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籌謀

第029章 籌謀

林氏得知姜宓和韓霁已經見過面, 沒等到蹴鞠賽結束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姜姚熱得臉色微紅，有些後悔來這裏湊熱鬧。她今日見了不少貴女, 可那些貴女多半是武将家的，聊的內容也多是與蹴鞠有關。她對蹴鞠沒什麽興趣, 跟她們聊不到一起去, 白白浪費了一日的時間。

姜裕興奮地叽叽喳喳地說着蹴鞠的事情。

姜宓坐在門邊休息一言不發，只有姜裕提到她的時候她才應幾聲。

回到府中後，姜宓坐在榻上看向了窗外。外面已有落葉, 這一年快要過去了。

盛懷隽快要和蘇二姑娘定親了, 這門親事一旦定下來皇上就不會再為她和盛懷隽定親, 兩個人之間的親事再也不會存在。

她見了幾次韓霁，覺得這個人挺不錯的，性格好，兩個人還有共同的興趣愛好, 能聊得來。若是真的和他在一起的話, 日子也不會太無聊。樂縣主對她的印象也極好, 婚後想必也不會打壓她。兩個人之間的家世雖然差了一些, 但不至于差太多, 嫁給韓霁的話旁人不會覺得是她高攀，以後在外面也不會有人嘀嘀咕咕說她閑話, 說她不配。

前世婚後的壓抑生活再也不會有了。

她想要的也不多，一個知冷暖的丈夫, 一個溫馨的家庭。

想到這裏，姜宓唇角露出來一絲微笑。

連翹琢磨了許久, 有個問題不吐不快：“姑娘，那位平北侯世子不會是喜歡您吧？”

姜宓臉上的笑意立即消失, 她回過頭來，想也不想，否定了連翹的話：“你在說什麽昏話？”

前世夫妻三載盛懷隽都不曾對她動過心，重生回來的前一日他還去了蘇相府悄悄見蘇雲兒，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在今生見了幾面後就愛上她。

連翹：“怎麽不可能呢？姑娘長得這麽好看，世子會喜歡上您一點都不奇怪。”

姜宓：“他沒這麽膚淺。”

她雖長的還行，但也不至于萬裏挑一，比她好看的比比皆是。盛懷隽若真是一個看臉的人，也不至于屋裏一個女使都沒有。

連翹接着道：“自從咱們來了京城她屢次來見您。若說第一次去莊子上是為了老太爺，後來帶您去見李婆子又是為了什麽？還有今日，他分明就是故意過來找您的。”

姜宓神色一怔，很快又否認了：“他說了，他只是路過。”

連翹：“怎麽可能會是路過呢，咱們在的地方偏僻，您之所以過去是因為看到了三公子，而韓公子會過去是因為您。那麽世子又是為了誰呢？像世子這種人若是遠遠瞧見了有姑娘家在，即便他再想走那一條路也定會避開的。”

韓霁是因為她才過去的，這一點姜宓知道，但她沒有想過盛懷隽也是因為她才過去的。

連翹：“姑娘，您了解這位侯府世子嗎，他是不是一個輕浮的人？”

姜宓雖然不想再嫁盛懷隽，但還是如實道：“不是，他一向不近女色。”

除了蘇二姑娘，她沒見他對哪個姑娘上過心，也不曾為女色所惑。

連翹：“我也聽人說他不近女色。既如此，那他肯定對您有意思。”

姜宓：“不是見過幾面就要對人有意思的。”

連翹：“他哪裏只是跟您見面吶，他每次都想對您動手動腳的，他不老實！”

姜宓滿臉愕然。

“有嗎？你看錯了吧，他不是那樣的人。”

他不喜女子靠近，更不會主動靠近女子，他在前院的院子裏一個服侍的婢女都沒有。他來後院的時候也都把婢女攆走。

對于姜宓的反應，連翹也很驚訝。

“他每次都離您特別近，那日他還想摸您的臉，您不覺得奇怪嗎？”

姑娘一向和外男保持距離，但凡有人想靠近姑娘，姑娘都會離得遠遠的，怎麽就對平北侯世子的靠近沒有反應呢？

姜宓剛想反駁，又想到了剛剛連翹說的話，閉上了嘴。

說起來，盛懷隽最近确實有些奇怪，她之所以沒感覺到是因為前世他們本來就是夫妻，對于他的靠近她沒察覺到異常之處。

有一個念頭再次浮現在心頭。

盛懷隽不會也帶着前世的記憶回來了吧？

姜宓立時站了起來，她仔細想了想今生和盛懷隽的幾次見面。

第一次實在大街上，盛懷隽遠遠地看了他一眼，那時他的眼神很陌生。第二次是在京郊的莊子裏，他去給祖父送花，那時他眼神還是很陌生，對她客氣疏離。第三次是她去莊子裏求他幫忙，他對她非常冷淡，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姜宓搖了搖頭。不對，他應該沒有重生。前世賭坊的案子是他辦的，若他真的重生了肯定知道她說的是真的，不可能問她那麽多細節。

連翹以為姑娘是在否定她的說法，道：“若他對您沒意思，那他究竟想幹什麽？姑娘不過是閨閣女子，他想要圖謀什麽？”

姜宓想，是啊，如果盛懷隽沒重生的話，他究竟想幹什麽。

不行，她得再好好想想。

第四次見面是她誤會盛懷隽故意不說她舉報的賭坊，她去找他理論。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懷疑她故意調查他的行蹤。

第五次是在後門處，那時他态度突變。她原以為是因為祖父的事情，現在想來，盛懷隽本就是一個冷漠的人，他怎麽可能因為這一點就主動靠近她。

第六次他幫了她，帶她去見李婆子，還告訴她會幫她查母親的事。她之前以為他是為了公事，但也可以說是為了她。第七次就是今日了，他說是路過，但顯然是特意去見她的。

姜宓緩緩坐下。

從這幾日的反應看，他還真有可能重生了。

她之前以為盛懷隽對她有所圖謀，可仔細想來她身上的确沒什麽值得他謀劃的。

若是他有了前世的記憶，一切似乎合理了些。因為他有了前世的記憶，所以他對她的态度發生了轉變，看她時不再冷漠。

可若他真的重生了，為何對她的态度這般溫和，重生前他也沒這樣對她。

連翹以為姑娘想明白了，于是說道：“姑娘也發現世子其實是愛慕您的吧？”

姜宓再次否定：“不是。他喜歡的是出身高，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而不是像我這樣鄉野間長大的女子。”

連翹頓時語塞，過了片刻，她道：“姑娘也不比那些高門大戶的姑娘差。”

若沒有前世的經歷姜宓或許也會厚着臉皮信了此事，如今經過那三年的夫妻生活，她沒法自欺欺人。她用了三年的時間都沒辦法讓盛懷隽愛上她，沒道理今生見了幾面盛懷隽就喜歡上她了。

連翹：“姑娘為何就這般不信呢？”

姜宓：“你莫要忘了他馬上要和蘇相府的二姑娘定親了，若真喜歡我又怎會和別人定親。”

連翹皺了皺眉，想到剛剛盛懷隽聽到婚事後的反應，道：“或許是家裏瞞着他給他定的？”

姜宓：“不可能，世子一看就是個有主意的人，沒有他的首肯家裏不會為他定下親事的。”

盛懷隽多有主意她是清楚的，若他不願意的事情，無論是侯爺還是侯夫人都無法逼着他去做。

連翹頓時就不高興了：“世子怎麽是這樣的人，他一面勾搭姑娘，還和別的女子定親。”

姜宓再次為盛懷隽解釋：“連翹，他沒有勾搭我，他不喜歡我。”

連翹：“世子真的是……真的是……朝三暮四，姑娘以後不要再見他了！”

姜宓想，他也不是朝三暮四。

若是他真的重生了，他來見她大概只是因為前世的夫妻緣分。

他真正喜歡的人是蘇二姑娘，既然重生了，他肯定會促成此事，倒是不用她費盡心機再避開親事了，等到他和蘇二姑娘定了親就好了。

想到這裏，姜宓剛剛的慌亂漸漸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輕松。

“放心吧，他以後不會再來了。”

另一邊，盛懷隽正和二皇子在看臺的一角議事。

二皇子：“劉崆已經被判了流放，京師兵不可一日無帥，統領的位置空出來了。太子正摩拳擦掌想選安排一個自己人。可惜你到京郊大營沒多久又無戰功，父皇不會讓你當這個正統領。”

盛懷隽眼眸微動。

前世劉崆是在兩年後被抓的，那時他不僅在戰場立了功，而且已經在京師兵兩年多，皇上便讓他領了京師兵統領一職。

今生他的确什麽都沒有。

“這個位置至關重要，一時之間怕是定不下來。”

二皇子：“即便不能安排一個自己人，也絕對不能讓太子的人上位。”

盛懷隽：“皇上應該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會安排一個中立的人。”

二皇子瞥了一眼不遠處，定睛一看有一男一女正在一處有說有笑，那二人正是太子和蘇雲兒。蘇雲兒都要嫁給懷隽了竟然還跟太子打情罵俏！他頓時心生不悅，冷臉道：“來人，去讓人跟蘇二姑娘說一聲，平北侯世子正在尋她。”

侍衛正要領命離去，盛懷隽阻止了。

“不必。”

二皇子看了一眼盛懷隽的臉色，擡了擡手，讓人退下了。

“懷隽，你不生氣嗎？”

盛懷隽瞥了一眼太子和蘇雲兒，神色平靜。

“沒什麽可氣的。”

二皇子諷刺道：“這位蘇二姑娘也挺有意思的，一面答應了和你的親事，一面又和太子私下來往。不知她究竟想要什麽。”

結合前後兩世蘇雲兒做過的事，盛懷隽道：“她想要的大概是至高無上的權力。”

二皇子：“那她還挺有野心的。既如此，她就不該答應和你的親事。”

盛懷隽：“若無這門親事，太子殿下或許還沒那麽着急。”

聞言，二皇子更加憤怒了。

“蘇雲兒竟然利用你！”

和二皇子的憤怒不同，盛懷隽顯得格外冷靜：“無妨，這門親事應該成不了了。”

二皇子：“為何？難道蘇相要反悔？不是昨日剛剛答應此事嗎？”

盛懷隽：“我剛剛打探到消息，太子為了蘇雲兒會向皇上提議讓我去漠北。”

事實上前世二皇子和盛懷隽事先并沒有得到消息。太子一黨在朝堂上突然說起漠北的戰事，提議讓他去戰場。而上戰場是他的夙願，即便知道太子別有用心，他還是答應下來。等到他回京，那時皇上和左相已經知曉太子和蘇雲兒之間的事情，欲為他們二人賜婚，而他也被賜婚。

二皇子快要氣炸了！

“若蘇雲兒不利用你太子也不會讓你去漠北。漠北是苦寒之地，如今那邊雖偶有騷動，但卻沒有太大的戰事，父皇和侯爺都不會同意的。他出這麽個馊主意也不怕得罪你們平北侯府，真不知他是怎麽想的。”

盛懷隽：“太子那邊的人會在朝堂上渲染邊關的騷動，然後提議讓我去邊關巡視一番，不到半月便能回來。”

二皇子：“太子好算計！巡視的人也不是非你不可，咱們好好籌謀一番，提前選出來一個比你更合适的人，讓太子的計劃落空。”

盛懷隽看向二皇子，認真地說道：“殿下，我想去。”

前世太子突然在朝堂上提出來讓他去巡視，他雖然有些措手不及，但也不是一定要答應下來，可是他想去，于是便順勢答應下來。而今生，他更加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因為事情最終被太子那邊的人說中了，漠北的小騷動變成了大戰亂。雖說最後打贏了，可卻讓對方的頭領阿木零跑了。兩年後阿木零第二次騷擾過邊境，他再次出征北伐。等到太子造反，阿木零和太子裏應外合，第三次騷擾邊境。可惜那時他中毒已深，無法出征，他死前阿木零已經奪了一座城池。也不知最終結果如何，這件事也成了他心裏的一根刺。

看着盛懷隽眼底的堅定，作為從小長大的朋友二皇子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邊關并無戰事，你此去可能只是白跑一趟，無法建功立業。”

盛懷隽：“縱然如此我也想去。關于剛剛殿下所言之事，殿下若是擔心統領一職被太子的人搶去，可以在我回來之前拖住。”

二皇子：“你的意思是你有辦法擔任此職？”

盛懷隽點頭：“有九成把握。”

若他打了勝仗又抓了阿木零，正統領的位置他應該會提前兩年上任。

二皇子：“好，我等你回來。”

他又瞥向了不遠處的二人，道：“等你回來蘇姑娘可能就要嫁給太子了，你甘心嗎？”

盛懷隽：“我雖與蘇姑娘雖然一同長大，但對她并無男女之情。她可以有她自己的選擇。”

二皇子沒說話。

盛懷隽猜到他在考慮什麽，道：“蘇相是個老狐貍，即便蘇二姑娘真的嫁給了太子，在情勢不明朗前他也不會堅定地站在太子那邊。若他真的有所偏頗，咱們反倒是可以利用這一點來對付他，他這相位也坐不穩了。”

前世蘇雲兒嫁給太子之後蘇相的确暗地裏幫過太子，可在太子造反之時蘇相卻在權衡利弊之後選擇了明哲保身，并未站在太子那一邊。

二皇子：“蘇姑娘若是生了太孫他還能這樣嗎？”

盛懷隽：“據我所知，東宮也不是一片祥和，那位方俸儀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二皇子點頭：“這倒是真的，我聽說方俸儀的弟弟已經去東宮任職了。看來太傅的話并未點醒太子，還是枕頭風比較有用。”

盛懷隽：“方俸儀在太子心中是不同的。”

前世太子之所以集中殘餘的兵力對付他，就是因為他誤以為方俸儀是他殺的。他覺得這個理由過于荒謬了，可太子在死前的确是這樣說的。

二皇子：“即便是再不同，在利益面前他還會選擇站在方俸儀那邊嗎？”

盛懷隽：“未必不會。”

二皇子看了盛懷隽一眼，沉思片刻道：“我只是有些擔心。出了劉崆的事情，父皇并未如我們預料的那麽憤怒，他竟然忍了太子。如果太子再有了蘇相的幫助，咱們怕是要被太子壓着打了。”

盛懷隽：“皇上會忍了太子大概是因為劉崆并未真的依附太子，若蘇相真的依附于太子，太子羽翼過豐，皇上怕是不會憐惜，而是會忌憚了。”

這番話倒是點醒了二皇子。

“你說得對，是我想多了。父皇一開始很生氣是因為他以為劉崆依附了太子，後來發現他們二人之間牽扯不深，所以忍了下來。太子真娶了蘇雲兒對他也未必是助益。”

二皇子看着蘇雲兒依偎在太子懷中，長嘆一聲，道：“罷了，娶這樣的女子也是委屈了你。京城的好姑娘多得是，你也不必為此過于傷懷。”

盛懷隽：“嗯。”

二皇子：“我剛剛瞧着你回來時情緒不佳，還以為你是因為知道他們二人背着你私會，看來不是。”

盛懷隽愣了一下，他剛剛有情緒不佳嗎？

二皇子以為自己想多了，沒再提此事，兩人離開時，他随意說道：“對了，韓霁是不是哪裏得罪你了？”

盛懷隽再次愣住。

二皇子：“我瞧着你方才看他的神色不太對勁，我記得那日在姑母家時你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

二皇子說的是在明惠長公主府時他們二人看到了韓霁和姜宓在一處。

盛懷隽斂了神，道：“沒有。”

随後他又道：“我只是覺得他鞠踢得不錯，今日又恰好和我們同隊，算是站在了太子的對立面。如今他步入朝堂，背後有宣王扶持，殿下可以試着拉攏一下。”

二皇子笑着說：“原來是這樣的。咱們想到一起去了，方才我還與衛琅說過此事，讓他沒事兒多叫上他一起蹴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