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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第四十五章
三日後, 陸懷硯的風寒已好了八成,屋內暖意十足,他剛沐浴完, 坐在太師椅上,墨發未擦幹,一頭潮汽。
言聰取來軟帕替他拭發, 見面前男子玉容愈漸鋒銳, 嘀咕道,“公子瘦了, 回去屬下該受罰了。”
陸懷硯面無表情地輕嗯了一聲後問, “上京那邊來消息了嗎?”
說起正事,言聰也顧不得扯其他,正色道,“上京那邊來信說,秦姑娘兩月前就帶着孩子離開上京,這幾日公子讓屬下跟着秦姑娘,屬下見秦姑娘很是謹慎地出入一座宅邸,那宅邸華美精致,屬下便特地尋人打聽了一番,買下那宅子的人正是孫川。”
言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陸懷硯,“公子, 您說這秦姑娘和孫川到底是什麽關系?”
驀地,言聰瞪大雙眼, 有些結巴道,“若秦姑娘與孫川相識, 慕風公子的死不會也和秦姑娘有關吧?”
陸懷硯,“之所以一直留着她, 就是想揪出秦若音背後之人,她會住進孫川的宅邸,必定與孫川認識。”
“你去将我們打探孫川和秦若音關系的消息透露出去,不用我們動手,自會有人出手。”
“棄子而已,不會有人再用。”棋盤上黑色棋子應聲而落。
自弈半局後。
陸懷硯又道,“來楓河前聖上曾暗示我孫川是太子手底下的人。”
言聰驚訝道,“哎?孫川是太子手底下的人,那不是巧了。北地軍營的金大将軍也是太子一手提拔上去的,這麽說,孫川在金大将軍手下辦事兒豈不不就等同于幫太子辦事。”
“太子還真是用心良苦。”
陸懷硯卻隐約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一場祈風祭儀罷了,三殿下卻親自前往清江來觀瞻,還有那日在廟裏,我似乎看見了孫川的身影。”
陸懷硯轉而又問,“讓你明日邀關公子在江月樓一敘,關公子如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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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聰一頓,嗫嚅着不不願說。
陸懷硯不愉,“說。”
言聰這才慢吞吞道,“公子,關公子說明日已經與雲姑娘有約了,咱們只怕是晚了一步,得另挑日子了。”
陸懷硯臉色微沉,沉默片刻,“可知他們在什麽地方見面?”
言聰聲音更弱了,“江月樓。”
陸懷硯呷了一口茶,“明日咱們也去。”
言聰,“去見雲姑娘?”
陸懷硯桃花眼幽光流轉,“聽說江月樓的釀魚一絕,素有來清江不食釀魚不如不來的說法。”
言聰聞言神情一言難盡。
*
翌日一早,言聰像往常一樣為陸懷硯挑了一件他慣穿的玉白襖袍,陸懷硯看着言聰抱在懷裏的玉白襖袍,突然道,“換一件。”
言聰一連取來三件,顏色都大差不差,陸懷硯看過後默了一瞬,“全是這些?”
要聰疑惑道,“對啊公子,您不是最喜歡這些顏色的衣裳了?”
陸懷硯沒再說話,從裏面挑出一件淺雲色襖袍,雖是淺雲色,其實更偏于白色。
換好後,陸懷硯輕咳一聲問言聰,“如何?”
言聰想也沒想道,“公子自是穿什麽都好看。”
陸懷硯抿唇不言。
兩人乘坐馬車來到江月樓,江月樓臨海而建,若雅室選的好,剛好靠窗的話,運氣再好些,能看見沉鱗競躍的場面。
陸懷硯與言聰到江月樓時,堂倌說只剩最後一間雅室。
陸懷硯淡眼掃去,瞥見他想看到的熟悉身影,斜對面雅室門簾透半透,清晰映出屋內兩道相談正歡的身影。
陸懷硯在堂倌面前耳語幾句後,堂倌笑得嘴都合不攏,“公子您放心,不會有人說漏嘴。”
陸懷硯看了一眼言聰,言聰取出碎銀抛給堂倌。
“公子,您方才給那堂倌說了什麽?”
陸懷硯睨他一眼,“好奇心別太重。”
說完理理衣袍後,才向雲梨所在的雅室走去。
裏面傳來兩人的說話聲,“阿梨,不用和我說道歉,就算做不成夫妻,難不成連好友都不做不得?”
女子又才聲音清婉道,“關大哥說的是,是雲梨狹隘了,不過,我約你在江月樓相見,你家中人若知曉了會再責罰于你麽?”
話音方落,雅室外傳來陸懷硯清冽的聲音,“陸某還以為聽錯了,未曾想還真是關公子。”
雲梨聽見陸懷硯的聲音,挂着溫婉笑意的臉色淡下來。
關野對她道,“我出去看看,馬上就回來。”
雅室外,陸懷硯拱拱手,桃花眼噙着溫潤笑意,“關公子,真巧。”
關野帶着歉意道,“我本想另選日子邀陸知縣來江月樓一敘,沒想到陸知縣今日也來了。”
陸懷硯似并不在意,“陸某聽說這江月樓的釀魚一絕,想提前來淺嘗一口,又聽說靠窗的雅室位置最好,能一觀沉鱗競躍的壯闊畫面。”
接着陸懷硯又面露遺憾之色,“不過陸某可能來得有些遲,雅室已全滿了,看來只能随意尋個坐處了。”
關野一聽,豪氣道,“這有什麽,我訂的雅室如今也不過我和阿梨兩人,陸知縣若實在想觀景,可以與我們一起。”
聽到關野那句“阿梨”後,陸懷硯眸中笑意不複,只餘一片沁涼,但關野并未察覺出。
陸懷硯道,“如此,陸某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
關野主動邀陸懷硯進來,未事先告知她一聲,雲梨心中劃過淡淡的不悅,她不想與陸懷硯有太多牽扯。
進屋後,陸懷硯見雲梨一襲霁紅色襖袍坐在臨窗的位置,面覆青紗,發上斜簪着一支木簪,見他進來,她頭也未擡,素手攏着一杯茶取暖。
清清淡淡的眉眼氤氲在袅袅熱氣中,恬淡美好。
不待關野開口,陸懷硯自顧自地選了個位置坐下,好巧不巧地,恰在雲梨身旁,也是方才關野坐的位置。
關野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陸懷硯。
陸懷硯凝着他,眸色清潤無害中帶着一抹困惑,“關公子?”
關野壓下心中那抹怪異感,只當是自己想多了,坐在離雲梨較遠的那端,笑道,“沒什麽,我這就讓人上菜。”
随着陸懷硯坐下,熟悉的松木冷香侵入鼻間,雲梨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微不可察地往一旁挪了挪,縱使動作幅度再小,陸懷硯還是有所察覺,見她眉心還留有些微折痕,
她就那麽不想與他待在一起,心中泛起苦意。
堂倌上菜的空隙,陸懷硯主動開口道,“其實今日與關公子相見,是有要事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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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梨正愁尋個什麽樣的由頭離開,聽他這樣說,雲梨瞅準時機,起身道,“既然陸知縣和關大哥有事相商,雲梨便不再久留了。”
“那好,阿梨我們改日再敘。”
“不用。”
幾乎是同一時刻,關野充滿歉意的聲音和陸懷硯清冷的聲音同時想起。
雲梨疑惑地看向二人。
陸懷硯溫聲解釋,“我說之事并非什麽大事,飯菜還未上,聽說這江月樓的釀魚不錯,好不容易來一趟清江,雲姑娘何不留下嘗嘗?”
關野也忙符合道,“阿梨你就留下來嘗嘗,況且今日原本是你先邀我的,你若走了,說不過去。”
雲梨遂又重新落座,不過這回她沒坐在原先的位置,而是坐在關野身旁。
在她坐下之前,關野用衣袖使勁兒替她擦了擦椅子,而後又殷切帶笑地望向她,雲梨無奈搖搖頭坐下。
坐下後,雲梨想起關野因她而受的傷,遂又關心問了一句,“你後背的傷勢如何了?”
關野反手拍拍後背,渾不在意,“用了你給我的藥,早就好全了,你不用擔心。”
雲梨點頭道,“你若拿我當好友,我也就再叮囑你一句,日後行事切莫再如此沖動,否則到頭來受傷的還是自己。”
關野連連點頭,“阿梨說什麽都是對的。”
說到最後,雲梨認真地看着關野,“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日後你若有了妻,咱們便不再是好友,更不要再見面。”
一聽這話,關野急了,“我成親與我們做好友有什麽可沖突的?若要如此,那我決不會成親。”
雲梨嘆了一口氣,“你又說氣話了,你若成了親,妻子便是與你同甘共苦之人,若她對你上了心,便不願看見你在外面有紅顏知己,你可能覺得沒什麽、清白坦蕩,但會傷了她的心。”
關野理所當然道,“做妻子的豈會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
雲梨盯着關野看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釋然得徹底,“關野,天下女子皆不能免俗,我亦然。”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話落,屋內一時寂阒無聲。
此刻雲梨不免暗自慶幸,當日要不是關父的橫加阻撓,否則就算她與關野成了親,長久下去,恐怕也是不盡人意,鬧得個和離的下場。
一旁的陸懷硯聞言,心像是被人狠狠揉碎,揪得厲害,臉色也泛起蒼白。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是他寒了她的心,當初他連聲招呼都未打便将秦若音帶回府上,她那時喜歡他,在看到他帶回其他女子進府後,心裏定是痛極了。
想必正因如此她才不得不将注意力轉到孩子身上,可最後孩子沒了,她的唯一念想也沒了。
但一想到今日這趟也不全是白來的,得多虧了關野,他才能找出問題症結所在,緊揪的心因此慢慢舒展開。
*
很快,堂倌端來飯菜,打破一室寂靜。
堂倌走後,陸懷硯又開口問,“關公子,不瞞你說,陸某今日來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關野回過神,興致顯然沒有來時高,面露頹喪,“打聽誰?”
陸懷硯淡淡吐出兩字,“孫川。”
正在安靜吃釀魚的雲梨一頓,怎麽他也在打聽此人?
關野不由詫異道,“怎麽你也要打聽這個人,阿梨也……”
話至一半,雲梨朝他輕輕搖了搖頭,關野這才沒說下去。
對于兩人的小動作,陸懷硯瞧得分明,他眸色不禁深了幾許,目光流轉回,他又權當沒看見,繼續道,“還請關公子繼續說說孫川此人。”
好似真的不在意關野那未盡之言。
關野道,“事實上,我對那孫川了解不多,但那孫川與我父親相熟,每每來鋪子裏看船,都是我父親親自接待他,而且父親都是在書房中接待此人,并不像對尋常客人那般。”
“我也問過幾次,父親警告我讓我少關心那孫川。”
陸懷硯又問,“這麽說來,孫川是你家常客,那他是什麽時候開始在你們鋪子裏買船的?”
關野回憶了一下,“挺久了,大概是在五、六年前。”
陸懷硯繼續道,“那他買的船是何種類?可曾提過買來做何營生?”
關野狠狠悶了一口酒,“買的是最次等的民船,民船用途可就雜了,捕魚、載人什麽的都行。”
關野最後酒喝多了,是被自家小厮攙扶着回去的。
關野一走,雲梨也起身,手腕上一沉,陸懷硯的手握了上來。
陸懷硯深沉眸色裏帶了一點雲梨看不懂的柔意,“雲姑娘,不管你是因何事探查孫川,此人危險,別再查下去了。”
雲梨抽回手腕,聲音冰冷道,“陸知縣,這便與你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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