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聽話

聽話

另一邊，許諾拽着陸辰來到洗手池。

都去吃飯了，這裏沒有什麽人。

許諾“嘭”地向上打開水龍頭，力氣很大，好像和它有什麽仇。

從兜裏掏出紙，放在水下沾濕，側身面朝他：“頭低下。”

陸辰喉嚨輕滾出一聲小狗似的呻吟，聽話在她面前俯首，內心深處劇烈翻騰。

許諾見他這麽聽話，心裏的氣散了點。

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看到陸辰被欺負，她比他這個當事人還激動不忿。

他的頭型好，發質烏黑順滑，頂端有兩個發旋。

許諾聽說，有兩個發旋的人都比較倔。

倔不倔不知道，傻是真有點傻。

許諾用紙巾擦拭他頭發上的飯漬，菜湯黏在他頭上，發絲一绺一绺粘在一起。

清理完頭頂上明顯的髒污，許諾手扣在他下巴，微向上擡。

兩人面對面。

他的劉海也被弄髒了。

許諾動作輕柔有條理的用紙巾包住手指夾去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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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傳來的觸感，輕柔酥麻，通過大腦到達尾椎骨，軟了半身。

劉海太長，許諾向下按壓的時候頭發戳到陸辰眼睛裏面，耐不住難受，陸辰擡手想去揉揉。

許諾發現了這一點，快他一步，在他之前撥開他的頭發。

沒控制好力道，一下子把劉海都撥到一側，陸辰漂亮的眼睛露了出來。

燦若繁星的眸子亮晶晶的，睫毛又長又密，很像最近流行的嬰兒直。眼尾與睫毛尾段形成小夾角，撩人不自知。

因為慌亂，他的眼睛在不停地眨動和躲閃，撲閃撲閃的，蝴蝶振翅一樣。

許諾眼中透出驚豔，一時間忘記收回視線，直勾勾盯着他看。

陸辰害怕別人看他的眼睛，想用頭發蓋住，又不敢動。

注意到許諾的視線，他羞紅了臉，醉人的紅色一路爬上耳朵和脖頸後側。

陸辰側臉躲開，輕聲說：“不好，別看。”

許諾回神，見他緊張恐慌的模樣，以為他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好看。

“好看，”許諾放下擦拭的手，認真注視他的雙眼。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倒映出她的臉，“很好看。”

平心而論，陸辰是自己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

即使對外貌不太在乎的她也覺得他的臉無可挑剔。

陸辰臉紅得像剛煮沸的開水，馬上要冒煙。他摸摸熱燙的耳朵尖，企圖降溫。

她，她誇他好看。

好開心。

陸辰暗自竊喜，努力繃直的嘴角不聽使喚地上翹。

“以後別人欺負你不要沒有反應，就算不反抗，也要找老師。”想到他剛才被欺負的樣子，許諾心突然變軟。

“沒關系，我不在乎。而且，”陸辰頓了一下，“習慣了。”

許諾換了張紙巾給他擦衣服，聽他這話氣不打一處來，猛地把紙甩到他身上：“什麽沒關系有關系的。”

“你首先要保護好自己，其次才能保護別人。”

許諾恨其不争。

“再讓我看見一次，你看我還理不理你。”她放狠話。

陸辰撿起紙巾，放進手裏揉搓。聽清許諾講什麽，陸辰眼裏都是驚慌和不安，想去拉她的手，又想起自己髒，剛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不會了不會了，我下次不會這樣了。”

“我聽話。”你別不要我。

這還差不多，許諾心裏想。

見他又要把劉海撩下來，許諾忍不住問他：“你長那麽好看，幹嘛留這麽長的劉海，不紮眼睛嗎？”

“對視力也不好。”

陸辰扣手，不敢告訴她原因。

許諾挑眉，也沒再問。

清理得差不多，兩人回教室。

到教室就被班主任叫走，估計是為着中午那事。

姜禾問清楚事情經過，說：“這事錯不在我們，但是許諾的處理方式不太妥當。”

“那個男生被罰寫3000字的檢讨，相應的，許諾也要被罰。”

陸辰愧疚看了許諾一眼，許諾沒什麽反應。

“嗯......那就罰你打掃一天的教室衛生吧。”

許諾驚訝看她，本以為自己怎麽着也要寫又臭又長的檢讨，沒想到就這樣。

“老師知道你是好意，沒辦法面子上的工作肯定要做一下。”姜禾鬼鬼祟祟看了一眼辦公室，見沒老師在，她輕聲說：“其實老師支持你的做法。”

“誰讓他欺負我們班的同學。”

姜禾語氣輕松诙諧，許諾臉上揚起淺笑，和陸辰對視一眼。

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睛，但她知道，陸辰在笑。

*

“國慶放假同學們在家要注意安全，不去河邊游泳，出行注意車輛......”九月的最後一節課班主任姜禾在講臺上說着安全事項。

臺下的學生們心早就飛了，叽叽喳喳讨論去哪玩。

試卷一科一科輪着發，坐在許諾前面的李華苦着臉把試卷傳給許諾他們：“天殺的，只是放了個國慶，作業都快趕上寒暑假的量了。”

“玩了再說，作業先暫停。”李華的同桌是個豪爽妹子叫邊蕊。

試卷直接對折塞進書包。

“許諾，你們是不還要訓練？”邊蕊轉身收拾書包，問許諾。

許諾點頭。

“沒假？”

“沒有。”

邊蕊輕嘆一口氣，對還在怨聲道載的李華說：“這還有沒假的呢。”

李華有被安慰到。

朝許諾投去一個同情的眼神。

“好在江戈轉來我們班，許諾也算有個伴了。”

“是吧，江戈？”李華把筆架在鼻子和上嘴唇中間，一臉搞怪。

一聽這話，安靜整理桌上漫天雪白試卷的陸辰動作停下，不經意看了眼許諾和她身後的江戈。

許諾接過手裏的試卷一張分給陸辰，又給自己拿了一張。

試卷都是數好的，許諾手裏還剩一張。

江戈整個人趴在桌上睡覺，試卷覆蓋他的身影。

許是沒地方放試卷，許諾扭過身把蓋在江戈頭上的試卷都撿起來，疊成一摞放到桌角。

兩人看起來異常的和諧。

陸辰喉頭幹澀，不敢再看。

他覺得今天的陽光真刺眼，晃得他眼疼。

江戈被李華的大嗓門吵醒，本來也沒睡着，聽他這麽說，江戈擡頭毫不掩飾的目光落在許諾剛轉過去的背後：“當然，我很樂意和許諾同學作伴。”他刻意咬重最後兩個字，尾音上挑，頗有些耐人尋味。

陽剛的俊臉懶散挂着笑，有種漫不經心的随意氣質。

“呦呦呦。”李華看破不說破，想再說點什麽，被許諾一個冰冷眼神殺遏制，悻悻然閉嘴轉了回去。

邊蕊嘲笑他。

江戈悶笑。

陸辰心裏淩亂，排山倒海般的危機感正在吞噬他。

他想安慰自己許諾和他是隊友，兩人練的項目相同，親密一點很正常。

可他越想心裏越亂，他和許諾沒有共同話題，關系比之前雖好上一些，但這樣......不夠，遠遠不夠。

他太貪婪了，太想和許諾有更多的接觸。

就像上次她幫自己處理身上的髒污那樣，用手觸碰他。

溫熱柔軟的感覺，是他每次想起心底都會震顫的存在。

陸辰難受地垂下頭，餘光瞧見江戈英俊的臉龐正盯着許諾的後腦勺看。

他摸摸遮眼的劉海，想起許諾上次說的話。

如果這樣能讓她多看看他，也沒什麽不好的。

陸辰下定決心。

*

國慶節過得很快，許諾幾乎沒停下休息過。

每天訓練結束，忙着複習功課。

加上跟着江戈訓練，許諾每天累得回家的力氣都快沒有，還得強打起精神做飯洗衣服。

假期平臺上催更的粉絲們多了起來，許諾扒了幾個舞蹈視頻，學會後拍成視頻剪輯上傳到網上。

假期結束的時候，許諾整個人有些萎靡。

好在上課的第一天，王力出公差不在學校，免了他們早上的訓練。

許諾在高強度的忙碌中緩了口氣。

到校門口的時候，吳傾城看到許諾，跑上去挽住她：“許諾，你今天怎麽沒訓練？”

“教練不在。”

“媽呀，你看起來怎麽跟被吸了一樣。”吳傾城看清她眼下的青黑，驚嘆着。

許諾搖搖頭：“沒事，這幾天沒休息好。”

“都讓你別那麽辛苦，你那個要強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

吳傾城拉着她絮絮叨叨，許諾笑笑聽她說。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到了教室。

來得早，教室稀稀拉拉幾個人。

吳傾城閑得無聊，過來和許諾聊天。

她坐在陸辰的凳子上，許諾想說陸辰可能不喜歡別人碰他東西。

被吳傾城截胡：“等他來之前我就走，不會被發現的。”

她俏皮朝她眨眼，許諾也不好說什麽。

聊得無非是吳傾城假期裏去哪兒玩了，吃了什麽好吃的，還說下次要和許諾一起去吃。

說起來許諾和吳傾城相識的淵源頗深。

小時候她跟着爺爺奶奶在青陽長大，吳傾城那時還和她爸媽住她家旁邊。

久而久之，兩個小娃娃成了好朋友，還上了同一個幼兒園。

後來七歲的許諾被沒見過幾面的爸媽接到紫荊，鮮少回來。吳傾城也搬家去別的地方。

直到高一開學的時候，吳傾城一眼認出許諾。

不是她記憶力好，實在是許諾眼下兩顆天生的淚痣讓人很難忘記。

吳傾城興奮地和她打招呼，許諾記起她，淡淡點了點頭。

和小時候活潑開朗愛笑的許諾一點都不一樣，整個人冷清又暴躁，仿佛換了個人。

吳傾城想起高一開始她死皮賴臉追着許諾跑，好在是喚醒許諾心中的那點柔軟。

兩人有說有笑，班裏的人陸陸續續到齊，聲音嘈雜。

倏地，班裏突然安靜，一根針掉在地上都可以聽見的那種。

許諾和吳傾城不明所以擡頭。

就看到班裏的人目光整齊劃一地盯着教室門口，她倆也跟着望去。

只見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出現在門口。

濃密的黑發剪短，發絲柔順，幾縷碎發從側邊滑落到額間。眉眼如詩如畫，劍眉挺立輕揚。漂亮的眼睛仿佛璀璨的繁星，溢着淡淡的柔光。

高挺的鼻梁，緋紅的唇，白到過分的皮膚透着淡淡光澤。

身形颀長，寬肩窄腰。再簡單不過的白色校服在他身上穿出幹淨的少年氣。

吳傾城眼睛都看直了：“我草，這兒哪來的大帥哥？比沈嘉城和江戈還帥。”

許諾之前見過陸辰的樣子，反應比班上的人好點，但是再看依然會被陸辰的美貌驚豔。

女生的尖叫，男生的打量。

陸辰目不斜視徑直走向後座。

“媽呀，他是新來的嗎？”

“我們班這是走了什麽運，接連來了兩個大帥哥。”

“嗯呢。”

“......”

許諾不禁有些想笑，估計他們怎麽也不會想到他們口中所謂的新生，就是被他們忽視的怪人陸辰。

有人已經殷勤地去後面給他搬桌椅，陸辰直接略過。

長腿邁步，三兩步走到吳傾城面前停下。

吳傾城的心“砰砰砰”直跳，難道她的桃花真的來了？今天早上她看星座運勢上說，巨蟹座本月愛情泛濫。

媽呀，這個月才剛開始，居然來了朵極品桃花。

吳傾城普通的臉蛋上染上大片紅暈，不行的不行的，她喜歡的人是沈嘉城。

她嬌羞地在心裏想，眼睛沒從陸辰身上移開，嘴裏小聲又激動地和許諾說話：“許諾許諾，他他他朝我走過來了。”

許諾更想笑，她沒點破。

難得的惡趣味上來，想看看傾城和班裏的同學知道他是陸辰的反應。

許諾眯着眼悠哉悠哉等着看好戲。

陸辰等了幾秒，見霸占他座位的人沒有要起身的意思，開口：“同學，這是我的位子。”

吳傾城臉上揚起的笑容僵住，錯愕又機械地轉頭看他。

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仔仔細細觀察了好幾遍，語無倫次道：“你你你是陸辰？”

她的聲音并不小，反而因為驚訝拔高了音量。

班上的同學都聽見了。

“我的老天爺他是陸辰。”

“我去。”

“朕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愛妃。”撐頭花癡狀。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我一定在認識他的第一天就掀開他那該死的傻逼劉海。”

“哈哈哈哈。”

“......”

聽他們說的話，許諾特別想笑，根本忍不住。

陸辰：“嗯，我是。”他一本正經回她。

吳傾城根本沒臉見人，想她剛才還在意淫人家，結果......呵呵噠。

她立馬起身，逃回自己的座位。

真是丢臉丢大發了。

陸辰拿出消毒巾來回擦了幾遍凳子，坐了上去。

這下衆人肯定他是陸辰。

班上的人還沒緩過來勁的時候，陸辰倏然轉頭對着正要笑不笑的許諾說：“好看嗎？”

什麽情況？

班上三十幾雙眼睛整齊劃一的朝他們投來了吃瓜的眼神。

前排的李華和邊蕊更是毫不掩飾，一臉......姨母笑是怎麽回事？

許諾愕然，扭頭和他對視。

江戈剛走進班裏就聽到陸辰說的這句話，眼底一暗，平日挂笑的臉瞬間陰沉下來。

他停下腳步，想聽許諾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