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避嫌

第028章 避嫌

熱鬧的鞠城, 洶湧的人潮，他跑向她，她的目光也望向他。

前世他也曾聽過一些關于夫人的流言, 其中有戶部侍郎之子、大學士之孫、參将之子……那些流言都是都是母親告知他的。那時他們二人尚未成親，他也沒将此事放在心上。

下面的人揣測他的心思, 去調查了夫人婚前的事情, 得知夫人和那些男子并未有任何瓜葛。

那些事他只是聽了一下便罷了。

原來那些流言竟然都是真的。

此刻他說不清自己心裏究竟是什麽感覺，只覺得胸口悶悶的，恨不得立馬跳下去阻擋二人的視線。

二皇子：“懷隽……”

他怎會有這樣的想法？盛懷隽頓時回過神來, 擡眸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我瞧着你剛剛都看呆了, 王叔跟你說話你都沒聽到。”

盛懷隽又看向英王。

“抱歉, 剛剛想到了營中的事，一時走了神。”

英王并不太在意，笑了笑，說：“無礙, 本王說, 我們就等着喝你小子的喜酒了。”

盛懷隽不知道英王說的是他和蘇雲兒的親事, 他想的是順利的話他和夫人還有兩個月就要成親了, 大家确實快要喝他的喜酒了。

想到這一點, 剛剛的郁悶一掃而空。

“到那一日王爺得多喝些才好。”

英王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本王一定多喝！”

鞠城裏, 衛琅發現韓霁獨自一個人跑了，叫住了他：“韓霁, 你往哪跑？你是大功臣，快過來, 咱們找殿下讨賞去。”

韓霁停下了腳步。

他看着不遠處姜宓眼中的慌亂，終于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 他差點就跑過去了。如今他們二人什麽關系都沒有，他這樣做一定會給她造成困擾的。

他轉頭看向衛琅：“好，我這就去。”

韓霁沖着姜宓笑了笑，跟着衛琅去了看臺。

見韓霁離開，姜宓着實松了一口氣。

連翹低聲道：“姑娘，剛剛韓公子是想将彩頭送給您吧？”

姜宓：“可能是吧。”

連翹：“還好那個小将軍叫住了他，不然他就真的過來了。這裏人這麽多，他真的送給姑娘的話，姑娘收亦或者不收都尴尬。”

姜宓抿了抿唇沒說話。

韓霁跟着衛琅去了看臺上。

無論是身形還是長相亦或者是氣度，明明衛琅才是更出衆的一個，但盛懷隽的目光還是落在了他身後的韓霁身上。

二皇子先對衛琅點了點頭，又看向韓霁：“韓霁，今日你立了大功，說吧，想要什麽？”

韓霁雖然從前沒做官，但他身為縣主和侍郎之子，從小就在世家官宦間浸潤着，很多事情一眼就能看透。他朝着二皇子施了一禮，道：“殿下，今日的頭功并非是我，而是小将軍。”

衛琅擡手摟住了韓霁的脖子：“謙虛什麽，有一半鞠都是你進的，你就是今日的大功臣。”

韓霁：“雖然鞠是我進的，但若沒有小将軍和各位公子保駕護航我連鞠都碰不着，所以今日的功勞屬于小将軍和諸位公子。”

二皇子笑着點了點頭。韓霁之前沒有做官，他平時沒怎麽跟韓霁接觸過。原以為他是個浪蕩公子哥，沒想到這般通透，并未因為滿場的喝彩聲而驕傲，也沒有貪功。聽聞他最近也有意步入官場中，想必以後能有一番建樹。

英王經常和韓霁一起蹴鞠，對他的技術很清楚，道：“你就別謙虛了，你那技術整個京城都是數一數二的。若他們護着的是個十鞠九不進的，今日你們也贏不了。”

二皇子：“英王叔說得對，都有賞。”

衛琅笑嘻嘻地道：“謝殿下！”

二皇子：“都去換身衣裳，歇一歇吧。”

衛琅：“好嘞。”

說着，衛琅扯着韓霁一同離開了。

二皇子轉過頭發現盛懷隽正盯着韓霁的背影看，他從剛剛就發現盛懷隽在看韓霁了。不知韓霁哪裏惹到他了，一會兒等人散了他再問問。

見這邊男子蹴鞠結束，剛剛在旁邊場上蹴鞠的姑娘們忍不住了。

三公主：“寧陽，要不要下去比一場？”

寧陽郡主：“好啊。”

約摸過了一刻鐘左右，場上的比試又開始了。

這一次上場的是三公主和寧陽郡主。

鞠正偏心眼的毛病依舊沒改，不過要比上一場收斂許多。寧陽郡主那邊的實力明顯要強一些，好好的氣勢因為鞠正的幾次吹哨漸漸沒了。

摻雜了別的場外因素後，蹴鞠也變得沒了意思。這樣的比賽看了也是給自己找氣受，不看也罷。

姜宓帶着氣鼓鼓的連翹離開了。

等遠離人群，連翹這才道：“鞠正那般偏心真不知道如何能當上的。”

姜宓：“想必是太子那邊的人，沒人敢動他。”

連翹：“太氣人了！寧陽郡主旁邊那位姑娘踢得多好啊，結果被鞠正打斷了。”

姜宓：“那位衛姑娘鞠技的确很好。”

連翹詫異地問：“姑娘怎麽知道那位姑娘姓衛？”

姜宓前世嫁給盛懷隽後見過這位衛姑娘，所以認識她。她找了個借口遮掩過去：“剛剛聽到旁人這樣叫的。”

連翹沒再多問。

二人走了一段路後發現了一旁的姜裕。

姜裕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個鞠，府裏的小厮正陪着他玩，他往風流眼裏踢了許多次都沒能踢進去，整個人又累又懊惱。

姜宓：“蹴鞠沒有那麽簡單，你從來沒玩過鞠，很難踢進去的，要從基本功練起來。”

看到姜宓，姜裕眼前一亮，朝着她跑了過來。

“四姐姐。”

姜宓沖着他點了點頭。

姜裕：“可我瞧着那些姐姐們很容易就踢進去了，我試了好多次都踢不進去。”

姜宓：“并沒有那麽容易，你沒發現大家都是傳給了同一個人嗎？”

姜裕想了想，點點頭。

姜宓：“能十中□□的是少數。”

姜裕見姜宓說得頭頭是道，好奇地問道：“四姐姐，你會踢嗎？”

姜宓：“會一點。”

姜裕眼前一亮：“四姐姐能不能試一試，讓我看看怎麽踢的？”

看着姜裕眼裏的希冀，姜宓猶豫了一下，答應下來。只見她擡腳輕輕一弄，地上的鞠就落到了她的腳面上。

姜裕：“哇，四姐姐好厲害。”

接下來，姜宓上的鞠像是長在了她的腳面上一樣，不管她怎麽踢，鞠都會重新回到腳面上。

姜裕連連贊嘆。

四姐姐還是太謙虛了，她明明踢得很好，甚至比剛剛在此處比賽的小姐姐們踢得都好。

姜宓将鞠在腳上傳了幾次，待鞠停穩了之後，一腳将鞠朝着風流眼踢去。她今日運氣不錯，一次就踢進去了。

“啪啪啪。”巴掌聲從不遠處響了起來。

姜宓順着掌聲看了過去，只見韓霁正快步朝着這邊走來。

韓霁剛剛換好衣裳後就去找姜宓了，結果遠遠地就看到她朝着這邊走來，他連忙穿過人群跟了過來，一過來就看到姜宓踢鞠的樣子。

“姜姑娘，沒想到你鞠技這般厲害。”

姜宓笑了笑：“韓公子謬贊了，剛剛不過是運氣好罷了，韓公子才是真的厲害。”

姜裕剛剛見過韓霁蹴鞠，此刻見着他眼裏滿是光，他小跑着過去了。

“韓家哥哥，你剛剛蹴鞠的樣子真好看。”

韓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眼睛看姜宓：“這位是……”

姜宓：“這是我家三弟。”

聞言，韓霁對姜裕又熱情了幾分。

“原來是姜家弟弟啊，姜公子，你多練練也可以的。”

姜裕：“真的嗎？”

韓霁：“自然是真的。”

姜裕：“可我連鞠怎麽踢都不會。”

韓霁：“沒有人一上來就什麽都會，都是通過練習學會的。”

姜裕：“哥哥踢了多久了？”

韓霁：“我從小就會，踢了有十幾年了吧。”

姜裕頓時有了信心。

姜宓也不說話，含笑看着這二人。

韓霁一擡頭看到了姜宓的笑容，臉頓時紅了起來。他見姜裕又拿着鞠玩了起來，立即道：“我教你。”

姜裕眼前一亮。

韓霁在一旁耐心地教他，即便姜裕做錯了也不見他訓斥他。

姜宓好像又發現了韓霁的一個優點，對小孩子耐心。

連翹在姜宓耳邊小聲道：“韓公子對咱們小公子真有耐心。”

姜宓：“是啊，多少父母對孩子都沒有這樣的耐心。”

這時，姜裕不小心将鞠踢遠了，小厮想幫他去撿鞠被他拒絕了，他自己跑了過去，小厮怕他受傷也連忙跟了過去。

韓霁本來想追過去了，見姜宓在旁邊，他頓時收住了腳步。

“姜姑娘，沒想到你蹴鞠這麽厲害的。”

姜宓：“我以前在鄉下長大，族裏的姐妹多，沒事兒就喜歡擊鞠、蹴鞠，玩得次數多了也就熟練了。不過我們都是随便玩一玩，不似京城這般正規。”

韓霁：“蹴鞠原就是為了強身健體的，如今這般摻雜了立場因素的比賽也很是無趣，少了許多快樂。”

姜宓想到剛剛太子和二皇子之争，又想到了鞠正的偏心，笑了笑，沒說什麽。

韓霁不想提這些不開心的事情，道：“看得出來姜姑娘很喜歡族裏的生活。”

姜宓點頭，笑着說：“是啊，特別喜歡，族裏自由自在的，無拘無束，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也沒那麽多人盯着。”

韓霁：“我真羨慕姜姑娘。我從小就長在京中，有朝一日也想去別的地方去看看。”

姜宓：“會有機會的。”

說完此事，姜宓看了韓霁一眼，道：“韓公子最近有什麽煩心事嗎？”

她從剛剛就瞧出來韓霁和上次見時不太一樣了。

韓霁：“沒有啊，姜姑娘為何這樣說？”

姜宓：“我瞧着韓公子似乎清減了些。”

聽到這話韓霁臉色有些不自在，他悄悄瞥了一眼身側的姑娘，下意識收了收肚子。

“咳，郎中說太胖了對身體不好，我最近就少吃了些。”

從前他從沒有因為自己的外在形象而自卑，可自從認識了姜宓，他總覺得自己又醜又胖配不上她，于是最近開始控制食量，再加上運動，瘦了些。

姜宓：“原來如此，減肥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身體健康最重要。”

韓霁想，她果然還是這般善解人意。不過，為了她，減肥再難他也可以做到。

姜裕将鞠撿回來後韓霁又繼續教他如何踢鞠，姜宓本是在一旁旁觀着，當鞠落到她腳邊時，她忍不住踢了回去。然後就變成了姜宓和韓霁二人一起逗姜裕玩。

姜裕是太傅府的嫡長孫，又是唯一的嫡孫，一直被圈在家裏，甚少出來活動。如今日這般還是頭一遭。他開心得不能自已，空曠的場上時不時響起來他的笑聲。

不遠處，盛懷隽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不一會兒，林氏身邊的婢女采蓮朝着姜宓這邊小跑着過來了。

采蓮：“見過四姑娘，韓公子。”

姜宓：“母親可是有事？”

林氏身邊的婢女自然知道今日出行的目的，采蓮看了一眼韓霁，道：“三夫人怕累着小公子了，讓奴婢來找他。咱們過會兒才走，四姑娘可以再逛逛。”

姜宓看向姜裕：“母親來找你了，你先跟采蓮姐姐回去吧。”

姜裕看着落在地上的鞠，眼裏有不舍。

韓霁：“以後有機會我再教你。”

姜裕眼前一亮：“真的可以嗎？”

韓霁點頭：“可以。”

姜裕這才跟着采蓮離開。

韓霁跟姜宓道：“小孩子都喜歡玩鬧。”

姜宓：“是啊。”

韓霁：“對了，過些時日我可能要去禮部了。”

姜宓驚訝地看向韓霁。韓霁不是不喜歡做官嗎？無論縣主如何勸說，無論侍郎如何打他，他都不去。前世也沒聽說他入朝為官。今生怎麽突然就要去做官了。

“為何？”

韓霁本以為會在姜宓眼裏看到驚喜，沒想到看到的是驚訝。她果然一點都不在乎他究竟是不是官身。這讓他覺得心裏特別暖。

“快到年底了，今年北水國會來我朝，禮部缺少懂音律的官員，外祖父讓我去幫忙，我已通過了考核。”

樂縣主的父親是宣王，掌管着皇家的祭祀禮儀之類的事情，算是和禮部尚書共同掌管禮部。

姜宓：“你真的想去嗎？”

韓霁一怔。外祖父得知他如今有入朝為官的意向，狠狠罵了他一頓，嫌他之前執迷不悟。父親得知他去參加了禮部的考核，滿臉欣慰。母親得知後悄悄抹了淚。

只有姜宓問他想不想要。

“我……”

韓霁頓了頓，堅定地道：“我想去。”

他想配得上她。

姜宓不知韓霁心中所想，看着韓霁眼中的堅定，她便順着他的話說道：“想去那就去吧，你那麽聰明肯定能做好的。”

韓霁還想說些什麽，這時一個小厮匆匆跑過來了。

“韓公子，衛小将軍正四處找您呢，說是關于蹴鞠有要事相商。”

韓霁看向姜宓，猶豫了一下，道：“姜姑娘，我先去看看衛小将軍找我有何事。”

姜宓：“好。”

韓霁走後，空曠的場地裏只剩下姜宓和連翹二人。

姜宓心裏有說不清楚的感受。韓霁明明不願入朝為官，可他還是去了。

她垂頭看着落在地上的鞠，擡腳弄到了自己的腳上，鞠先是落在她的腳上，又落在了她的腿上，肩上……最後一個轉身，左腳向右後彎曲，鞋底将鞠輕輕踢了起來。

一轉身，她看到了盛懷隽，她動作一頓，鞠砸到了盛懷隽的胸口上，然後落在了地上。

姜宓怔了一瞬，道：“抱歉。”

盛懷隽彎腰将地上的鞠撿了起來，用手掂了掂手中的鞠。

姜宓看了一眼盛懷隽手中的鞠。

盛懷隽卻沒有還給她的意思：“原來姜姑娘真的會蹴鞠。”

前世她說不會，他還以為她真的不會，沒想到她其實是會的，那她前世對他撒謊的理由是什麽？他感覺她越來越陌生了。

姜宓：“只會一些皮毛罷了。”

聞言，盛懷隽将鞠遞給了姜宓。

姜宓接了過來，後退一步：“多謝世子。”

看着姜宓的舉動盛懷隽眼神微變。

姜宓：“世子尋我可是有事？”

盛懷隽：“沒什麽事，恰巧路過罷了。”

姜宓：“世子若無事我便先回去了。”

上次見面時還好好的，怎麽今日這般疏離了。二人擦肩而過之際，盛懷隽開口問道：“姜姑娘是在避嫌嗎？”

她剛剛和韓霁在一處時離得比現在還要近些。

姜宓怔了一下，抿了抿唇，道：“聽聞世子馬上要和蘇姑娘定親了，若是被人看到恐會傳出閑話。”

盛懷隽難得怔了下，他和蘇雲兒定親？

他何時與蘇雲兒定過親，前世并沒有這回事。

他瞥了一眼身後的寒風。

看到世子的目光，寒風心裏一緊。他以為世子已經默認了此事，沒想到他竟然不記得了。

前些時候侯夫人問過世子之後便着手準備此事了，世子最近一直在忙，侯夫人也沒來得及跟他說。

寒風附耳道：“昨日侯夫人和蘇相夫人商議好了，這個月十六就為您和蘇姑娘定親。”

盛懷隽有些驚訝，此事他一點印象也沒有。前世他去了前線，回來後就遵照皇命娶了姜宓。

怪不得剛剛英王說要喝他的喜酒，原來指的是這件事。

姜宓見盛懷隽明白了她說的意思，朝着他福了福身，快步離開了。

這一次盛懷隽沒再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