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落絮無聲(十)
落絮無聲(十)
夜幕低垂,一道鵲橋橫渺渺,千聲玉佩過玲玲①。
七夕的夜空猶如一幅水墨畫,但卻颠倒了所有的色彩。
銀河猶如一道潑墨的墨筆橫亘于夜空之中,點點星子則像随着飄逸的筆鋒四散流落的墨點。
織女邁過鵲橋,悠悠步履引得環佩叮咚作響,繁星閃爍,随着環佩為這場每年一次的相見奏響一首宛轉悠揚的樂曲。
只是,皇宮內寂然無聲。
桓帝拿着朱筆批着折子,可是腦中不斷想起牧平也堅定的眼神和自信的話語。
“臣若不能保身邊人全身而退,那臣也不堪為人夫。”
桓帝重重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朱筆,起身朝外走去。
皇帝身邊的近身內侍也不知陛下要去哪,皇帝也不讓跟着,只得遠遠兒地跟着陛下。
他的身影在昏暗寂寥的宮道上被拉得很長,就像天地間的孤寂都壓在這人身上。
桓帝漫無目的地走着,可不知怎的就走到了椒房殿的宮門外。
他想起那時他和皇後都正年輕,也是年少無所顧忌。
多年前的今日,他帶着尚是花房宮女的皇後溜到民間去。
可人潮洶湧,他們很快在街市上被沖散了,他焦急地左顧右盼,沖入人群去尋找她。
當他回首之時,曾經不解的詩詞如今流淌進他的心中。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②
她的手中把玩着一面團扇,熱烈的鳳凰花被繡制得栩栩如生。
但那一刻,他只覺得人比花嬌,那一抹倩影就這樣烙在了他心中再未抹去。
桓帝沉湎于回憶,素來緊皺的眉頭輕輕舒展,就連不茍言笑的面龐上也浮上暖意。
他邁步跨入殿中,擺擺手讓宮人不要通傳,看到薛皇後在婢女的服侍下摘下了白日裏繁複的皇後裝扮。
他正欲上前卻聽薛皇後看着窗外繁星嘆了口氣:“碧桃你說,柳家既已選擇了崔棠,可還有何适合阿玦的年輕公子?”
桓帝剛剛染上笑意的眼眸剎然被苦澀所取代,轉身離開還對宮人交代:“不要告訴皇後孤來過。”
桓帝走出椒房殿,只覺偌大的皇宮在這七夕佳節他竟無可去處。
初遇崔棠時,桓帝正處于最艱難的時刻,薛清璇因女兒盛汀宛的死悲痛,他卻因田家權勢只能蟄伏等待機會。
他和薛清璇都已為女兒挑選好封號,待肅清田家勢力便封女兒為“安樂公主”,取“人生但安樂”③之意。
可惜,汀宛年紀輕輕便死于殘酷的政治鬥争。
崔棠就是在這時出現的。
她和薛清璇不一樣,她不夠聰明亦不夠堅韌,但她嬌媚可人,舒緩了當時他因政治鬥争和女兒離世的煩躁的心情。
人吶,困頓之際需要解語花、忘憂草,太平盛世則需要媚人的海棠點綴。
他邁步向崔棠的棠梨殿行去,殿內沒有宮人侍奉,他一路走到內殿外,還未出聲便聽到崔棠輕快的聲音:“阿碩真是越來越不聽話,即便瞧不上柳家姑娘,七夕帶着姑娘去玩玩也是好的,非得本宮發火他才應下。
“倒是小瞧了璐沅,平日裏看着不言不語的,若能籠絡住柳憑風也是不錯。”
桓帝苦笑着搖搖頭,看着夜空閃爍,心中嘲笑着自己居然還抱有期待。
他轉身大步走回勤政殿,仍繼續拿起朱筆批折子。
皇宮的寂寥無情卻毫不影響民間的熱情。
天宮的這場相見,不止繁星奏曲,人間亦遙遙相和。
街市上的火樹銀花閃爍、水面上的河燈帶着少女們最隐秘的愛戀明明滅滅,似與繁星一同歌唱這人間最動人的愛情。
薛容玦在天一樓的「玄妙閣」中憑欄遠眺。
她一身嫩粉色衣裙,今日紮了一個可愛的單髻。薛容玦皮膚白皙如玉脂,月紅給她用的都是嫩粉色的脂粉,更顯得她嬌嫩可人。
人頭攢動,薛容玦還是很快地捕捉到了一些熟悉的身影。
太子與太子妃身着尋常衣裙,如平常夫妻般出游,似是怕被人認出,二人在面具攤前挑選着面具。
太子妃拿着各個樣式的面具在太子面前比劃着,最終為太子選擇了一面繪着竹葉的面具。
太子則為愛妻挑選了一面白兔面具,二人戴上面具後攜手繼續游觀。
胡清露在叽叽喳喳地說着什麽,她看向陳公子的眼眸如天上繁星般明亮,她一邊說一邊輕輕跳動着。
陳公子笑着聽她所言,他們視線相撞之處愛意如江水般流淌。
他時不時地應和着,左手始終在她身後虛虛護着以防她被洶湧人潮撞到。
姜瓊芳則站在燈謎前眉頭緊鎖地猜着燈謎。
薛琮則站在姜瓊芳身後半步,和她一邊探讨一邊擋着身後不斷向前擁擠的人群。
盛碩右手搖扇,俨然一個翩翩少年郎,引得不少少女側目。
他向少女們展露一個肆意的笑容,一群少女小聲驚呼着,有膽大者試探着上前攀談。
柳扶雲攥緊雙手緊緊在他身後行着,雙頰通紅地看着盛碩,滿眼都是不加掩飾的愛慕,可看向那些少女時又浮上一絲不滿與怒意。
薛容玦正欲收回目光,卻瞥到裴楓笑容滿面地和身邊的公子交談着。
她不複那日的唯唯諾諾,反而姿态大方、眉語目笑。
她身邊的公子威武高大,俨然是軍中之人,看向裴楓的眼中除了毫不掩飾的愛意之外還有一絲愧疚。
“在看什麽?笑得這麽開心?”牧平也清淡又好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薛容玦笑着回身用手中團扇指着「玄妙閣」道:“玄之又玄,衆妙之門。④”
“薛兄呢?”牧平也沒有追問,只是在房間四處瞧了瞧,“沒有和你一同出來嗎?”
“我借口累了,”薛容玦走到桌前為自己和牧平也倒了一盞茶,“讓他和瓊芳姐姐去玩了,這樣才方便我們說話。”
牧平也微微擡眼看向她,只覺她今日像一朵春日桃花。
“姑娘這邊可有何困難之處?”
薛容玦歪着腦袋想了想:“應是問題不大,阿娘已經應允我了,再去求求阿爹便可。”
牧平也飲了口茶:“那我們便仍十日後見。”
“那是自然,”薛容玦看着他,“公子今日相約可還有其他事?”
牧平也愣了一下,笑道:“只是擔心姑娘這邊不順利,既是如此,今日趕巧不若一同轉轉?”
夜市千燈照碧雲⑤,她從未見過如此繁華的夜景。
曾經,一旦入了夜,京都便如空城一般蒼涼寂寥。
薛容玦早已躍躍欲試,便興致勃勃道:“好啊!”
只是不巧,二人剛剛邁出天一樓便看到了兩個熟人。
柳憑風在一旁沉默地走着,看得出有些煩躁卻又因對方是公主不得拂袖而去。
盛璐沅似是毫無所覺,仍笑意盈盈地和他說着話,毫不在意他硬邦邦的回答。
“安樂見過三公主,公主萬福。”
“臣見過三公主。”
盛璐沅笑着拉起薛容玦的手:“安樂也出來玩。”
她好奇的眼光在薛容玦和牧平也之間來回打量着。
薛容玦感覺到了她的調侃,解釋道:“和兄長一同出來,正巧與牧公子碰着,這便要去尋家兄了。”
柳憑風突然開口道:“相逢不如偶遇,不如我們一同游玩。”
盛璐沅拉着薛容玦的手僵硬了一瞬,随即笑道:“是啊,人多熱鬧呢。”
薛容玦正在思考該怎麽拒絕,便聽到牧平也清冷的聲音:“在下同郡主還是不打擾公主雅興了,若是有機會再一道也不遲。”
柳憑風正欲張口,盛璐沅搶先道:“牧大人說的是,那便下次再一道,我們先行一步了。”
薛容玦與牧平也看着二人漸漸走遠,才轉身向反方向走去。
“這柳憑風看着挺聰慧一個人,”薛容玦笑着搖了搖頭,發上的步搖跟着輕輕晃動,“怎在這件事情上想不開?”
牧平也看着身前輕輕搖動的步搖,只覺自己的心也跟着輕輕顫動,故作鎮定道:“他還是年輕,以為自己看得通透,卻因果颠倒。
“他只覺得,若能得姑娘應允,你們二人的婚事便能成,柳家則不得不站在太子一邊。
“可他不知道,是柳家選擇五皇子,聯姻不過是結果而已。”
薛容玦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卻不知想到了什麽,打趣地看着他:“說起來,牧公子也沒年長柳二郎幾歲,怎的口氣像一位垂垂老者?”
“雖未年長幾歲,”牧平也的眸光看向前方,變得深邃晦暗,“經歷的多了便看得清了。”
薛容玦聽着他的語氣充滿滄桑故事,她微微轉頭。
他今日仍是一身月白長衫,孤傲清冷得像夜空那明月。
只是,他渾身散發着無盡的惆悵與寂寥,像是站在雲端俯瞰這人間煙火的飄逸仙人。
不知為何,薛容玦很想打破這份寂寥,想将他從雲端拉入這人間盛景。
她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幅折扇遞到他眼前:“公子瞧瞧,可還喜歡?”
牧平也垂首看到她小小的臉上滿是期待,他接過折扇打開,是一幅夏日童子玩鬧,充滿了童真野趣。
他低頭看着扇面,薛容玦看不清他的面容,以為他不喜歡,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不喜歡?無妨,那我再重新畫一幅便好。”
牧平也珍而重之地收起折扇,輕輕道:“喜歡。”他的眸中染着笑意和薛容玦看不懂的情緒,他轉過頭笑道:“我很喜歡。”
那一剎,煙花在他身後綻放,他的笑容如煙花般絢爛。
她希望煙花永不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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