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5.Hope

第25章 25.Hope

教務系統上線後，陳思慕和齊悅心終于可以喘口氣，也終于可以繼續寫配色功能的算法。網站各項功能基本完備的時候季岳才想起來問陳思慕網站的名字。

“HOPE。”

“希望？這麽普通？”

陳思慕搖了搖頭，“是希季。”

齊悅心在旁邊啧啧啧，大呼自己辛辛苦苦為他人做嫁衣裳。

有合作意向的美院并不多，季岳實在不忍心把這麽好的項目低價賣出去，那是他們三個人的心血。于是季岳決定不賣了，配合網站做一個手機端的APP，把HOPE當作一個創業項目來做。

陳思慕沒再繼續參與，軟件開發并不是他主攻的方向。季岳把沈菲菲忽悠過來和他一起做界面設計，又找了幾個之前的程序員同事和齊悅心一起搞開發。其中有一位小哥頭發茂密一米九五，惹得leo天天監工，生怕有人惦記齊悅心。

聽說季岳要創業，宋洛陽還給他打了數目不小的一筆錢，數清楚幾個零之後季岳不知道該叫宋洛陽哥還是爹。宋洛陽說不用謝，錢是三姨給的，三姨聽說陳思慕正和他男朋友一起創業，隔天就轉了錢過來。

季岳拿着聊天記錄給陳思慕看，陳思慕說雖然給了錢但他爸媽還是不接受他的性取向。季岳說誰問你這些事了，他指着男朋友三個字讓陳思慕朗讀，陳思慕把嘴巴抿起來笑，任他怎麽瘙癢就是不開口。

季岳工作起來的瘋狂程度不亞于陳思慕，他作為項目的負責人，各部門都需要他來溝通協調。陳思慕家裏雖然給了錢，但季岳還是不太想靠自己這個富二代男友，他各處拉贊助做宣傳找投資，好幾次喝到爛醉讓陳思慕去接。

陳思慕不願意看季岳這麽折騰自己，好好的一個人再這麽耗下去遲早要完。

季岳整天忙宣傳，這個電話剛挂斷那個電話又撥過去，陳思慕見縫插針酸溜溜的說，他這是給自己做了個情敵。季岳一聽陳思慕這麽說，乖乖的收了手機，摟着陳思慕的脖子一頓亂蹭。

“冷落我的寶貝了。”

陳思慕對撒嬌這項業務還不太熟練，季岳來哄他，他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幹涉季岳太多。

“對不起，我是不是有點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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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就吃這一套。”季岳沒骨頭一樣的往陳思慕懷裏鑽，“只要是你，我哪一套都吃。”

陳思慕生日那天，季岳給所有人放了寒假。陳思慕生日小，冬月二十，過完這個生日兩個人就要飛去三亞過年了。

往年四個人過的生日場今年變成了八個人，沈菲菲整天工作追星居然也沒耽誤談戀愛，她談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季岳說正好借此機會看看這孩子怎麽樣，讓各位哥哥姐姐給她把把關。

氣氛正熱的時候，陳思慕的手機響了，季岳看了一眼，來電人是張恒之，是個他從來沒聽過的人。陳思慕緊張得很不自然，電話響了許久也不接，季岳不知道哪裏來的第六感，按下剛要起身離席的陳思慕，讓他在這裏接。

季岳能聽到電話那邊的聲音，聲音很弱，很溫潤。他問陳思慕在幹嘛，說之前借的錢已經轉到銀行卡上了，最後祝他生日快樂，全程都是普普通通的對話可聽起來總覺得有些哀傷。

當晚季岳又要求在陳思慕家裏留宿，這一次陳思慕沒拒絕，主動拿出備用枕頭放在自己的枕頭旁邊。季岳看見了，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說他還算識相。

程熙給陳思慕發消息讓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自求多福，陳思慕躺在床上不敢睡，等待季岳審判他。

果然，剛過十二點。季岳就問張什麽之是誰，陳思慕沒敢隐瞞，一五一十的說了。

“你還多借了他五千？！”季岳翻身坐起來，“他還了嗎？”

“還了。”

“哼，”季岳躺下來背對着他，“老情人真是不一樣啊。”

“他不是愛求人的性格，我想他一定是遇到了難處......”

“你還說！”

陳思慕高舉雙手，表示投降，“不說了。”

陳思慕說不說就不說，這句話之後果真一個字都不再說。沉默像砂紙摩擦着季岳的心髒，除了前任，他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但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既然今天已經開了這個頭，那就擇日不如撞日。

“陳思慕，”季岳戳了戳他的肋骨，“還有個事想問你。”

“你說。”

“宋洛陽說你喜歡了我七年，那你這七年，”季岳沉默了一會，“有沒有和別人上過床？”

陳思慕沉默了，時間像火鍋店的抻面被無限拉長，并在陳思慕的上下嘴唇間旋轉纏繞，季岳覺得自己像一塊毛肚被陳思慕在紅油鍋裏七上八下的涮着。

“你真的想知道嗎？”

“還真有？！”季岳再也睡不着，踢開被子坐到陳思慕身上。

同為男人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陳思慕，愛和性是可以相互分開甚至可以相互替代的，但他是陳思慕，陳思慕不該是這樣的男人。

“沒有發生你想象中的那種上床，但是有過一些性行為。”

“別給我狡辯！在哪！什麽時候！和誰！幹了什麽！這種事有過幾次！”

季岳說一句就戳一下陳思慕的心口窩，陳思慕被戳得發疼。黑暗中，他握住季岳的手。

“只有一次，和一個陌生人，在酒吧的廁所裏，我喝醉了記不太清，只記得他給我口交，在你買了鑽戒問我該怎麽求婚的那天晚上。”

季岳不戳了，他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卻被陳思慕抓得更緊。

“只有這一次，沒有騙你，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全都告訴你。”

季岳從陳思慕身上下來，繼續背對他卧着，悶悶地說了一句，陳思慕，你真的很狡猾。

陳思慕慶幸季岳沒再刨根問底，他其實并不想說。

那天季岳剛到家就讓他坐在沙發上，興奮又緊張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藍絲絨的四方小盒，盒子打開，裏面是一枚精致的鑽戒。

季岳說，請求你與我共度餘生。

陳思慕的眼淚幾乎要流下來，他有一瞬間真的以為季岳知道了所有真相後接受了他的愛意。但緊接着季岳就說，他這樣向喬安求婚會不會太俗氣。

金剛石被精致切割後可以象征愛情賣出高價，而真正的愛情被切割後卻只有一灘血肉。陳思慕覺得自己不比鑽石堅硬，他開始由內而外的碎裂，再不找個借口離開就會被季岳察覺。于是他說老馮找自己參加酒局，求婚的事等他回來再商量。

那晚陳思慕不要命的喝了很多酒，他和季岳的友情終于迎來了終點，即便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他告訴自己不能去愛一個已婚的男人，因為這樣的暗戀沒有浪漫只有冒犯。

有很多人向他搭讪，男女都有，他無暇顧及。有很多只手摸他，他也無所謂，只要不影響喝酒。他喝到意識混亂，煙、酒、燈光、舞步、音樂、嘔吐物，世間萬物都平等而零碎的灌注他的腦袋，體內的悲傷叫嚣着要出去，從他的耳鼻眼口向外逃，最後流出來的卻只有眼淚。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脫掉的褲子，有記憶的畫面就是有人跪在廁所隔間裏為他口交，是個男孩，他并不認識。

快感沖擊大腦，感官上的愉悅卻讓他更加痛苦。

那一刻陳思慕想無所謂了，怎樣都無所謂了。

他在小旅館裏休息了一天，晚上回到家之後就開始和季岳策劃起了向喬安的求婚。

陳思慕不知道該怎麽敘述這段故事，才能聽起來不像是在為自己辯解。時至今日他也無法判定當時的行為是對還是錯，他只知道那時候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只有痛苦。

陳思慕讨好的貼上季岳的後背，哄他說不要生氣了。

季岳擺了一下身子，把陳思慕甩開了，說自己沒生氣。

“別氣了，明天還要趕飛機，我們兩個第一次單獨旅行，開心一點。”陳思慕又貼了上去。

季岳轉過身，捏着陳思慕的鼻子說，“吃海鮮的錢，從張恒之還你的那兩萬五裏面出。”

陳思慕連忙點頭。

兩個人起飛去了三亞，小丁托付給了幾位朋友照顧。

季岳沒和陳思慕一起去機場，陳思慕醒來季岳就不見了。季岳讓他先去機場，他随後就到，陳思慕沒敢多問，季岳緊趕慢趕差一點就誤了飛機。

季岳一路上話都很少，陳思慕以為他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千方百計的哄他開心，可季岳的态度還是冷淡的。陳思慕擔心他們這小半個月的旅行一直是這樣的狀态，計劃着落地之後和季岳好好聊一聊，但季岳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吃了一頓睡了一覺又變得亢奮起來，陳思慕懷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他們訂的是大床房，冷氣一開就是整晚，季岳常常睡着睡着就跑到陳思慕懷裏。兩個人擦槍走火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但每一次季岳都逃了。陳思慕完全能理解，他不想逼季岳。

二十九那天晚上，街上的年味已經很足了。陳思慕和季岳都是北方人，第一次見新年布景擺在夏天裏還覺得有些新奇。

海灘上人很多，季岳和陳思慕光腳走在沙灘上，海浪漫過腳踝又褪去，像調皮的小獸一次次舔掉他們的腳印。陳思慕握緊了季岳的手，季岳不太自然的對他笑了。

不遠處有一群女孩子在放煙火，仙女棒綻放出一小朵精致的絨花，銀鈴般的笑聲交織在潮濕的海風裏，陳思慕覺得呼吸都是快樂的。

對他而言，季岳像夢也像春天，他永遠醒不來也永遠走不出。

暗戀的那段日子雖然辛苦但也快樂，愛人本來就是一件幸福的事。陳思慕覺得自己現在有自信去看完那本雜志，他的執着并非沉迷于無病呻吟的疼痛，他愛季岳，是因為愛很幸福。

有幾個年輕人在沙灘上彈唱，許多人打開手機的閃光燈随着節奏擺動，季岳和陳思慕也停下來聽了聽。

設備有些簡陋，但男孩子的聲音很好聽，他唱的是張震岳的《小宇》。雖然歌詞寫“不管未來會怎麽樣，至少我們現在很開心”，但男孩唱得甜蜜，好像迫不及待地要去未來看看，因為他自信無論過了多久，那個人還是會在未來裏。

陳思慕有些晃神，閃光燈恍惚的落進他沒有聚焦的視線裏，他想如果這首歌可以一直唱下去就好了。

人群躁動，周圍的人開始驚呼，許多人捂住嘴巴看他，彈唱小哥還沒唱完這首歌就彈起了另一首和弦。短短幾秒內陳思慕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有人在扯自己的褲腳，低頭看過去，發現季岳跪在地上，雙膝，雙手顫抖的舉着一個小盒子。

陳思慕想要拉他起來，卻被季岳用力的拽了下來，于是陳思慕蹲在地上。

“快起來，怎麽還跪下了。”

“我怕你對單膝跪地有陰影。”季岳打死也不會說自己太緊張，兩條腿一起發軟跪下了。

“陳思慕，我們一天正兒八經的戀愛也沒談過，我告白了那麽多次，你也不願意承認我是你的男朋友。我以前錯過很多事，也做錯很多事，我向你道歉，你卻說，那時候我真誠的愛着自己的伴侶，這并不是需要道歉的事。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最包容我的人，與我最合拍的人，我的生活因為你變得越來越好。我還是不知道愛情是什麽，也不知道愛情和友情到底應該怎樣區分。我只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渴望的愛人，是我自己選擇的家人。我想在你失落的時候擁抱你，在你快樂的時候為你慶祝，我希望可以減半你所有的痛苦，加倍你所有的快樂。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的存在會讓你越來越好。我們可以以另一種身份繼續過以前的生活嗎？”

許多人歡呼、吹口哨，還有人開起暧昧的玩笑。

季岳一邊說一邊流淚，眼睛在閃光燈下亮晶晶的閃着光，他不是愛哭的人，倒不是因為多麽堅強，只是太過樂觀，好像沒什麽事情值得他哭。

陳思慕擦掉他的眼淚。男孩正唱到歌曲的副歌部分，“我要将你拯救，逃離人類荒謬”，可陳思慕滿腦子都是這首歌的第一句歌詞——

吻下去，便确定我共你。

他們在人潮與浪潮中擁吻。

第二天季岳苦苦哀求陳思慕把戒指還給他，陳思慕沒答應，于是季岳當晚被程熙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知道我被我媽罵了多久嗎！大年三十的你把我們一群人叫過來，說給陳思慕一個驚喜的求婚，結果呢！結果呢！你啊你，季岳，我說你什麽好，你就不能忍忍？”

宋洛陽倒是沒多大的反應，反正季岳出機票錢，如果不是這碼事，他還不能和程熙一起過年呢。齊悅心和leo一邊吃開心果一邊樂得看戲，他本來也不打算回家，有人報銷機票正好和leo來旅趟游。沈菲菲訂的酒店離季岳的酒店不遠，她是穿着睡衣過來的，季岳求完婚她還能回去收個爸媽的紅包。

季岳理虧不敢還嘴，“昨天氣氛太好了，我一時激動我就......”

“別生氣了，他可是起飛當天才想起來買戒指的人，你還指望他能按計劃行事嗎？”齊悅心把橘子籽吐進了leo的手心。

陳思慕這才知道季岳那天是去做什麽了。

“別怪他了，大家一起過個年不是也很好嗎？”陳思慕把季岳攬進懷裏。

“你就向着他吧！”

季岳把陳思慕的手拍下去，“別裝好人了！早晨我都說了你先把戒指還給我，咱們在他們面前演場戲，戒指又不是不給你了！”

“我就想戴你雙膝.....”

季岳捂住了他的嘴。下跪求婚這事千萬不能讓程熙知道。

“你戴你戴你戴，我不要了！”

新年吵吵嚷嚷的過去了，季岳輸給程熙一次宣傳的錢，于是她也不再計較季岳放鴿子的事。

初八那天季岳和陳思慕回了吉川，季岳說他爸媽正月十五要過來看看，陳思慕說那幾天他會住在宋洛陽家裏。

“你去他家幹嘛？”

“現在破綻太多肯定會露餡的。”

“露什麽餡？”

“我和你的關系。”

“你以為他們兩個來幹嘛的？”

陳思慕沒敢往那個方向想，但季岳好像就是那個意思。

季岳軟硬兼施的穩定陳思慕的情緒，但正月十五那天陳思慕還是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一夜沒睡。他筆直的坐在沙發上，屋子收拾得好像樣板間，茶幾上放着兩杯熱茶，整個房間裏最邋遢的就是季岳。

季岳撓着肚子從卧室裏走出來，看陳思慕那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心想早知道不這麽早告訴他了，搞得他這幾天都沒有性生活了。

季岳提着水壺去陽臺給他們的小森林澆水，他揉了揉眼睛，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陳思慕！陳思慕！你快過來！！！！！”

小丁長出了兩個小花苞，害羞似的掩在層層綠葉間，但還是被季岳發現了。

這兩朵小東西突然給了陳思慕巨大的勇氣，他把下巴搭在季岳的頭頂，用自己寬大的睡袍把他整個裹進懷裏。

“冷不冷，一會着涼了。”

這盆怪脾氣的小葉昙花，在季岳和陳思慕終于相愛的這個春天，悄悄地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