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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第五十一章

過了片刻, 樊氏身邊的貼身小丫鬟出來了,小丫鬟探頭看了看雲梨身後,沒給雲梨什麽好臉色, “沒帶其他人來吧?”

見丫鬟面色不好,雲梨語氣也十分生硬冷然,“若樊氏今日不得空, 我改日再上門拜訪便是。”

那小丫鬟一聽, 臉色好了些,“随我來吧, 夫人正好沒事。”

樊氏或許也怕讓人知道她與雲梨之間有關系, 遂讓小丫鬟帶雲梨走得全是無人的小道,一路走來,都未碰見其他丫鬟小厮。

很快,小丫鬟領着雲梨來到樊氏住的院子。

雲梨四下掃了一圈,這院子名叫番鈴院,院子周圍的一草一木都有丫鬟精心看顧,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草木上一滴雪也沒落,蓊蓊郁郁的,加上今日天色後,像是一下進入深夏時節。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進了院子後, 樊氏正翹着鮮豔的指甲指派丫鬟往屋外搬着桌椅板凳、茶水器具。

見雲梨進來,她面色頓了頓, 冷了許多,“來了啊, 來了就進來吧?”

“你們就在院兒裏守着吧,別進來了。”樊氏懶聲吩咐了院子裏的丫鬟一句。

丫鬟不疑有他, 低眉順眼地應下,“是,夫人。”

雲梨随樊氏進了屋,樊氏懶坐在羅漢榻上,以施舍般的口吻對雲梨道,“既然來了,就随便坐吧。”

雲梨沒坐,站在樊氏對面,露在面紗外的眼神冷淡又漠然。

“今日我尋你只是想問一句,你為何要指使黃氏來鋪子裏鬧事?”

“阿兄沒了,你竟連一句問候也沒有,我與阿兄好歹是你的骨肉,你就這麽憎惡我和阿兄?”

雲梨緊緊盯着樊氏的神色,試圖從她臉上找到一些愧疚、自責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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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依舊什麽都有,一切不過是她的癡心妄想。

樊氏攏攏衣襟,眉頭挑了挑,她也不打算再繼續隐瞞下去了,反正這丫頭如今這模樣,就算魏府知道了雲梨的真實身份,也不可能将她認回去。

樊氏懶懶一笑,“既然你執意問個明白,那我便直說了吧。”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樊氏嘴唇勾了勾,“傻丫頭,這一切還能是因為什麽,自然是因為你并不是我的骨肉啊。”

雲梨聞言,忙出言冷靜地打斷樊氏,“不可能,我若不是你的骨肉,那阿兄又如何解釋?”

事實上,在問出這句話時,雲梨就已經認下了自己不是樊氏骨肉的事實,試問,世上有哪個做母親的會這麽對待自己的孩子?

樊氏冷冷一笑,“雲帆自然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肉,可他吃裏扒外,我讓他随我一起離開享福,他不願,非要守着你和雲兆,說掙軍功為你撐腰,是他自己傻。說來說去,要不是因為你,他便不會去掙什麽軍功,更不會死。”

雲梨聞言,杏眸盈滿淚水,渾身顫抖地跌坐在地上,喃喃道,“你說的是,是我害死了阿兄……”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見雲梨這般模樣,樊氏心裏好受了些,又繼續說道,“至于你,反正你已經和離了,我直說也沒什麽,我不是你母親,你的母親不是別人,正是上京魏府的魏夫人,大名鼎鼎的魏尚書才是你親生父親。”

“而我的親生女兒正是如今魏府最得寵的大小姐魏璇。”

“而你,我曾經的好女兒,你什麽也不是,你如今這般模樣,說出去誰會信你是魏府千金呢?”

說完,樊氏近乎癡狂地笑起來,“哈哈哈……你一輩子只能窩在東洛這個地方,那些榮華富貴都是我女兒和我的。”

雲梨遲緩道,“我又怎知你說這些不是騙我的?”

樊氏突然猛地來到她身旁,趁其不備大力扯開她的衣襟,露出雪白細膩的左肩,如今左肩上的梨花胎記栩栩如生,世間最好的筆墨也難以描繪出。

樊氏伸出冰膩的手輕撫上胎記,雲梨被這冰冷一激,回過神,垂眸雙手顫抖地理好衣裳。

樊氏收回僵滞在半空的手,“這回你該相信了吧。”

樊氏望向窗外,目光飄遠。

“我還記得,那日也是這樣一個冬日,天大寒,紫煙河被大雪冰封數十裏,那年大小船只被迫滞留下來,東洛和楓河的大小客棧住滿了過往船客。”

“你的親生父親和母親也在其中,兩縣縣令見人多,熱鬧非凡,便安排了一場冰嬉,那日我懷着璇兒,也跟着一起去湊熱鬧,碰到了大着肚子的魏夫人,後來好巧不巧地,咱倆就一起發作了,屋子不夠,咱們就進了同一間屋。”

“剛生下來的孩子,只有接生婆看過,我使了點兒手段,讓接生婆将你和璇兒換了。”

“那時我便想,憑什麽有的人生來富貴,而我的孩子只能一輩子做下等人,把你和璇兒互換,說不定日後我還能跟着璇兒享享清福。”

說完,樊氏笑看着雲梨,“怎麽,是不是很恨我,恨不得殺了我?明明魏府的一切本該是你的。你本可以嫁個稱心如意的夫婿,過着衆人追捧、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而不是淪為別人眼中追名逐利的鄉野女子。”

雲梨默了默,恨嗎?怎麽能不恨。

樊氏讓自己和親生母親相見卻不能識,她還記得魏夫人慈藹典雅的笑,魏府的花團錦簇,衆星捧月的魏璇。

可她也記得,那日魏府榮管事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她以為魏夫人面善心慈,應當會狠狠責罰榮管事一番才是,可魏夫人不僅沒責罰榮管事半句,還替那榮管事辯解說好話。

句句都是在維護榮管事,雲梨此刻方才明白,或許魏夫人維護的不是榮管事,而是魏府的面子,在她們這些人眼裏,一個平民、一個丫鬟的聲譽,哪抵得上一府名譽。

雲梨對魏府并無多大感情,只是覺得有些遺憾,她以為,魏夫人與其他那些貴婦人會有所不同,一切不過是她想得太多,終究是一丘之貉罷了。

是以,聽了樊氏的話後,她并不想回到魏府,更不想認祖歸宗。

屬于她的別人自然搶不走,不屬于她的留也留不住。

雲梨緩緩從地上站起來,斂去眸中最後一滴淚,“關夫人所說,雲梨知曉了,但願關夫人午夜夢回時能睡得安穩,雲梨告辭。”

樊氏一把拉住雲梨的手腕,“怎麽,你不打算回上京去魏府告訴他們這一切?”

雲梨朝樊氏淡淡一笑,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複,“關夫人覺得我會如何做呢?”

說完,雲梨大步向外走去,屋外日頭很大,可冬日的日光,到底暖不到哪裏去。

出了關宅後,巷中寂阒無聲,四下無人。

雲梨再也忍不住,半蹲在角落裏,淚水洶湧而出,低聲抽噎起來。

父親阿兄走了,她只有蘭英姐姐了,可蘭英姐姐也不可能陪她在酒肆待一輩子,她終究是要一個人的。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雙腿又僵又麻,眼簾映入一方繡有青竹的軟帕,認出這軟帕的主人是誰,雲梨沒伸手接,而是收了收淚,站起身從袖中取出繡帕,擦了擦淚。

聲音帶着哭過後才有的沙啞,“多謝,不過我有,便不勞煩陸知縣了。”

陸懷硯看着她紅豔的眼眶,唇瓣動了動,終是什麽也沒說出口,緩緩收回手帕,默默站在她身旁,也不走。

雲梨本是想等陸懷硯先走一步,誰知他就像木樁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也不可能開口催他。

沒再多想,雲梨越過他往巷口走去,她一走,陸懷硯也動了,無聲息地跟在她身後。

雲梨腳步一頓,扭頭奇怪地看他一眼,陸懷硯也停下,朝她露出溫和一笑。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走出巷子,茶樓二樓,袁恒把玩着茶杯,眯眼望向跟在雲梨身後的陸懷硯,“這陸懷硯何時幹起了侍衛的行當?”

“去查查,那女子與他是何關系?”

立在一旁的孫川道,“看那背影,還有那女子臉上戴着的面紗,應當是離憂居的東家雲梨。”

“雲梨?哪個雲?哪個梨?”袁恒笑了笑問。

孫川道,“就烏雲的雲,梨花的梨。”

“那還真是有趣,陸懷硯故去的妻子也叫雲梨,那個“雲梨”是被大火給燒死的。”

孫川猛地想起雲梨臉上的那道疤,或許就是被燒後留下的。

孫川忙道,“殿下,依屬下看,這兩女子分明就是同一人,過雲姑娘常以面紗示人,為的就是遮住她臉上的那道疤。”

袁恒道,“看陸懷硯這模樣,分明就是對那雲梨念念不忘啊,想必那雲梨生得很美。”

孫川勸囑道,“殿下,那雲梨臉上帶疤,再好看也好看不到哪兒去,再說,正事要緊,下面的人來報說秦若音上了去往北地的船,是否需要派人将她捉回來?”

袁恒陰笑道,“天真,以為躲到北地就萬事大吉了?就讓她去吧,北地那邊,可不像這裏這麽太平,去了,她只會生不如死,茍延殘喘罷了。”

“不用管她了,讓路上的人別攔着她,她想去北地,便讓她去北地。”

袁恒又問,“關江可有說何時再見?”

“關江說今晚會在關宅設宴恭候殿下大駕。”

袁恒滿意地點點頭,“你說,關江可會答應咱們的請求?”

孫川冷笑道,“他若不答應,殿下有的是法子讓他再也做不了行當,再說,那關江很是愛財,殿下大不了多出些銀子,別告訴他咱們的計劃,随意糊弄他幾句,他哪不會答應。”

袁恒冷幽幽道,“關江是見錢眼開的主,可他那兒子和他可不一樣,讓他最好別讓他兒子知道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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