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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 第九十八章

兩人相處時的氛圍過于融洽自然, 像是認識了許久,粉衣女子心中無端生起濃濃的不安,她緊緊抿着唇瓣不滿地看着這一幕。

陸懷硯是她救的, 她是陸懷硯的救命恩人,這段日子與陸懷硯相處時,她早就深深迷戀上陸懷硯身上那股淡然清冷之感。

本以為他是鄉野之人, 卻沒料到她從江中救起他沒過多久, 陸懷硯的貼身護衛言聰便一路打聽尋來。

粉衣女子這才得知陸懷硯的名姓以及身份,千想萬想都沒想到他竟然陸府的陸懷硯。

她知道陸懷硯的妻子早已在大火中亡故, 是以一顆春心越發蕩漾。

如今他未娶, 她未嫁,她又是樊太傅的孫女,和陸懷硯怎麽也算是門當戶對,況且,她還不計較他和離過。

這樣一想,樊槿覺得能嫁與陸懷硯不過是十拿九穩之事。

直到此刻雲梨的出現,樊槿方意識到,事情可能沒她想的那麽簡單。

樊槿天真無邪的眸光幾經變換,像是在仔細思量些什麽,而後又安安靜靜坐在離櫃臺不遠處的桌旁,目光微暗地看着櫃臺旁的男子與女子。

雲梨不知樊槿心中所想, 她只知道,她的賬目在陸懷硯的幫助下, 已經快要全部重新算好,還差最後幾筆就核驗完。

陸懷硯說着說着, 嗓子有些幹,輕輕咳嗽一聲, 他掉落江中,身體受了寒,如今大病初愈,臉色還有些許蒼白,又加上咳症并未完全好,今日話說多了,不免咳上一兩聲。

雲梨聽到咳嗽聲,正想給他斟茶,卻不想一只軟白紅潤的手适時遞過來一杯茶。

雲梨剛放在茶盞上的手緩緩收回,重新執筆記賬。

她聽到樊槿對陸懷硯熟稔地嘟囔道,“大夫都說讓你靜養,少說話,就知道你熱心腸,這下好了,咳症又犯了。”

陸懷硯淡道,“我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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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腸。

聞言,雲梨記賬的筆尖一頓,賬簿空白處洇出一團黑濃的墨汁,只是一瞬,她便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記起賬來。

陸懷硯見雲梨賬簿上還有一頁賬目需核驗,沒有多加思索,他又開口道,“這處應是……”

雲梨“啪”一聲阖上賬簿,聲音柔冷無比,“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來,客人若想住店我這就讓堂倌帶你去房間。”

賬簿阖上時,因為雲梨的動作,扇起一陣青梨香,陸懷硯聞後越發覺得熟悉無比。

不知為何,他很想靠近面前的這女子,很想多與她說說話。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可自己到底想對她說些什麽呢?

陸懷硯心中着實悶滞,他擡眸看了看言聰,打算問問清楚他是否認識這女子。

言聰站在一旁打着圓場,“公子,咱們進屋去吧,您身子還未好全,吹不得風。”

陸懷硯輕嗯一聲,向樓上走去。

行至一半時,他又鬼使神差地扭頭看了一眼下方櫃臺旁的雲梨。

待陸懷硯幾人進屋後,呂蘭英來到櫃臺旁,拍了拍雲梨的肩,“阿梨,這樣也沒什麽不好,他忘了你,日後也不會再纏着你。”

雲梨長睫顫了顫,眸中似有華光溢出,微不可聞地低嗯一聲。

屋內,樊槿忙前忙後地替又是讓人送熱水來,又是讓人幫忙跑腿請大夫來,反倒讓言聰這個跑腿的閑下來。

陸懷硯眉宇微攢,對樊槿道,“樊姑娘,你回你的屋子吧,這些交給言聰去做就好,正好我還有事問他,若無事的話,樊姑娘不要再随意進出我的屋子,有礙樊姑娘的名聲。”

樊槿嘟嘴道,“我不能聽聽嗎?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陸懷硯沒說話,只靜凝着手中的茶杯,

這已經是最明顯的拒絕。

樊槿這才不情不願走出屋子,轉身的瞬間,眼裏的天真無邪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站在樓道裏,冷冷地瞪了一眼樓下雲梨的身影。

雲梨感覺後背一陣莫名的涼意襲來,回頭看去時,只有樓道裏悠悠晃動的竹簾,哪有人影。

陸懷硯屋內,言聰從懷裏小心翼翼捧出一個木匣子,他雙手恭敬地呈到陸懷硯面前。

“公子,這個匣子裏面裝着的,是治雲姑娘臉上疤痕的藥引,這藥引也是您冒險尋來的,您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陸懷硯打開匣子一看,裏面的東西正被防水臘紙緊緊包裹着,他記得,他剛醒來時,雖然忘了許多事,但一直惦記着這木匣,直到樊槿拿着木匣問那裏面裝着的是什麽,他忙不疊地将木匣收好。

直到言聰找上他,他又将木匣交給言聰保管。

陸懷硯掀開包裹着冰蓮的臘紙,“雲姑娘便是方才樓下拿女掌櫃是也不是?”

言聰點頭。

陸懷硯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了。”

接着陸懷硯又問言聰,“我和她從前很相愛?”

言聰眉毛打結,這讓他本就不靈光的腦袋更亂了,言聰想了想道,“愛,但不是相愛。”

畢竟雲姑娘喜歡公子時,公子對雲姑娘愛答不理不說,還做了那麽多讓人心寒的事。

待公子喜歡雲姑娘時,雲姑娘早已将公子放下。

這怎麽能是相愛呢?

陸懷硯很聰明,猜到了些,他道,“我知曉該怎麽做了。”

說着便又咳嗽起來。

言聰忙道,“公子,今晚可還要泡藥浴?”

陸懷硯掉入江中後,江中的水冰寒刺骨、湍急洶湧,且江中怪石嶙峋,激流拍擊下,內傷外傷遍布,至今淤血都未除盡。

大夫說得泡一年半載的藥浴,既能活血化瘀、又能驅寒除濕。

陸懷硯,“去準備吧。”

翌日一早,雲梨方從夢中醒來,房門便被叩響,她擡眸望向窗邊,天還未亮。

雲梨蹙眉輕聲問,“誰?”

陸懷硯低聲道,“雲姑娘,是我。”

雲梨才醒,聲音尚帶着一股溫軟,陸懷硯聽後,心難以抑制地跳個不停,他伸手壓了壓,在雲梨開門前整理好臉上神情。

雲梨趿着睡鞋,青絲盡散,面紗也未戴,随手披上一件薄披風打開房門。

迎面而來的料峭春風吹得她不自覺地一抖,陸懷硯見狀,下意識往風口處挪了挪。

被風一吹,雲梨清醒過來,不過眸中還有一些晶瑩的水意,看上去又柔又軟。

陸懷硯凝凝心神,取出懷裏的木匣遞給她,眼神莫名地帶上些期待,“雲姑娘,我忘記了許多事,但言聰說這木匣裏裝着的是治你眼疾的藥引,你收下去問問大夫,看能否用。”

雲梨着陸懷硯握木匣的長指,骨節分明,癯瘦無比,帶着病态的蒼白,與他蒼白無比的臉色如出一轍,露出的一截手腕也清瘦無比,手腕上似有交錯的疤痕。

她不知道他留在北狄的那段日子發生了什麽,但想到阿兄所經歷的,猜出他在北狄的那段日子并不好過,所以才會像阿兄一樣,忘了許多事和人。

但好在如今他平安而返,雲梨內心的愧疚散了些。

如今他又送來這藥引,她已經欠了他太多了。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雲梨沒伸手接,而是凝着那木匣出神,陸懷硯看着她臉上的紅疤,心中升起一抹疼惜,越發想讓這張臉恢複如初。

遂又補充道,“言聰說這是冰蓮,十分很難得,我想着既是如此,這藥效應當會不錯,你,拿去試試?”

陸懷硯漆眸忐忑地望向她。

雲梨原本還算平靜的心在聽到他的話後頓時掀起滔天巨浪。

她哽咽着聲,眼底染上紅淚,“你說這匣子裏裝着的是冰蓮?”

陸懷硯見她反應如此大,猶疑道,“怎麽了嗎?”

雲梨記得當初他告訴她,不用冰蓮也能治她臉上的傷,她這才同意收下那藥引。

因為她知道,冰蓮難得,許多人為摘到那冰蓮甚至為此付出性命,她還不起這麽大的人情。

可如今,陸懷硯又告訴她,這裏面裝着的是冰蓮。

雲梨閉眼一笑,是了,他忘了她,忘了許多事,又哪裏記得自己曾經說過哪些話呢?

雲梨深吸一口氣,待心緒緩和後,猛地睜開眼,聲音冰冷且不容拒絕,“陸公子,這冰蓮我消受不起,還請您收回。”

“嘭”一聲,房門被用力關上,險些拍到陸懷硯的臉上。

陸懷硯抱着木匣茫然地望着面前緊閉的房門,良久,他壓抑地咳嗽一聲,“那我先收回去,這冰蓮只會是你的,你莫要生氣。”

雲梨身子無力地靠在房門上,直到聽到陸懷硯的腳步聲走遠,他的屋子傳來關門聲,雲梨才捂着臉哭了起來。

一連過了幾日,雲梨都躲着陸懷硯不想見他。

直到朝中來信,讓陸懷硯速速回到上京,陸懷硯心裏始終放不下雲梨。

雖然他忘了許多人、許多事,但能讓他此刻的心躁動難安的只有雲梨一人,她是特別的。

臨走前那一日,天光未明。

陸懷硯将木匣子裏的冰蓮交給呂蘭英,“還請姑娘代我掌管這冰蓮,若雲姑娘哪日決定用上,盡管讓雲姑娘用,上京尚有要事,再下先行告辭,待處理好上京那些事後,我還會再回來的。”

呂蘭英道,“你怎麽不親自交給她?”

陸懷硯無奈道,“是我的不是,惹惱了雲姑娘,雲姑娘不願收。”

屋外言聰已套好馬,“公子,咱們該啓程了。”

雲梨下樓時,恰好看到言聰駕着馬車疾馳遠去。

那馬車比陸懷硯平日所乘的馬車大上許多,想必那日與陸懷硯一起的女子也在馬車中。

雲梨心中五味雜陳,随口道,“這馬車還挺寬敞的。”

一扭頭,卻看見那日與陸懷硯一起的女子正從樓上下來。

呂蘭英打趣道,“那馬車是挺寬敞的。”

呂蘭英簡直是雲梨肚子裏的蛔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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