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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聽到屋外呂蘭英離去的腳步聲, 雲離才緩緩從床榻上支起身子坐起來。
不過是坐起來罷了,似乎都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打開門後, 雲梨端起地上的藥,一擡頭,看見呂蘭英端着食案站在離她不遠處, 眼含淚花地望向她。
雲梨朝她扯扯嘴角, 有氣無力道,“蘭英姐姐, 你放心, 我沒事,你将飯菜放在地上,我過來取便是,你先回屋去。”
呂蘭英聲音哽咽,“好,那我先回屋去,給你準備些熱水沐浴。”
雲梨用過藥後,飯菜也只吃了幾口,便吃不下,呂蘭英将熱水一桶一桶送上來時,雲梨朝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 “辛苦蘭英姐姐了,我這實在無力, 不然我……”
呂蘭英當即打斷她,“怎麽過去這麽久還和我見外, 你再說,我可不愛聽了啊。”
雲梨彎彎蒼白的唇, 眼裏帶着溫柔笑意,“好,那我便不說了。”
一切按孟大夫說的來,呂蘭英往浴桶中加入艾草葉,又加了些其他草藥進去浸泡,弄好後,她對雲梨道,“你先進去泡着,水不熱後就出來,孟大夫也說過,不宜泡太久。”
呂蘭英出去後,雲梨解開外裳系帶,緩緩泡入水中,水溫有些燙,但對雲梨來說剛剛好。離開床榻她覺得冷,躺在床上蓋上衾被她又覺得悶熱無比。
呂蘭英回屋後,沉思良久,片刻後,她終是下定決心寫信給青江的陸懷硯。
她沒有門路,不認識什麽權貴高門,幫不上阿梨,方才見阿梨的臉色,若再拖下去,恐怕危在旦夕,她不敢再等下去。
雲梨泡過藥浴後,随手将身上擦幹,而後便匆匆上了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呂蘭英進進出出進屋來收拾,她想與呂蘭英說幾句話,也是有心無力,太過疲累,眼睛都難以睜開,只能半夢半醒地看着呂蘭英進進出出。
待雲梨再次醒過來時,已不知今夕是何夕,她感覺自己做了好長一個夢,夢裏有父親、阿兄,還有陸懷硯初次登門提親時的場景……
額上冰冰涼涼的,像是搭着什麽,雲梨唇瓣動了動,發現幹澀的唇瓣也變得潤潤的,還有一絲絲甜味。
應當是有人在照顧她,應當是蘭英姐姐,這般想着,雲梨下意識掙紮着想睜眼起身。
只是她才剛動了動,鼻尖便傳來一陣冷冽的松木香,雲梨一怔,沒再動彈。
耳畔傳來陸懷硯溫和低柔的聲音,落在雲梨耳中,似乎帶着點哄人的意味,“別動,大夫說你要好好歇息,呂姑娘熬了些粥,我去端來你用些。”
“我從青江帶來一名大夫,他曾治過疫病,會好起來的,你別怕。”
雲梨本想問他為什麽會在這裏,但她實在沒力氣,又加上口中幹澀,實在說不出什麽,只能探出舌尖蹭了蹭唇上的蜜水。
陸懷硯正說着,其實一直在留意着雲梨,見她的動作,他去倒了杯溫水來,“我扶你起來喝些水可好?”
雲梨點頭,陸懷硯一直手穿過她後背半扣住她纖細的腰肢,稍微用力往上一帶,雲梨便被撈了起來。
陸懷硯讓雲梨靠在他懷中,将溫水遞至她唇邊,小聲道,“喝吧。”語氣溫柔至極。
雲梨低頭去喝杯裏的溫水,散開的青絲滑落,陸懷硯大手順勢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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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梨一口氣将杯裏的水喝完,露出的脖頸上已經生了一些暗瘡。
陸懷硯臉色一沉,視線微微瞥向她的手背。
雲梨還未察覺,直到她喝完水後,垂眸看到自己手背上的暗瘡,眉心一擰,她拉開兩人的距離,閉眼道,“你不該來我屋裏的,青江如今更需要你,你若出了事,青江又該怎麽辦?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不會不顧全大局。”
陸懷硯卻将她緊緊扣在懷裏,腦袋擱在她肩上,抱着懷裏的女子,這種失而複得感盈滿心腔,讓他舍不得放開,哪怕是半刻也不願。
陸懷硯淡道,“沒有什麽該不該,只有我願不願,青江沒有我,還會有別人,不是離了我青江就會被攻破。”
雲梨恹恹地耷拉着眼皮,凝着手背上的暗瘡,“我欠你的越來越多了。”
陸懷硯,“無妨,這些都不算什麽,你好好喝藥用膳,将身子養好才是大事。”
雲梨,“這疫病會傳染給你,你不怕嗎?”
陸懷硯淺笑一聲,“怕什麽?我若怕就不會來了。”
雲梨盯着他眼下的一團青灰出神,想必他也沒好好歇息過,便道,“我有些力氣了,你先去歇息吧,不用一直在這兒陪着我。”
陸懷硯沒說話,而是往她背後塞了一個軟枕,讓她倚上去,而後去給她端來藥。
陸懷硯道,“這藥方是另開的,有些苦,但藥效應當不錯,我備着蜜餞喝完後給你淡口。”
雲梨道,“我又不是什麽小孩子,早過了怕苦的日子,又哪裏需要蜜餞。”
說着,雲梨便就着陸懷硯的手,一聲不吭喝下碗裏的湯藥,直至一滴不剩。
喝完後,果真如她所說,她并不怕苦,連眉頭也未皺一下。
陸懷硯卻還是從木匣子裏取出一顆蜜餞喂至她嘴邊,“你不苦,我苦,嘗嘗,這是青江特有的,那邊的小孩大人都愛吃。”
雲梨看他一眼,終是什麽也沒說,低頭咽下他攤在掌心的蜜餞。
溫熱柔軟的唇瓣蹭過陸懷硯手心,恍若一片羽毛輕撓過,帶着若有似無的癢意,陸懷硯忍了又忍,才沒收攏掌心。
雲梨低頭去咬他掌心的蜜餞時,恍若毛絨絨的禽鳥啄食,可愛得緊,陸懷硯只覺心喜,他靜靜看着。
雲梨咽下口裏的蜜餞後,才發現剛才自己的姿勢有多不妥,她眼神胡亂飄向別處,“這蜜餞還不錯。”
陸懷硯知她是害羞了,也不戳破,直言道,“那我回青江再多買些備着。”
說完,陸懷硯又端來矮案放在雲梨的床上,矮案上的食案裏放着一碗青菜肉絲粥,并一小碗鹽漬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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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硯道,“大夫說這段日子不得食葷腥,才能好得更快,待你病好後,想吃什麽便吃什麽。”
雲梨握住木勺,“我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你放心好了。”
雲梨一邊吃一邊問了句,“是蘭英姐姐寫信給你的嗎?”
陸懷硯點頭,“是,她也是擔心你,若她不說,我還不知東洛這邊出了這麽大的事,好在我讓大夫重新給了縣令一個方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雲梨這才綻開笑顏,“那就好,否則真不知有多少人會因此喪命。”
事實上,雲梨并不知曉,東洛的藥材如今已然沒剩多少,這些藥也只能緊着病得不算嚴重的病人,至于那些病入膏肓已經無力回天的,只能靠沒有任何藥效的藥吊着一口氣,而後順其自然地死去,死後再一把火燒個幹淨。
如今,東洛已經有接近一半的人死去,并被拉去城外焚燒,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糟。
無論如何,好在大夫給的藥方子是真的有用,遏制住疫病的蔓延,許多人喝下後身子也慢慢好轉。
這日雲梨再次醒來後,突然發現身子一輕,整個人似乎都活了過來,渾身輕快不少,而且最重要的是,前段日子她聞不得一丁點葷腥,而此刻她卻很想吃肉。
只是往日她一醒,必定會看到陸懷硯坐在她床頭邊的太師椅上,手裏捧着書卷在看,有時他看累了也會打會兒盹,這樣一持續便是多日。
雲梨今日醒來,乍然發現屋內沒有陸懷硯的身影,還有些不習慣。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這時呂蘭英推門而入,語氣中是難掩的雀躍,“你醒啦,那大夫果真厲害,說你今日便能大好,身上的暗瘡也會消下去,你看看,身上還有暗瘡嗎?”
呂蘭英放下食案來到雲梨身邊瞅着。
雲梨看看手背,“好像是散了,這大夫好生能耐。”
呂蘭英道,“快來将藥喝了用膳,大夫說過,疫病雖然好了,但不可大意,以免舊疾複發,還得喝一段日子的藥。”
雲梨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喝完後,下意識覺得嘴裏少了些什麽,有些苦。
是了,前幾日她每喝一回藥,陸懷硯便會往她唇邊遞來一顆蜜餞,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慣了喝藥有蜜餞的日子。
雲梨喝完後,又喝了一口碗裏的粥,裝作不在意地一問,“陸公子呢?今日怎麽沒見他人影。”
呂蘭英面色一僵,這,阿梨對陸懷硯的關心似乎超出了她的想象。想到陸懷硯蒼白着面色對她的叮囑,呂蘭英道,“見你身子好了,他自然是回青江去了,那裏一堆破事等着他。”
雲梨最是能從細微處察覺到異常,呂蘭英瞬間的僵滞以及臉上不太自然的笑,都讓雲梨有所懷疑。
雲梨也不再胡思亂想,直截了當問呂蘭英,“蘭英姐姐,你如實告訴我,真的是這樣嗎?”
呂蘭英嘆了口氣,在屋內踱來踱去,架不住雲梨的再三追問,只能如實道,“你的病好後,他又病倒了,但昨日青江又傳來急報,他不得不快馬加鞭趕回青江。”
說到這,呂蘭英頓了下,“阿梨,他或許也沒有那麽糟,你覺得呢?”
雲梨這幾日都渾渾噩噩的,自然不知外面已經翻天了,那些染上疫病的人不知死了多少,這疫病比雲梨想的還要嚴重許多,陸懷硯在她身邊照顧這幾日,也被染上了。
得知自己染上疫病的一剎那,陸懷硯只道,“我先回青江去,你讓她好好養病,不用告訴我她我染上疫病之事,不然依她的性子,內心定然自責又內疚。”
可呂蘭英還是如實告訴啊雲梨,畢竟,青江如今水深火熱的,聽說那三殿下不知從哪兒借來的兵力圍攻青江,陸懷硯過去,能不能再活着從青江出來都是一回事,東洛和楓河的援兵如今大多染上疫病,去了也于事無補,只能等朝廷從其他地方調來增援。
雲梨目光落在梳妝臺上的那個木匣子上,那是呂蘭英放在那裏的,她知道,裏面裝着冰蓮。
雲梨突然道,“蘭英姐姐,我想試試這冰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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