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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在農舍的這幾日, 雨勢非但沒有變小,反而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許多人被困在這村子裏,出去不得, 什麽一做不了,閑下來,便尋個大棚圍攏一圈, 滔滔不絕地你一言我一語閑聊起來。
雲梨與呂蘭英閑來無事, 便坐在屋檐下聽聽趣當做消遣。
一名婦人抱怨道,“哎, 賊老天, 這雨也不知要落到什麽時候,再這樣下去,哪裏得了哦,櫃子裏的衣裳都發黴了,田地裏種的東西全被淹了,到時候怕是吃都沒得吃。”
另一名漢子道,“這還不是最慘的,我前幾日聽一些人說,好像宮裏有某位皇子正帶着人造反呢,青江如今打得水深火熱的,聽說就是那皇子不知從哪屯的人手和兵馬, 想要一舉攻破拿下青江,不過, 好在有人發現的即使,提前部署後又快馬加鞭上報朝廷。”
“只要這朝廷的援兵一到, 那反為哪裏還跳得動?”
婦人哎呦一聲,擔憂道, “咱們東洛離青江這麽近,不會打到咱們這裏來吧?”
那漢子又道,“放心吧,聽說如今青江的守城官是楓河新上任的知縣陸知縣,陸知縣可是上面派來的人,肯定早有準備了。”
聽完後,雲梨心不在焉地看向山邊的雨幕,雨勢太大,整座村子都籠罩在霧霭中。
呂蘭英一連叫了雲梨幾聲,雲梨都不見反應。
呂蘭英嘆了一口氣,“你不用太擔心,陸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像上次那樣平安無事。”
雲梨默了默才道,“我只是好奇他此刻不應當是在上京嗎?怎麽又會在青江。”
呂蘭英笑問,“怎麽,他告訴你他要回上京的?”
雲梨搖頭,“我沒問過,猜的罷了。”
呂蘭英點點她的鼻尖,“你呀,對他太過上心了,還敢說心裏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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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梨垂眸不語,片刻後又才開口,“也不知阿兄去了哪裏?”
提到雲帆,這回該呂蘭英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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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呂蘭英道,“我只希望他別像從前那般拼命,愛重自己些,這樣就足夠了。”
呂蘭英沒對雲梨提起從前雲帆在軍中時,為了立軍功,做出的那些拼命舉動,後來呂蘭英還親口問過雲帆,為何要如此拼命。
那時的雲帆的回答是,他要讓他妹妹過上好日子,不再仰人鼻息、看人臉色,做雲梨一輩子的依靠。
那時的呂蘭英還真以為雲梨和雲帆是親兄妹,否則,若知道他倆并非親兄妹的話,自己指不定要喝幾缸醋。
若對雲梨說了這些,會增加雲梨心中的愧疚和負擔,呂蘭英幹脆沒有提這些事。
雲梨起身抱抱呂蘭英,“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們都會平安無事的。”
這一晚,兩人躺在床上,想起白日裏那些人說的話,兩人誰都沒合眼,心事重重地睜眼到天亮。
到了第二日,兩人一起床,看見對方眼眼下的青灰,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推開窗一看,雲梨驚喜道,“雨竟然停了。”
呂蘭英探頭望窗外望去,雨的确停了,放眼望去,院門口大樹抽出的新芽一片嫩綠,撲面而來的清新感。
雨停了,日頭也就出來了,兩人商量後決定用完午膳後就回酒肆去。
臨走時,雲梨又給寡婦塞了些碎銀,“給孩子買些吃的和穿的吧,這幾日還要多謝你的收留。”
寡婦心裏過意不去,這兩名姑娘也只不過在她家睡了幾晚,每頓吃的又不多,想了想,寡婦道,“你們等等我。”
說完寡婦便下了一趟地窖,等她出來時,手裏多了一籃子雞蛋。
“二位要是不嫌棄,就收下這些雞蛋,嘗嘗鮮,雞是我親自喂養的,下的蛋個頭大,很補身子,我這也實在沒什麽好送你們的了,就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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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梨看看寡婦的神色,猶豫一瞬後,才收下籃子,“那就多謝了。”
坐上村裏的牛車後,雲梨将籃子抱在懷裏,以免太過颠簸将雞蛋颠碎。
呂蘭英看了看雞蛋欲言又止,雲梨道,“蘭英姐姐有什麽想問的嗎?”
呂蘭英道,“我看那寡婦家中也不富裕,你為何要收下她給的雞蛋?”
雲梨笑了笑,“我也不想收,但通過這幾日的相處,蘭英姐姐應該也看出來了,那寡婦是個敞快人,若我不收這籃子雞蛋,她心裏會一直覺得欠我們的,我若收了,她心裏反倒松快。”
呂蘭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兩人回到酒肆時,日頭正高高升起,江水退去,街道上鋪滿泥沙淤泥,還有一些泥沙帶來的腥臭。
呂蘭英嫌棄地捂住鼻子,“好像死魚的味道,可真難聞。”
兩人随即大步奔回酒肆,酒肆裏倒沒那些腥臭味,但黴味很重。
兩人又将門窗大打開來,通風透氣,但吹進屋裏的風,始終都帶着一股難聞的腥臭,一時間,兩人還真不知該通風還是不該通風。
将酒肆又簡單清掃過一遍後,兩人已經累得喘不過氣來,草草沐浴過後,雲梨連晚膳也未用,便上床歇息,不知為什麽,她總覺得有些惡心想吐,便不想用膳。
呂蘭英做了半日的活兒,又累又餓的,随便給自己煮了一大碗面,用過後也進屋歇息了。
*
半夜,雲梨猛地從噩夢中驚醒,她夢到陸懷硯被一群士兵圍攻,渾身插滿利箭,奄奄一息地垂着頭跪在地上。
醒來後才發現是個夢,雲梨松了一口氣,拍拍心口,安慰自己,還好是個夢。
清醒過後,方才做夢時受驚,出了很多虛汗,她覺得有些熱,便起身倒了杯涼茶飲下,重新躺回床上後,她卻一丁點睡意也無。
還是覺得熱得緊,雲梨掀開一半衾被,露出上半身,可掀開衾被又覺得熱,雲梨心裏又慌又惡心。
聞着窗外時不時飄進來的腥臭味,更難受了。
腥臭味,雲梨驀地一頓,腦中瞬間一片清明,這該不會是……
雲梨連忙起身,尋來面紗戴上,連外裳也未來得及穿,直接來到呂蘭英房門口,她拍響房門,甕聲甕氣道,“蘭英姐姐,你睡了嗎?我有事與你說,你千萬別開門,我站在門外說便是。”
呂蘭英睡得正香呢,聽到雲梨讓她千萬別開門,頓時清醒過來。
“出什麽事了,阿梨?”
屋外,雲梨沉聲道,“你可還記得白日裏我們剛回酒肆時,聞到的那股腥臭味。”
呂蘭英眼皮一跳,“那腥臭味有什麽不對嗎?”
雲梨道,“我從前翻閱的書中提及過,大水過後,容易出現疫病。”
雲梨頓了下,紅着眼眶道,“蘭英姐姐,我覺得,我很有可能是染上這疫病了,你這幾日千萬不要再和我接觸,明日你去尋縣令,告訴他一聲,讓大家多加小心留意,還有,你外出時,最好也戴上面紗捂住口鼻。”
染上疫病可不是什麽好消息,都知道疫病難醫,被染上的人十有八九難逃一死。
呂蘭英哪還能等得及明日,當即下了床穿衣,“阿梨,你別害怕,我這就去尋孟大夫來。”
雲梨點點頭,“你當心些,別染上了,多穿些衣裳。”
呂蘭英請來孟大夫後,天色已經大亮,雲梨的屋內,門窗緊閉。
孟大夫口鼻處也蒙着一層厚厚的黑紗,給雲梨診完脈後,他沉聲道,“正如雲姑娘所料,雲姑娘所患正是疫病。”
說完,孟大夫臉色沉了沉,“雲姑娘恐怕不是第一人患這疫病,縣裏肯定還有其他人也患了這疫病,我得先去衙門一趟,将這事通禀衙門。”
呂蘭英着急道,“你不用去衙門了,你快給阿梨開藥方子才是,我方才已經跑過一趟衙門,縣令已經知曉了這事。”
孟軒搖搖頭,“這疫病的方子我還得再回去琢磨琢磨。”
說完,孟軒又問雲梨,“雲姑娘,你除了渾身時冷時熱外,還有什麽難受的症狀?我先給你開些藥方,用過後看能不能緩解一二。”
雲梨裹着衾被,“惡心,心慌,頭似乎也開始隐隐作痛。”
孟軒點點頭,一一記下她的症狀,“我這就回醫館取藥,勞煩呂姑娘随我跑一趟,今日醫館應當會很忙。”
走前,孟軒看了看緊閉的窗,“待縣令讓人将街道清掃清洗後,最好開窗散氣,另外,屋內可以燃些艾草熏香。”
呂蘭英彎腰給雲梨蓋好衾被,小聲道,“你好好歇息,我回來給你做好吃的。”
雲梨腦袋昏沉沉的,胡亂地點點頭,緊緊抱着衾被,閉上眼。
到了醫館,果然如孟軒所說,今日上門問診的人很多,多到整個醫館都擠不下了。
孟軒讓衆人在醫館門口依次排好隊,而後才去給呂蘭英抓藥。
抓完藥,孟軒又叮囑道,“可以讓她沐浴時泡一泡艾草,再加上我抓的這包藥材,另外一包給煎好後讓她服下,我只抓了兩日的量,若兩日後沒有好轉,得另想法子。”
“還有就是,呂姑娘這段日子也要多加注意,別染上了。”
呂蘭英點頭,付了銀子,“多謝孟大夫,我會注意的。”
說完便匆匆往酒肆奔去,她回頭看了一眼醫館門口等着問診的那些人,臉上神色無一例外地相似,與阿梨的症狀很像,一想到這,呂蘭英就覺得恐懼無比。
回到酒肆後,呂蘭英匆匆在爐子上将藥煎上,又開始燒熱水,至于艾草,沒有新鮮的艾草,只有去歲端午時曬幹的艾草葉。
呂蘭英估摸了下,還夠用三四回,接着又跑去香鋪裏買了一堆艾草熏香回來備着。
夜裏,呂蘭英将煎好的藥送進雲梨屋裏,她敲了敲門,“阿梨,醒着嗎?我進來了。”
雲梨幹咳幾聲,“蘭英姐姐,你将藥放在門口便是,我自己來取便是。”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呂蘭英道,“我端進來就是,這有什麽,我戴着面紗呢。”
誰知,屋內的女子在這一刻卻是前所未有的疾言厲色,“蘭英姐姐,我說了,你放在門口便是,不用進來。”
說完,屋內屋外一片寂靜,雲梨情緒有些不穩,她嘆了口氣,“蘭英姐姐,是我态度不好,你別放心上,你将藥放在門口好不好?我染了疫病,不能再讓你也染上,不然,咱們兩個都躺下了,還有誰來服侍伺候我呢?”
這話帶着說笑的意味,呂蘭英聽她的語氣也意識到這疫病的嚴重性,呂蘭英只得妥協道,“那我将藥放在地上,我再去給你端些吃的來,不能只喝藥不用膳,不然身子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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