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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時曜走了。

從鐘郁這邊得到幾個名字後，他輕輕在鐘郁眼上落下幾個安撫的吻，然後直接往貧民區趕去。

鐘郁一個人在家裏安靜地發着呆。

這是他第一次和別人說起這件事情，甚至之前連鐘父他也不曾說過。

最開始是怕鐘父擔心，後來是那個惡魔威脅他不讓他說。

小時候他确實也在心裏怨過鐘父，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都和對方有隔閡，直到後來長大，才明白鐘父的不容易。

鐘父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看到鐘郁一個人在家他還有些不太習慣。

他試探着問鐘郁怎麽時曜不在，還小心翼翼地問兩人是不是鬧別扭了。

鐘郁有些哭笑不得，原來在鐘父眼裏，他們倆已經是連體嬰兒般的存在了。

他答時曜有事出去，鐘父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其實鐘郁也不确定時曜能不能找到他們，那些人就像狡猾的老鼠，流竄在各個地方，摸不着行蹤，但能有一個可以分享秘密的人也不錯。

至少他現在覺得，就算那些照片公開也不是什麽大事了。

這不是他的錯，他無需為此自卑或自責。

晚上淩晨零點，鐘郁的通訊儀又滴滴響了兩聲，他現在對這個聲音有些過敏，下意識不想去看。

但想了想，還是鼓起勇氣打開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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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曜。

他說：【生日快樂。】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鐘郁不由笑了起來。他和時曜發消息讓時曜當心，說自己已經想開了，就算找不到人也沒關系。

時曜沒有回複。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時曜也沒有回來。

鐘父特地請假了一天給鐘郁過生日，他本想過得熱鬧些，但在家等了一天，也沒看到時曜出現。

他狐疑的目光地再次看向鐘郁，問：“你們真的沒有吵架？”

鐘郁笑了笑，“沒有。”

他又接着說：“我不會和他吵架的，時曜真的……很好、很好。”

他的聲音沉了下去，很好兩個字在嘴邊停留了很久。

他甚至覺得之前經歷的苦都是為了遇到這個人。

鐘父也點點頭：“确實是個好孩子。”

因為時曜一直沒有回來，鐘郁的生日一直沒有過，直到快十一點，鐘父已經要熬不住了，鐘郁才說：

“我們先過吧。”

鐘父給鐘郁拿蛋糕，點蠟燭，在鐘父溫柔的生日歌裏，鐘郁許了兩個願望。

一個是希望鐘父健康。

另一個是希望時曜平安。

睜眼的一瞬間，他仿佛看到時曜就在旁邊，但是燭光一閃，才發現剛才的只是幻影。

吃完之後，鐘父回房休息，鐘郁也回了房間。

他想給時曜發個消息，但是怕對方正好在忙，反而打擾到他。

他嘆了口氣，在心裏一遍遍默念着時曜的名字，突然，外面的窗戶傳來一點響動。

有人在敲窗。

鐘郁警覺地看過去，看到外邊窗戶上挂着一個黑色的人影。

夜色模糊，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但鐘郁沒想到自己對時曜已然是這麽熟悉，只需要一個模糊的輪廓就能辨認出他。

他立馬沖了過去，推開窗。那個身影挂在窗臺上，擡眼看他，朝他開口：

“我回來了。”

時曜的衣服看起來十分髒，上面沾滿了不知道哪裏的灰塵和污漬，還劃破了好幾道口子。

鐘郁上下打量了兩眼，沒有看到什麽明顯的外傷，松了口氣，然後又小心地問：

“受傷了嗎？”

時曜搖搖頭，漫不經心地說：“沒有，他們傷不到我。”

鐘郁放心了，又問：“你回來為什麽要爬窗？”

“我一回來就想見你了。但是看鐘叔叔已經睡了，就怕吵醒他。”

“那你怎麽不進來？”

時曜掃了一眼鐘郁整潔的房間，說：“我身上髒還沒來得及收拾……”

鐘郁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可能是有一些無語，時曜緊盯着他的表情，見狀轉了個話說：“……我馬上回去收拾一下再來。”

鐘郁瞪了他一眼：“你給我趕緊下來，直接的。”

時曜老老實實下來了。

他站在房間裏，顯得有些局促，只站在窗邊書桌的一個角落。

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兩枚鑲着紅寶石的戒指，以及幾個做工精致的小金球，說：“他們我已經都解決了，不會再有人再拿那件事來找你了。”

說話時，他的眼睛閃過一絲冷意，想到那件事情他依然生氣。

“抱歉，錢我盡力追了，但只能追回一部分，有些他們已經花了，只剩下這些東西還沒來得及變賣。”

鐘郁看到那兩枚在燈光下耀眼的紅寶石戒指，想到之前它在瘦猴手上的樣子：“……謝謝。”

“這本來就該是你的。”他把這些東西都交到了鐘郁手上。

鐘郁低頭看着這些東西，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也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沉重。

他突然瞥見，紅寶石的側緣濺着一點血漬。

已經凝固了。

他垂眼，開口問道：“……你是怎麽要回來這些的。”

以那些人的性格，到嘴的東西是不可能吐出去。

時曜察覺到他的目光，視線跟着過去，沒有選擇和鐘郁說謊。

他說：“他們沒死，不過比死也好不到哪去。”

死亡只是一瞬間的，他要讓那些人在痛苦和折磨中，眼睜睜看着自己離死亡越來越近，在絕望中一點點死去。

鐘郁眼睫顫了顫，但是什麽也沒說。

聽到這個消息，他一點沒有害怕，反而像終于解脫一樣，內心格外平靜。

他絕不會同情這些人，連一聲多餘的嘆息都不會施舍給他們。他們早該得到正義的審判，但正義遲遲未來，如今終于來了。

——來自獨屬于他的“正義”。

他捏緊手上的這些東西，和時曜真誠道謝：“謝謝。”

時曜看着他：“以後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會在，都會保護你。”

“鐘郁，你不用再害怕了。”

說着，他突然從背後變出了一條項鏈，一條和之前他送給時曜的十分相似的項鏈。

鉑金銀白色的墜子，下面也是一顆水藍色的小墜，做成水滴的形狀，看起來精致無比，是挂在商店櫃臺裏會被一掃而空的那種。

甚至比他那條還要成色更好一些。

時曜說：“我特地趕回來的，幸好還沒晚。生日快樂寶貝，這是我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

他看着鐘郁說道。

時曜的聲音輕柔，眼神溫柔又深情，盡管自己看起來像泥裏滾過似的一身髒亂，但将項鏈保護得極好。

“我和鐘叔叔打探過你喜歡什麽，他說你從小到大都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麽，只能自己想，就加了一點我自己的小心思，買了一條和你之前送我的差不多的項鏈，想搭成情侶項鏈——這個，你喜歡嗎？”

說到最後，時曜的聲音裏隐約透露着一點忐忑。

鐘郁看着眼前晶瑩剔透的藍水滴，燈光下它顯得波光粼粼，他用語言形容不出來那種美，甚至因為送禮的人，這份美成了他眼裏最美的樣子。

他說：“我很喜歡。”

時曜笑了笑，說：“那就好，我先回去洗個澡……”

鐘郁沒等他說完，直接抱了上去，緊緊貼着他，繼續說：

“但是我更喜歡你，你才是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時曜，我愛你。”

鐘郁的聲音有些顫抖，說完，他仰頭看着比他高了半個頭的時曜，主動閉眼輕輕吻了上去。

第一次被主動告白的時曜身子一僵，然後迅速反客為主，給予了狂風暴雨般激烈的回應。

唇齒相交之間，鐘郁的聲音斷斷續續：

“別，我爸還在隔壁呢……”

“噓，我們可以輕點……”

……

一個月後，鐘郁的小指經過複查終于可以确定沒有長歪，最大的警報解除，餘下的只需要多多休息好好恢複即可。

恰逢學校開學，被時曜無時無刻黏了一個多月的鐘郁終于得到了一點喘息的機會。

他和時曜約法三章，兩人在學校時要保持正常的同學關系，不能有太多超出範圍的親密舉動。

這一個是因為他不想被人當成話題八卦，另外一個是他的風評因為之前秦铎并不是很好，不想時曜因此受到影響。

時曜嘴上答應的好好的，但開學第一天，就旁若無人地在學校門口牽起他的手，在他的唇邊親昵地落下一個吻，還喊他寶貝。

衆目睽睽之下，鐘郁被無數雙眼睛盯着，紅暈從臉頰泛上耳垂，只能裝作無事發生地面無表情走過。

一到沒人的地方，他就拽住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人，質問他：

“不是說好在學校裏裝不熟的嗎？”

“是嗎？我忘了。”時曜回答得理直氣壯。

鐘郁覺得他完全是成心的。

時曜見鐘郁臉上有些惱怒，垂下頭緩緩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你是嫌棄我拿不出手，所以不想公開我……”

“我沒有！”

“那你為什麽不願意？難道你是想再找別人？”時曜的眼睛微微眯起來。

“怎麽可能！”

“那不就行了，你不擔心我我還要擔心你被人拐走。我必須要告訴那些人你是我的，讓那些不長眼的都離你遠遠的。”時曜盯着他，眼底是濃濃的占有欲，語氣斬釘截鐵，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

鐘郁輕輕嘆了口氣，正打算說勸說點什麽，就看到時曜身後有一個人正朝他們走來。

是裘家小少爺裘閱熙，之前公開追求時曜的那個omega。

此時看起來依舊金貴亮眼。

看到他，鐘郁心裏突然慌亂了一瞬，雖然他相信時曜，但還是有一種危機感油然而生。

他猜到對方大概率是得知了剛才的事情找來的。

裘閱熙走到兩人面前，目光掃過一眼鐘郁，移向時曜，直接問他：

“這就是你之前一直拒絕我的理由？”

時曜沒有猶豫地點點頭。

裘閱熙又看了一眼鐘郁，目光在兩人之間幾個來回，最後說：“行，祝你們幸福。”

說完，他轉身離開，一點不拖泥帶水。見他這樣，鐘郁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些欣賞起他的做事态度。

看到時曜的目光再次看來，鐘郁想起自己剛才那瞬間的緊張和擔心，把原來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他說：“……快去上課吧。”

“我下午有晚課。”

“……行，我等你下課一起回去。”

時曜終于滿意地走了，鐘郁嘆了口氣，這一個月以來，他越來越覺得時曜變幼稚了。

但他雖然嘴上嘆氣，心裏卻仍甜甜的，跟人流後面一起去上課。

課上到下午四點結束，時曜的實訓課要到五點。

鐘郁索性沒事，留在琴房彈了會兒琴，才溜去了機甲樓。

他一邊思忖着晚上吃什麽，迎面遇到一個人。

“你還好嗎？”

熟悉的聲音響起，鐘郁愣了一愣。

他擡眼，秦铎就站在他前面。

才一個多月不見，鐘郁突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覺，覺得秦铎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直到他突然發現秦铎臉上一直帶着的笑容不見了。

秦铎目光沉沉地看着鐘郁，裏面似有許多情緒在洶湧起伏。

鐘郁被這眼神勾起了上次的不好回憶，立即小步往後一退，朝兩邊看了看，準備逃跑的路線。

秦铎看着他的動作，目光微黯，開口說：

“你不用怕我，我不會再那樣對你了。你給我打的那筆錢我已經收到了，剩下的你不用再給我了，小郁，我後悔了，我想問我們還可以回到從前嗎……”

他的話還沒落完，背後響起時曜的聲音：“老婆！”

鐘郁不知道時曜又是從哪裏學到了這個詞，旁邊路人轉頭，或好奇或打量或調侃的目光幾乎要把他融化，但是在秦铎面前，他還是佯裝鎮定冷酷：

“不可能了，秦铎。”

此時時曜也到了跟前，他看到面前的人是秦铎，面色一冷，将鐘郁護在了身後，毫不客氣地沖秦铎道：

“你又來做什麽。”

秦铎看着鐘郁沒有說話。

見三人要成為焦點，鐘郁拽了拽時曜：“我們回家。”

聽到回家兩個字，時曜神情微緩，他警告地盯了秦铎幾眼，然後乖乖地跟在鐘郁後面走了。

秦铎始終目送着鐘郁的背影離開。

而鐘郁從始自終沒有回頭。

回去路上，鐘郁問時曜“老婆”這個稱呼究竟是怎麽回事，時曜得意洋洋說是他同學告訴他的。

“等等，你的同學怎麽會知道我們的關系？”

“為什麽不知道？他們所有人都知道。”

“為什麽所有人都會知道？”

“我告訴他們的。”

“……你晚上不許吃飯！”

“老婆我錯了。”

“誰是你老婆！……”

當天晚上，正好是鐘郁的發.情期，某個沒有吃飯的人咬着鐘郁的後脖頸狠狠用.力标記，将他全身都覆蓋上自己的痕跡和氣味。

等到結束，鐘郁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哆哆嗦嗦地擡起手指指向時曜，眼尾被熏得潮紅一片，眼眶裏還泛着水光，他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跡，咬着牙有氣無力地罵道：

“你是狗嗎？！”

時曜心滿意足地看着底下的人再次烙上的标記，他俯下身子含住鐘郁指尖，回答說：

“嗯。”

“我就是你的狗。”

“我愛你，鐘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