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飒飒秋雨(一)
飒飒秋雨(一)
綠遍山原白滿川,子規聲裏雨如煙。①
只是不如春日宜人。
盛夏初秋連綿不斷的雨水與青山交織着,薛容玦站在窗前只能透過如薄紗般如夢如幻的雨簾眺望遠方。
“這南方真是雨水多啊,”她重重嘆了口氣,轉身坐在桌前托着腮愁眉苦臉,“我們已經在這個驿站耽擱三日了。”
牧平也手不釋卷,只是笑道:“南方多雨,盛夏初秋更是如此,姑娘還是耐心些等等吧,便當作是等姑娘的婢女。”
薛容玦探了探脖子,試圖看看他手中的書:“在看什麽?”
“明郡的地方志。”
薛容玦百無聊賴地左顧右盼,就見竹綠月紅邁步進來。
她急忙起身,拉着二人的手高興地問道:“一切可還順利?”
竹綠輕輕地點了點頭,月紅活潑聞言急忙說道:“郡主放心,京中一切都安頓了,對外只說是郡主回沉潭郡探望外祖一家。”
“那你們去沉潭郡見到外祖了嗎?”她對周韞之父周昌源在史書中的記載沒有什麽印象。
“見到了,”月紅笑着安撫着她焦躁的情緒,“周老太爺讓郡主在明郡放心大膽地做想做的事情,不止薛家,周家也為郡主撐腰呢。”
周昌源是樂陽大長公主的驸馬,仔細算來還算是陛下的姑丈。
竹綠笑着等二人寒暄完,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這是周老爺子給郡主的信。”
薛容玦心生疑慮,什麽事還非得寫信來告訴她。
薛容玦拆開信,仔細地閱讀着。
只是她原本輕快的表情變得越來越沉重,直到讀完信她的面龐像凜冬般冷冽。
牧平也看着她嚴肅的神色,忍不住出聲問道:“可是樂陽大長公主和周大人有何交代?”
“不是,”薛容玦搖了搖頭,面色嚴肅地道,“外祖父只是提醒我小心崔廣,外祖父說崔家與當年平德十五年軍需貪污案有關。”
牧平也神色一緊,略思考後開口道:“若是未曾記錯,平德十五年的軍需貪污案是田氏倒臺的原因。那時明郡的郡守應是田馮,郡尉是王鋒道,田馮是田氏直系、王鋒道亦是田氏一黨。”
“那公子可知平德十五年的郡監是何人?”
牧平也眼底浮上了一層疑惑,心中卻有不好的預感:“何人?”
薛容玦冷凝着臉,輕輕吐出三個字:“崔敬山。”
牧平也猛然站起身,凳子和地面的摩擦出的聲音刺耳至極,他充耳不聞,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若是如此,我們怕是得重新計劃,徐徐圖之。”
“崔家當年做得極其隐蔽,只是外祖父和舅父當年有些許線索懷疑,但并未有實證。”
薛容玦嗤笑一聲,只是那笑容如冰霜般刺人:“當年因為平德軍需貪污案死了多少人?我阿爹亦險些因軍需不足命喪沙場,原以為此案早已因田氏傾覆了結,原來還有崔家的手筆。
“也不知道,崔度在帶兵的時候可曾心安。”
那些枉死的冤魂也不知會不會深夜入夢求他們崔家償命。
薛容玦輕輕阖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破碎飄零的京都。
*
那時還是深秋,枯黃的梧桐葉在京都飄旋飛舞,為整座都城籠罩着一層悲戚。
此刻的京都還算風平浪靜,甚至宮中還稱得上歌舞升平。
只是街坊上時不時走過面色枯黃的人群和孩童昭示着遠方正在逼近的戰事。
她懷中抱着從山上挖來的小番薯,用破布包着,迎着冷風向前艱難地向家走着。
不知發生了什麽變故,整座城的人突然騷亂了起來,像是一聲驚雷打破了虛假的平靜。
有不少人拉着家眷、背着包裹朝城門沖去,她被人群擠得歪七扭八,好不容易走到沒人的巷子卻因步伐不穩栽倒在地,懷中的小番薯灑落一地。
她左右環顧沒有人注意到她,顧不上拍去身上的塵土,她趕忙跪在地上撿起小番薯,這是未來幾日她和阿爹的口糧,不然又得餓肚子了。
就在這時一只穿着黑色衣袍的人在她面前站定,蹲下身子,伸出一雙布滿疤痕的手幫她一起撿。
她驚訝地擡起頭,只看到一個憔悴的面龐,暗淡的雙眸、幹裂的嘴唇和黑黢黢的臉頰。
那人似是看出了她的防備,羞澀地笑了笑:“我是京中守軍,只是瞧着姑娘和我妹妹差不多大,順手幫幫姑娘,姑娘別怕。”
她為自己一閃而過的懷疑感到羞愧,低下了頭:“多謝大人。”
突然間,朱街上傳來斷斷續續地聲音。
“……跑了……快……”
“皇帝……跑了……死……”
饒是她再愚鈍也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皇帝跑了,快離開這裏,不然就是等死。」
她注意到身旁的那雙手頓了一頓,只一瞬又恢複如常。
“你……”她猶豫地開口,“不害怕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将撿起的小番薯用破布包好:“我送姑娘回去吧,以免姑娘遇到歹人。”
呼嘯的風聲、沙沙的枯葉、喧鬧的人群顯得二人之間更是安靜。
“我其實很害怕。”
她輕輕轉頭看着他,他笑了笑,皲裂的雙唇溢出些血跡覆蓋掉原本幹涸的血跡:“誰不怕死呢,可我告訴自己不能怕,我還有母親還有妹妹。
“我甚至很恨狗皇帝,他膽小怕事卻又貪圖喜樂。他在宮中奏樂賞樂,珍馐美食如流水般供應,我們甚至連吃都吃不飽。
“姑娘可知?邊防軍本不會輸得如此之快,就是他要造什麽‘天上宮闕’,挪用了軍款,導致邊防兄弟們的盔甲、武器沒及時更換而節節敗退,我那在北邊寒月郡參軍的大哥自此杳無音信。
“到了現在,他居然棄城逃跑!一個皇帝,敵人還沒打進來就被吓得屁滾尿流,這王朝還有什麽指望!”
“那你不離開嗎?”她害怕看到他失望的雙眸,只是低着頭輕輕問道。
“我不會離開的,”他的語氣充滿了堅定,她偷偷瞥着,看到他笑着說,“母親和妹妹還在京都,我要保護京都、保護她們。”
她的心中湧上一股暖流,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只覺得這世道也沒那麽糟糕。
他在巷子口的大榕樹下站定,将小番薯遞到她懷中。
“別擔心,我們都會努力保護京都的。”
她看着他暗淡卻不肯放棄的雙眸,輕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粲然一笑,擺擺手:“不足為道。”
說完轉身離去,走了兩步卻又停下,沒有回身只道:“待勝利之時,再告知于姑娘。”
後來?
沒有後來,她身殒火海。
他,大概死于蠻人之手。
*
薛容玦睜開眼,長長出了一口氣,面上露出幾分譏嘲:“崔敬山當年作為明郡郡監,卻仍能讓田馮中飽私囊,在事發之後自己功成身退,甚至讓自己的大兒子崔廣接手了明郡、二兒子崔度手握兵權,還把小女兒崔棠送進宮中,真是不簡單吶。”
“若是如此,”牧平也神色嚴肅地看着她,“崔家的勢力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深厚。”
他看薛容玦神情煩躁,又瞥到窗外雨勢漸小便道:“雨瞧着小了不少,不若姑娘出去走走,待姑娘心情好些我們再來籌謀。”
月紅最看不得自家郡主愁容滿面,便拉着她朝外走:“奴婢同郡主去轉轉吧。”
竹綠為人沉默寡言,見狀也附和道:“是啊,我同月紅來時瞧見不遠處有條小河,許有魚兒呢。”
薛容玦抵不住月紅的熱情,便和她一同撐着油紙傘向河邊走去。
此刻其實已經進入明郡境內,只是因為這幾日雨勢過大,月紅等人行路較慢,他們也被迫在此驿站滞留。
雨後的氣息清香可人,更帶着些泥土的芬芳,令薛容玦漸漸從回憶中平靜下來。
“哦對了,”月紅說這從懷中她掏出兩封信,“這是姜家小姐和胡家小姐讓奴婢帶給郡主的。”
“我讓你轉送給清露姐姐的賀禮可曾送到?”她的心情因好友的信略略好了些,她便拆信邊問道。
“郡主就放心吧,說句大不敬的話,月紅從小和郡主一同長大,知曉郡主同二位姑娘的情分,月紅無論如何都會把郡主交代的事情做好的。”月紅圓乎乎的小臉上滿是笑容。
薛容玦挽上她的胳膊,笑道:“月紅姐姐真好。”
姜瓊芳的信中主要讓她一路小心,會隔半月便來信的,告知京中發生的重要事情。
胡清露的信中除了對未來婚姻的向往之外,也讓她多多保重,要記得為她和姜瓊芳帶些江南的小玩意兒回來。
薛容玦讀胡清露的信一邊讀一邊笑,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因此輕松不少。
她正在想該如何給胡清露回信逗逗她,只聽得月紅驚呼:“郡主!那是個人嗎?”
薛容玦聞言擡頭看向月紅指向的方向,只見一位女子暈倒在河邊。
薛容玦将信塞給月紅,正欲近前瞧瞧,被月紅拉住了:“郡主,小心有危險!”
“你們剛回來這一路,河邊可曾有人?”
月紅想了想道:“應是沒有的,但奴婢也不能确定,因那時雨勢較大,視野并不清晰。不過此處較為偏僻,一路上我們也未曾遇到幾個人,多是農家夫婦。”
薛容玦環顧四周,猶豫半晌道:“你去叫竹綠帶人來,我在橋邊的亭中等你,快一點。”
月紅說什麽也要把她送到亭中,才一路跑着回了驿站。
亭中地勢更高,薛容玦也能看得更清楚些。
她周邊沒有足跡,應不是被抛到這裏的,大概是順着水流沖下來的。
雨勢漸停,薛容玦着急得等了半天才瞧見月紅和竹綠前來,身後還跟着一衆侍衛還有牧平也。
不待他們走近,薛容玦便快步向那名女子走去,牧平也見狀快步流星走到她身邊,拉住她悄聲說:“小心。”
竹綠也趕上來道:“奴婢先去瞧瞧,郡主放心。”
竹綠略懂一點醫術,蹲在她身前把了把脈便向薛容玦道:“這位女子口鼻沒有溺水跡象,應是順着水流游過來的,體力不支昏過去了。”
不等薛容玦開口,牧平也便道:“先帶回驿站再說。”
薛容玦也點點頭對着兩位婢女道:“月紅去尋位郎中來,竹綠便先照看着這位姑娘。”
待二人及侍衛帶着這位姑娘先行離去,薛容玦才看着這位姑娘幽幽開口道:“這位姑娘怕是有些故事。”
牧平也挑了挑眉道:“何以見得。”
“很簡單,”薛容玦指着她耳邊的耳墜道,“你可瞧見她戴的耳墜子,金鑲珠翠耳墜。”
大概牧平也作為男子,對這些女兒家的飾品不甚了解:“有何奇特之處?”
微風襲來,将薛容玦的話都吹散了,牧平也險些沒有聽到。
“沒什麽奇特。
“只是我曾見姑母戴過一對一模一樣的金鑲珠翠耳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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