”

雲梨輕嗯一聲,想多與他說說話,“沒想到夫君竟還會修馬車,真厲害。”

陸懷硯不以為然,“看過一些相關的書冊罷了。”

“你不是說要借書看?回府後想看什麽書來松雪齋。”

雲梨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事,欣喜道,“多謝夫君。”

陸懷硯喜潔,瞥見她眉眼間的汗意,提醒她,“你要不先擦擦汗?”

雲梨那方帕子都被汗水濕透了,不能再拿出來用。

雲梨垂眸,“走得匆忙,忘了帶手帕。”

“用我的。”陸懷硯遞給她一方幹淨手帕,不甚在意道。

雲梨接過手帕擦起臉來,手帕比她的手帕要柔軟得多,還帶有陸懷硯身上的松木香。

擦完臉後,雲梨道,“我将手帕洗淨後再還給夫君。”

陸懷硯,“不用了。”

雲梨低聲應下,開心地攥緊手帕,與匣中色調單一的幾支玉簪相比,她更喜歡這方手帕。

秦若音回到陸府,對采杏道,“讓凝霜過來,就說我有話問她,仔細些,別讓人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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