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第5章 5

“啧啧啧啧啧，我明天得長雞眼。”

程熙拉開季岳的領子看了看，又滿臉嫌棄的把領子按到季岳的脖子上。

“你輕點，大動脈再給我按破了。”

“喬小姐都沒給你嘬破，我這麽點小力氣還能給你按破了？你們也真是不怕血栓。”程熙拿起蛋撻往嘴裏送，蛋撻皮沾在她的嘴邊，毫無吃相可言。季岳有點後悔貪今天這頓小便宜。肯德基做活動，程熙說自己一個人吃不完，所以請他吃，季岳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忘了自己還頂着塊紫紅色的吻痕。

“我說你能不能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們沒那啥，是她自己......”

“打住！”程熙一張手掌擺在他面前，“我對你們的閨房秘事可沒有興趣，你要是上趕着把腦袋往那綠帽子底下鑽，誰也攔不住你。”

季岳嘆了口氣，拿起可樂猛吸了一口。冰冷的溫度從口腔傳導至大腦，引起了短暫的頭痛，季岳真想永遠這樣麻痹下去。

“你昨晚着急下班就是去找她了？”

“我什麽時候着急下班了？”

“高雨辰都嚷嚷到我們人事部了，說你不聽話，工作做不好還着急下班。”

“我要不是溜的快，連皮帶骨早就被他吞肚子裏了。我先回了趟家，是她喝醉酒把我叫出去的。”

“怪不得。”程熙小聲嘀咕。

“怪不得什麽？”

程熙低頭吃漢堡，不搭季岳的話。

“怪不得什麽啊，別吊人胃口。”

Advertisement

“沒什麽啊，就是陳思慕昨晚四處問人吃沒吃晚飯，他炖了魚湯和烙了餅，做多了，一個人吃不完。我就覺得陳思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那你和他吃了嗎？”

“沒有啊，昨晚我和洛陽一起吃的火鍋，快要撐死了。”

“那他最後分給誰了？”

“我沒問，不知道。又是自己一個人吃的吧。”

陳思慕太好脾氣，季岳因為喬安而爽約的次數早已經數不清。季岳每一次都覺得愧疚，卻沒有過任何一次将陳思慕置于最高優先級。他廉價的愧疚只是自我安慰，剛好足夠他消解自己的罪惡感然後享受和喬安的甜蜜約會，并不足以慰藉陳思慕一個人的晚餐，一個人的電影或是一個人的旅行。

自己昨晚真不該出去的。

“你不是真要和喬安複合吧。”

季岳一想到這件事就是一個頭兩個大。昨晚喬安纏着他，兩個人雖然沒做，但喬安還是躺在他懷裏睡着的。說不喜歡是假的，季岳清楚自己的氣憤和痛苦全部衍生于愛。看喬安痛哭流涕的樣子，他幾乎就要說出那句我原諒。季岳摟着喬安，感覺到她瘦下去的身體，滿心都想着再給她一次機會，即便他心知肚明，喬安并不值得。

兩個人都醒的很早，喬安清醒過來便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兩家長輩都已經見過面，房子也已經置辦好，裝修隊的合同都簽了只等動工，沉沒成本太高。季岳覺得自己一只腳踏進了她的邏輯漩渦，拽住他另一只腳的，是他從小到大對忠貞愛情的渴望。

或許他可以放棄自己的這份渴望，因為對方是喬安。

“我不知道。”季岳捂住耳朵，什麽也不想聽。

“你要是真打算複合，提前和陳思慕說一聲。”程熙吸着空了的可樂桶，發出呼嚕嚕的聲響。

“肯定會說的。”

“提前說，早點說，我看你最好是今天回家就說。你這沒出息的，早晚得跟人家複合。趁着現在陳思慕學校剛建好博士生宿舍樓，還能申請宿舍，要不然到時候你們小情侶搬出去同居了，剩他一個人在那。你們現在住的房子租金不便宜吧。”

季岳沒想這麽遠。當初的計劃是兩個人住到租金到期，他搬去喬安那裏等房子裝修好。陳思慕也同意了這樣的安排，說自己會找好住處讓季岳別擔心。

喬安出軌的事打亂了他們所有的計劃，季岳根本想不到他的搖擺不定會影響陳思慕的住房問題。博士生宿舍确實是比在外面租房子要劃算很多。

可是，程熙怎麽會知道陳思慕可以申請宿舍的事。

“你怎麽知道陳思慕的學校現在能申請宿舍？”

“他和我說的啊。”

“申請通過之後，就要盡快搬進去吧。”

“當然啊，他們學校宿舍條件很好的，狼多肉少，好多雙眼睛盯着呢。”

季岳好像咽下一團煙，莫名的失落在他的心頭蒙昧不清。

陳思慕沒想和他住到租金到期，而是想最近申請到宿舍就搬出去。陳思慕的行為合情合理，可是他為什麽告訴了程熙而不告訴自己。季岳明白自己沒有立場指責陳思慕的不對，是他先用婚紗捧花築起高牆，把陳思慕隔離在自己的生活核心之外，陳思慕只是在牆外後退了一步，這沒什麽不對。

可季岳還是覺得不舒服，七年的同居室友，就算要提前搬出去，至少通知他一聲。

“陳思慕沒和你說嗎？”

“沒有。”

程熙明顯愣了一下，尴尬的說，那你就當我沒說過吧。

季岳一直沒能開口問陳思慕宿舍的事情。他和喬安的相處越來越像以前，喬安甚至比熱戀時更可愛、更喜歡撒嬌。季岳清楚自己心中的天平已經向複合傾斜，或許在喬安心裏他們已經度過了出軌的風波，只是季岳嘴硬沒有承認。

一想到要向陳思慕坦白自己打算和喬安和好，季岳就覺得心虛，而且他也希望陳思慕能主動和他說學校宿舍的事。

季岳心裏藏不了事，猶豫了幾天，還是打算主動找陳思慕聊一聊。

陳思慕最近因為新項目變得很忙，難得回來的早，吃過飯之後坐在地上擺弄各式各樣的多肉，季岳看不出區別，在他眼裏那些小球全都麻麻賴賴，像團成球的刺猬。

“這次打算做什麽？”

“長生草造景。”

“之前不是做過一個嗎，我記得你放實驗室了，死了？”

“沒死。老馮看見了，說他新家剛裝修好，想要擺一個在露臺。”

“他還真是一點剩餘價值都不給你剩啊。”

“老馮其實還不錯。”

“這個是什麽？”季岳戳了戳身邊那盆白色多肉。

“柔情。”

“這個呢？”

“野馬。”

“這個呢？”

“愛德華。”

“你是怎麽區別他們的？這不是都長得一樣嗎？”

“季岳，是喬安的事嗎？”

陳思慕停下手上的動作，直視季岳的眼睛。

季岳被戳破心思，洩了氣一般的坐在地上。他把那盆柔情抱在懷裏，用手指去數葉子上的鋸齒，無法回應陳思慕的眼睛。

“嗯。”

“和好了嗎？”

“差不多吧。”

“嗯，挺好的。這有什麽說不出口的，這幾天看你有話憋着不說，我都跟着難受。”

“怕被你們說我撿垃圾吃。”

陳思慕笑了，拿過他手裏的柔情移栽到景觀盆裏。

“怎麽會。”

“其實還有一件事。”季岳這次沒再閃躲，直起胸膛面對陳思慕。

“你說。”

“程熙說你打算申請博士生宿舍，如果成功的話很快就要搬出去，可是咱們約好的是一起住到七月份租金到期，你為什麽不和我商量一下。而且你這件事沒有告訴我，卻告訴了程熙。”季岳說的一鼓作氣，好像已經打了很久的腹稿。

“是申請了的，”陳思慕放下手中的營養土，認真的回答他，“但是沒通過。我提交晚了，那時候已經沒有宿舍了。我申請的時候你正在出差，截止日就在那幾天，來不及和你細談，我本來打算你回來再和你講的。但是你回來之後，狀态一直不太好，反正申請也沒通過，我就沒和你說。填表格的那天正好和程熙聊天，她問我在做什麽，我随口說了在申請宿舍，所以她會知道這件事。”

季岳在這一系列的巧合面前啞口無言，只能幹巴巴的說一句原來是這樣啊。

愛情局勢向好，和好兄弟之間的小隔閡也解開了，季岳覺得自己心口上的那團煙徹底消散，他好心情的拉着陳思慕教他認多胞胎一般的多肉植物，又興致勃勃的計劃不久之後的生日該怎麽過。

陳思慕耐心的教他，即便他明白，這些學名對于季岳來說不過是一次性的知識，過了今晚他就會全部忘記。就像季岳給他的，他們仍舊可以一起生活的幻想，也是一次性的，過了時效就會破碎。

陳思慕把造景交給老馮的時候又問了一次宿舍的事，比起不滿老馮更多的是驚訝。

“怎麽回事？上次手續都辦好了你說要退宿，說家裏有事不方便搬。我跟宿管那邊都打好招呼了，說能寬限你幾天你都不要，現在怎麽又想住宿了？”

“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麻煩老師了。”

“不是方不方便的問題，這反悔的事你以前也沒幹過啊。哎呦——”老馮仰躺在椅子上拍着造景盆，一聲一聲的，好像在為他的大腦配音，讓思維也有了聲響。

“這樣吧，你住我現在住的這間房子，校內的家屬樓，比宿舍環境好。就是我那個新房子剛裝修好，還得晾晾。我這邊書也多，搬家不方便，到時候你來搭把手。你不着急住吧？”

“不急。”

“那就行。”

“馮老師，房租怎麽算？”

“哎呀，跟我你還說什麽房租，你可是我的得意門生，放心住着，住到你畢業都沒問題！”

“謝謝馮老師。”

“诶，”老馮欠了身子，伸手拿過桌上的一本書，“正好你來了，這個教材說要出第二版。我記得你碩士研究生的時候就參與了這個編纂工作吧，拿回去看看。”

書砸在陳思慕的手裏，陳思慕只能點頭說好。

“對了，那個設計資源網的項目怎麽樣了？”

“還在初創階段，正在收集資料。”

“哦。”

陳思慕知道老馮這是在點他，別只顧着自己的網站，忘了幫他幹活。

“不知道你幹這個吃力不讨好的事幹嘛，眼看着是個不掙錢的玩意，美院那邊也沒人願意和你合作。都說隔行如隔山，你倒好，還想當愚公，把人整座山都搬過來。”

“就是因為不掙錢才要現在做，畢業之後就只能做賺錢的項目了。”

老馮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哼笑，“你小子，能說會道的。行吧，有合适的學生我幫你留意。”

“謝謝老師。”

天氣回暖，柳絮也睡醒了，陳思慕用手捂住口鼻，告訴自己今天絕對不能再忘記買口罩。把買口罩三個字寫進備忘錄的時候，微信彈出了一條消息，是季岳發來的。

陳思慕點開，是一張照片，季岳手提着一袋子的醫用口罩，嚣張的說還不快謝謝爸爸。

陳思慕發了一個跪謝的表情過去。

照片拍的很不講究，連地上的垃圾都入了鏡。陳思慕看到巨大的塑料袋裏，十幾袋口罩下面壓着幾個紫色的盒子，照片的最右邊是一條纖細的腿和一角黃色的裙擺。

陳思慕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眼淚濡濕眼角，看來今年的過敏比以往來得要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