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番外1

第85章 番外1

鄭禮雪一開始并不想給宋亦泠做私人醫生, 但鄭女士再三懇求,她松口答應了。

給明星做醫生有個好處是,絕對自由,絕對事少, 加上拍戲是個體力活, 因此很少生病, 但宋亦泠是個例外,冬天太怕冷, 感冒就成了常事。

某個月, 宋亦泠感冒一直不見好轉。

在半島公館,她給宋亦泠挂水,手背上三個針眼,血管很好找,因為瘦特別明顯。

“打算什麽時候走?”宋亦泠問她。

“等你好了,我再過去。”鄭禮雪半蹲在她身側, 針頭刺破皮膚,擡起頭查看。

“嗯。”

窗簾半拉着, 寒風刮得枯枝沙沙響, 簇簇白雪落進花圃。

聞錦給宋亦泠打視頻,接通時,正好剛拔針收好吊瓶。

“看劇本呢, 還沒休息。”宋亦泠臉色有點差, 接視頻前塗了點口紅。

鄭禮雪輕微擡起頭朝着那個方向看一眼, 繼續收拾藥箱,壓動洗手消毒液簡單地清理雙手。

她聽到聞錦問宋亦泠:“你的感冒好了嗎?”

宋亦泠沒有回答, 起身往她這邊看。

她的眼眸也當即轉到宋亦泠那邊,吸氣醞釀情緒, 幫宋亦泠回答說:“好很多了,體溫正常。”

其實宋亦泠剛剛才退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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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很多了。”宋亦泠這時候才說,“我看橫店下雨了,冷不冷?”

宋亦泠把話岔開,舉着手機往卧室去,同時給鄭禮雪使了個眼色,示意自己先進屋接會兒電話。

鄭禮雪懂,點頭回應着她。

宋亦泠沒有架子,鄭禮雪也是前兩年才徹底了解宋亦泠,這人只是表面看着冷,骨子裏還是軟的,就好像你認為她是對世界毫不在意,實際她只是簡單的慵懶清冷。

鄭禮雪膝蓋抵着副駕駛儲物箱,食指在屏幕上慢慢地敲着,屏幕光印在臉部輪廓上,手機不停地震動,她看着屏幕的消息臉色微微有變。

[Z:李老太太身側有好幾個醫生,但她希望找個年輕的女孩子,她喜歡聊天,你在說話時記得分寸,你的酬勞明天老太太見了你就會給你。]

[鄭禮雪:嗯。]

回完這個字,鎖上手機,頭往後一靠。

長靴裹着的雙腳有點涼,車窗外的風吹得猛,耳邊能聽到細微的風聲,剝開嘉應子塞嘴裏擡頭,一道影子拉長從前擋風玻璃拉進來,蓋住了路燈。

她擡起頭,只見一個裹着羽絨服的女人揉搓着雙臂,扣着帽子低頭而來,坐進主駕駛鼻尖繞着白氣,哈氣給手心取暖。

“給,趁熱吃。”

張昕歪着身子,把衣兜裏裹着塑料袋的蒸玉米掏出來,凍僵的手指得到片刻緩和。

“這老太太今兒個在另一條街賣,昨兒個在這邊被城管逮了,罰了錢。”張昕拉好衣兜,羽絨服帶着一層濕氣。

鄭禮雪嘴裏還嚼着嘉應子,手心被剛出鍋的玉米燙得微微紅。

吐核,包着紙巾扔垃圾桶裏。

“謝了。”鄭禮雪姿勢沒動,靠着咬玉米。

“我買了倆。”張昕沖她笑,給她看過後又塞回衣兜裏,然後啓動車。

“這蒸玉米哪兒都有的賣,非得跑這麽遠。”張昕把空調溫度升高,把着方向盤看前面。

車此時駛上正路,冰天雪地裏行駛速度較慢,雪後的夜起了霧。

鄭禮雪回答說:“這家好吃。”

“誰信吶。”張昕調侃,又岔開話,“诶,那邊怎麽說的,啥時候給酬勞?”

“明天見完老太太。”

“還是130萬?”

“是。”

空間裏都是鄭禮雪咬玉米的聲音。

“那這次還了錢,是不是就跟那鄭家老太婆兩清了?”

“還差320萬。”鄭禮雪回。

“還差?”張昕明顯是詫異了,沒忍住腳踩上油門,車加速,又着急忙慌踩剎車減速。

鄭禮雪身子因慣性朝前,轉頭看着她。

手裏的玉米棒,不香了。

“抱歉。”張昕不好意思笑,繼續剛剛的話題,“怎麽還差這麽多,撫養費有這麽多?鄭家那些人除了個鄭沁像個人,沒一個看着順眼的,你這還了有大幾百萬了吧。”

鄭沁就是她們口中的鄭女士,跟宋亦泠媽媽搭的上一點關系。

“700萬,總共一千多萬。”鄭禮雪回得平靜,吃到一半想起什麽,騰出一只手摸進衣兜,金屬碰撞聲,“我搬家了,新家的鑰匙。”

“什麽時候搬的?都在這裏住了這麽久了。”

“上禮拜,在哪兒租都一樣。”

“那新家在哪兒?”

“東郊區。”

張昕似乎有很多話想問,但鄭禮雪回答得太簡短了,話也是無從問起。

畢竟鄭禮雪是真的很需要錢。

在宋亦泠那兒離職後也需要去別處,跟雇主挨得近一些。

玉米啃一半也不吃了,鄭禮雪懶懶地靠在座位上,閉着眼睛假寐。

張昕看她一眼,再看一眼,嘴裏道:“那李家的老太太不是愛把醫生給放家裏,你該搬我那兒去,把房租攢起來,早點跟鄭老太婆撇清關系。”

“不用,快過年了,總不能在你家過年。”鄭禮雪額頭斜過去看她。

“你就跟我一塊兒過呗,反正我媽......”

話随着猛地急剎頓住,鄭禮雪前傾扶住車窗沿,心髒一抖擡起頭,耳邊是張昕脫口而出的罵聲。

兩人幾乎同時朝前方看去。

車頭站着一個身着白衣的女人,微卷的發尾遮住了側臉,周身散着寒,轉過來跟她們對視着,眼眸往下變得黯淡。

這是鄭禮雪第一次見唐惟。

唐惟沒有一點恐慌,眼眶是紅的,盯着她看了兩秒後掩嘴咳嗽,點頭為剛剛的冒失道歉。

咳嗽聲很大,透過玻璃傳進來,沒走幾步捂着胸口,一只手扶着車頭。

“她怎麽回事?”張昕停車拉手剎,“碰瓷的,完了完了。”

在下車那一刻,人已經倒在了地上,冰天寒地眉間起汗,因為咳嗽臉色微紅。

“我打120,你快看看。”張昕着急忙慌地摸手機。

鄭禮雪蹲身扶着唐惟的肩膀,見唐惟呼吸困難,拍了拍唐惟的胸口:“呼吸,別着急,慢慢吸氣。”

這條馬路沒什麽人,耳畔都是寒風挂動樹梢的聲音。

唐惟睜開眼看着她,缺氧的厲害,無力地抓着她的胳膊。當時她并不知道唐惟經歷了什麽,怎麽會被吓成這樣,加上重感冒像是在鬼門關徘徊。

沒等張昕接通電話,迎面那頭出現車燈,張昕轉過去下意識用手擋。

視線被強光刺激,短暫失明,那輛車停在了不遠處,而腳邊鄭禮雪似乎并未被這車燈分神,認真地告訴唐惟冷靜呼吸,撫着胸口幫忙順氣。

“睜眼看着我,不要着急。”

鄭禮雪能感覺到,唐惟試圖握住她的手,她從臂膀往下滑。手心被唐惟緊緊攥着,有硬物緊緊壓着她。

而唐惟眼睛裏對生的渴望,慢慢的呼吸調整過來了,能聽到氣息順暢了一些。

鄭禮雪低頭看唐惟塞她手心裏的東西,手心還未打開。

左瞳的視線內出現一個人的影子,她握緊,轉頭看過去,李以喬眉心擰在一起,眼睛被風給割傷了,紅了一圈,滿是焦急。

“認識嗎?”鄭禮雪問。

“嗯。”李以喬将人接過來抱進懷裏。

“能正常呼吸了,不過你得盡快送她去醫院。”

李以喬點點頭:“謝謝。”

沒有多停留把人帶上車,緊接着車上下來一個女人,李以喬說了一句什麽,只見那女人點頭,站在路邊等着車開走。

還在跟急救中心溝通的張昕立馬轉過來,指着車:“诶?怎麽走了,你就這麽把人給她,萬一是人販子呢。”

鄭禮雪沒回話,看一眼手心的銀戒,掂了一下,放進衣兜裏往那個方向看。

發絲勾着眼鏡,她均勻的呼吸着。

“您好,您是醫生?”

李以喬留在原地的女人走近,路燈是昏暗的,那晚的馬路什麽也看不清,唯獨唐惟那張白如雪的面色。

鄭禮雪抽回神:“嗯。”

女人什麽也沒說,抿出一個笑,把錢包裏所有的現金都拿出來了。

“這是酬勞,剛剛的事情謝謝。”

鄭禮雪低眸看一眼:“不用,順手的事情。”

“您拿着,沒有別的意思。”

張昕道:“說了不用,下次就別讓病人亂跑了。”

對方倒沒有繼續争,錢收回去後視線輕偏看向車牌,掃一眼才轉身離開。這裏打不到車的,只能走到前面的路口。

鄭禮雪跟張昕上車後,張昕才說:“剛剛她看車牌什麽意思?這是要訛咱?”

“要訛錢也不至于給我們錢。”鄭禮雪的指腹摩梭着衣兜裏的銀戒,腦子裏不知不覺想着剛剛唐惟的表情,這個神情似乎是在說絕望、不甘心。

“我看那輛車也不像是差錢的主,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下次遇到這種事兒你別趕着往前救人,那一塊是監控盲區,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還說不清楚。”

張昕還在繼續說。

鄭禮雪看手心的戒指,上邊刻着一串看不懂的符文。

“你聽到沒有?”張昕轉過頭看她。

鄭禮雪手心合上,往後靠:“聽到了。”

她的手心握着那枚冰冷的銀戒,但她有一秒是懂了,那個女孩想用這枚戒指說些什麽。

其實當時鄭禮雪并沒有在意這件事,第二天睡醒後早早就去了李家,不過,那一枚戒指她是放在自己衣兜裏的。

李老太太近幾年卧病在床,光家裏的護工都十幾個。

醫生只是防止意外緊急措施。

鄭禮雪是第一次到李宅,這是一所私人的中式豪宅,從進門到李老太太的卧室都需走上好一陣。

前面帶路的是老太太親侄女,美曰其名先見見人面一面。

實際上,在帶路的途中給她做交代。

老太太要找個能陪着說話的,那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都得提前做交代。

這交代就是先說清李家上下的大概情況,胳膊怎麽拐自己心裏得有杆秤。

同時她才發現,這人把她的背景調查的一清二楚。

“今天以喬有事情耽誤不回來,你應該是見不到了。正廳往後有供了菩薩,那地兒不能亂闖。姑姑人心善得很,慈善機構的出納賬目都是自己過眼,鄭醫生,你是幾歲從孤兒院出來的?”

“五歲。”鄭禮雪應。

“五歲就進了鄭家的門,這麽些年多少養出點感情。鄭家以前那個小女兒從高樓摔了下去那會兒你多大了?”

“十八。”鄭禮雪平靜地回答。

“都是孩子,不過那是親生的,要了半條命才給生出來,出了意外難免心急會怪你身上,你的情況我清楚,姑姑今早問過後讓我把你剩下的錢都給補上還給鄭家。”

“之前說的多少就是多少。”

鄭禮雪習慣了被議論家事,她五歲被鄭家收養,那會兒鄭家沒孩子,但她進屋的第三年,鄭夫人就懷孕了。

其實添了孩子以後也沒有忽略她,她吃穿用度樣樣不缺。那時候鄭家的長輩都說,是她來了家裏添喜。鄭禮雪從小就知道一個道理,能将她從孤兒院帶出來給了一個家就是恩人。

所以後面妹妹從高樓邊緣踩滑她沒能及時救下來,她特別自責。

鄭家打罵她都是能忍得下來,那一年她剛好高考。

高考失利。

鄭夫人的情緒日益不穩定,連她自己也覺得,自己是間接性的儈子手。

她總是想要是沒有疏忽,或許這時候,鄭夫人不會整夜失眠,不會一夜白了頭。

再後來是鄭沁将她重新送回了學校,鄭沁是鄭夫人的妹妹,所以她一直叫的小姨。

也有不順利的時候,比如,大學的時候鄭夫人在學校找過她,見面就哭鬧,所有人都盯着她,鄭家沒人能接受妹妹的死,當時她距離五米看着人墜下去。

醫生這個職業是她想做的,救人這個過程,好像是贖罪。鄭家要她償還撫養費,當然,她沒有半點怨言,應該的。

見到老太太很順利,李家老太太在她眼裏并沒有太嚴肅,反而長了一張和藹可親的面相,每說一句話都對着她笑,她知道,這樣的聊天方式很容易讓人卸下防備,什麽都說。

李老太太的病是年紀大了,心病引起的。

從老太太房間裏出來,鄭禮雪收到了一筆錢,總共450萬,她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吹風,脖頸涼飕飕的,後脊骨打顫。

慢慢擡起頭把頭發往耳後挂。

随後把手放進衣兜,指節又碰上了銀戒,食指勾進圈裏,也就是在這時候,鄭禮雪碰上了李以喬。

李以喬剛下車,頭發往後撩,圍巾從肩膀滑下來,搭在脖頸上。

“夏韻介紹的醫生見過奶奶了嗎?”

“已經見過了。”

李以喬沒說話,腳跨上臺階往裏走,沒幾步就注意到了鄭禮雪的存在。

給李以喬開車門的那位正好就是李家第一個見過她的,很明顯李以喬當然還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一番介紹後倒覺得很巧,同時也起了點防備心。

老太太不知道李以喬結婚的事情。

當時的鄭禮雪也不知道,只隐約覺得李以喬跟唐惟的關系肯定不一般。

白天她才看清了李以喬,身形很高,美得很張揚,尤其是皮膚很白襯得五官帶有攻擊性。

“李總,錢給多了。”鄭禮雪希望按照合同寫的那樣來。

“你拿着吧,了幹淨自己的事。”李以喬講話平淡。

“按照合同來。”

鄭禮雪把多的給轉回去了。

白來的拿不得,她一直知道這個道理。

“昨晚上的事情,多謝。”

多餘的那部分順着原路轉回去,鄭禮雪擡着視線看李以喬,問:“她怎麽樣?”

“引發了哮喘,醫生說很難斷根。”

鄭禮雪回想了一下,慢慢說:“應該是受到了驚吓,人醒了嗎?”

“醒了,但不說話。”李以喬如實跟她說,或許是昨晚她的那個舉動才能讓李以喬對她能多說上兩句關于李老太太以外的話題。

鄭禮雪摸着衣兜裏的銀戒,一圈又一圈。

“昨晚上她給我的,她可能以為自己快不行了,把這個給了我。”

當時,李以喬看到銀戒上的紋路,臉色似乎變了,旁邊的人說:“這是李今南的......”

李以喬一個眼神抛過去,話被精準的堵住。

這渾水不好淌,鄭禮雪從頭到尾都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東西給到了李以喬手裏是不是對的,她也不知道。

畢竟那時候的她就想拿到李家的這筆錢,把最後一筆撫養費給補完,別的一概與她無關。

在李家的這幾天裏,她沒再見過李以喬。

老太太喜歡跟她說說話,目前的李家掌權的是李以喬,但提的最多的是秦熙。

而再次見到李以喬,也是在李家的宅子內,那天化雪,氣溫驟降,鄭禮雪看老太太睡下,剛從卧室裏出來。

李以喬便讓助理來請她。

從前廳繞過後面的中式庭院再上樓拐過廊道,窗戶變少了,靠着廊道的壁燈前行。

帶路的跟她說這下邊是李家的倉庫,放的都是老太太收的藏品,一些瓷器是用玻璃櫃隔起來的。這不是終點,穿過了這裏還要往樓上走。

“鄭醫生,不用怕,就在上邊。”

鄭禮雪不怕,只是不清楚,李以喬叫她來這麽隐蔽的地方做什麽。

她點了點頭,眼神淡然跟着往上走。

在三樓一間小屋子裏,帶路的推開門就退到了一邊,她視線往上擡起,一眼就看到了李以喬站在桌邊,手腕一撂,棍子扔沙發上。

地上躺着一個女人,捂着手臂喘息,長發蓋住了臉,她看不清。

“把門關上。”李以喬說了一聲,身後的門關了,房間幾秒靜下,冷氣從窗戶灌進來,這間房沒有開暖氣。

地板上蹭了些血跡,破碎的花瓶、散落的a4紙,室內淩亂不堪,那一枚戒指就躺在女人的發絲旁,李以喬挽起的袖口處,能看到虎口有咬傷,臂膀有淤青。

這裏剛剛打過一架,地上這位,明顯輸了。

“給她看看,胳膊脫臼了就接一下。”李以喬手裏的棉簽蘸着藥水,靠在桌邊給自己擦藥。

鄭禮雪掃一眼地上的人,淡淡地吐出幾個字:“送醫院。”

“你不是醫生?”李以喬的眼皮往上撂,漫不經心掃一眼地上的女人。

“是,但她不在我職責內。”

鄭禮雪是不想摻和這件事,看樣子也知道是李家內部矛盾,但那枚戒指似乎又是在說明什麽。

“好,那走吧。”

李以喬話輕松地撂下,同時自己也往外走,擦了一半的棉簽抛進垃圾桶,外套搭在手腕上。

鄭禮雪前邊出門,一出門,門就被鎖上了。

她往後轉,看着緊閉的大門,說:“不送醫院,即使她不因為傷口死亡,也會被凍死。”

李以喬吸氣,慢悠悠看她:“你覺得我會惹上麻煩?”

“這是麻煩。”

“想知道她誰嗎?”

鄭禮雪不說話。

“我堂姐,奶奶知道,她從小跟我關系就好,連一口蛋糕都要從我手上分走。”李以喬凝着眉看廊道盡頭,“從這兒進來的,除了我還有你,她死了麻煩該是你的。”

鄭禮雪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叫她過來就注定她必須得做緊急措施。

“鑰匙給我。”鄭禮雪心裏早有感覺,在李氏不是那麽好呆的,有錢的人不好伺候,有權的更是如此,要想全身而退,就得學會保護自己。

李以喬也并沒有走遠,就在門口等着她。

說實話,當時的她對李以喬意見挺大的,畢竟能将人打成那樣的人,是個狠人,更何況打的還是自己的堂妹。

但不過,沒幾分鐘,她又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那是在進屋查看對方傷勢的時候,在扶人起來的時候,證件掉在了地上,她掃到三個字——李今南。

手的确是脫臼了,臉上有淤青,眉心是一股子狠勁兒,說實在的,沒有李以喬看着溫和。

“滾!李以喬真有本事別叫你過來,反正她想要弄死我也不是一兩天了。”

鄭禮雪輕擡着她的胳膊,嘴硬的人也吃疼地叫出聲,涼氣塞進牙縫裏,額頭起了一層汗水。

“你會不會!”李今南另一只手緊緊抓着鄭禮雪的胳膊。

鄭禮雪低眸掃一眼:“放開,不然你這胳膊就廢了。”

李今南真聽話放開手,咬緊牙關忍着。

鄭禮雪活動胳膊找準位置,聽到“咔嚓”一聲,胳膊給接上了,她在藥箱裏找到固定帶做收尾,這時候李今南也松下一口氣。

至于外傷或者是別處的內傷,她是不管的,因為還爬的起來,就不算傷得很重。

“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鄭醫生,我看過你的資料。鄭家收養你,又找你歸還撫養費,這麽大一筆錢憑你得還到哪一天?”

鄭禮雪收着藥箱的東西,一面留心聽着,也不答話,當注意到地上躺着的銀戒時,動作逐漸放慢了。

李今南繼續說:“你好好想想,我能幫你還錢,讓你徹底跟鄭家撇清關系,以及你想要什麽都可以。但李以喬不會,她能幫你還錢,但她不會幫你跟鄭家鬧不愉快。”

“你要什麽?”鄭禮雪問。

“李以喬挪用過一筆公款,我要知道這筆錢真正的去向,還有唐惟跟她的關系。”

鄭禮雪就是這時候聽到的唐惟的名字,她猜,李今南說的就是她救下的那個姑娘。

她拾起地上的銀戒,眉間稍有停頓,看向李今南:“我見過。”

“我掉的,被唐惟撿走了。”李今南說,“要不是這枚戒指,也不能跟李以喬打一架。”

“你找唐惟做什麽?”

鄭禮雪順着話往下問。

“她被李以喬藏得很好,要不是用李以喬的名義找,她還不會出來。這姑娘看着膽子挺大的,嘴也硬,什麽都問不出來。”

這時候,李今南已經靠着沙發坐下來,點了一根煙。

“你綁架了她?”

“談不上。”

鄭禮雪回想那晚上看到唐惟的臉色,不知道唐惟發生了什麽,但唐惟明顯受的驚吓不淺,以後都要伴着哮喘,随時會要了命,李今南這頓打不冤枉。

李今南指尖繞着煙霧:“把你的卡號發給我,我給你錢。”

鄭禮雪撇她一眼:“你活該。”

就三個字,讓李今南變了臉,她拉開門跨出去,背後還是李今南的罵聲,罵的什麽她聽不清,不過應了那句話,有錢的人都是瘋子。

那枚戒指就這樣留在了她這兒,李以喬并沒有再找過她。

相反倒是李今南很記仇,她說的那句話是得罪了李今南,鄭家又一次打電話給她,好聽的話當然是一句沒有。

本以為就此不會再跟李以喬有任何的交集,沒想到,鄭禮雪又遇到了唐惟。

算時間那是在進李家的第二個月。

當天是除夕,鄭禮雪回東郊區時去了一趟陵園,去看十歲的妹妹。張昕把車借給她,沒想到路上車抛錨了,大過年的,她只能在高速路口先等着。

那天風很大,她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下巴緊緊掖在圍巾裏,在車裏帶着濕氣重,又冷又悶的感覺,她只能站在車頭刷手機,吹寒風。

鄭家發來消息催她還錢,重點不在于還錢,是想看她為難。

鄭禮雪那幾年掙了不少錢,沒有一分給自己花的,基本都是補了撫養費,她上最好的學校,穿好的吃好的,童年就是這麽過來的。

在她看來,這筆錢還得理所應當。

她在等待途中給鄭家回了消息,就說快了。

這一等,等來了唐惟。

唐惟似乎也是從陵園出來,她覺得這姑娘記性特別好,從遠處的車裏就把她認出來了。

同時,她又覺得這姑娘挺溫柔的,柔和得像是水,兩個眼睛像玻璃球一樣透亮。

當時,唐惟車裏還有一個女人,是唐惟的私人醫生。

這也是後來她才知道的。

“外邊冷,你到車上坐吧,我陪你等。”唐惟說話柔聲柔氣的,鄭禮雪獨來獨往習慣了,要不是唐惟這句話,她都沒發現,原來一個人挺孤獨的。

她沒有應,也沒上車。

“不用。”

“唐小姐,你感冒沒好,把車窗關上。”開車的提醒唐惟。

唐惟并沒有在意,輕聲問她:“戒指.......”

“你說這個?”鄭禮雪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把戒指撿回來,又随身帶着這枚戒指,她或許已經忘記了衣兜裏的戒指,但還記得戒指交到她手裏時傳遞的溫度。

唐惟很神奇,不用說什麽不用做什麽,就極具吸引力。

吸引她的,是那種淡然的眼神,也是那種倔強的掙紮。

唐惟把戒指拿回去,當時的唐惟并不知道發生在這枚戒指上的事情,只以為鄭禮雪一直留着,殊不知已經交過兩次手才又重新轉回了她這兒。

因為李以喬什麽都不會跟唐惟講,包括和李今南的沖突。

戒指拿回去以後,唐惟什麽都沒說,只是問:“你真不上車嗎?”

“嗯。”鄭禮雪朝她伸手,“戒指是你給我的。”

“嗯?”唐惟眉心擰在一處,“這是別人的。”

“可你給我了。”

“我沒給你。”

“你放我手心的。”

這怎麽不算唐惟給她的?唐惟不說話,唇瓣抿成一條線,忽而擡起眼眸:“我下次送你一枚新的。”

關于戒指的淵源就是這些了,說到送新的戒指,那也是在鄭禮雪快要離開李家的時候。

她拿到了最後一筆錢,一共180萬。

李老太太似乎到了生命盡頭,家裏已經遣散了好幾個護工,都是李老師一手在操辦,李家的旁支也不能探望,要看望病人還需要提前申請,征得李老師同意以後才能去。

準備離開李家的時候,她又見到了李以喬。

李以喬讓她去照顧唐惟。

并且給她開了很高的酬勞費,她承認很累,被催促還錢又不占理的日子很累。

又知道是唐惟,所以她就答應了。

見唐惟的時候,聽說唐惟跟上一個私人醫生吵架了,唐惟這樣文靜的姑娘能跟人吵架,挺稀奇的,也是進這扇門,她才知道。

唐惟吵架的人,不止是上一名醫生。

還有好多,比如家裏的阿姨。

唐惟并不像是情緒不穩定的人,但偏偏她聽到的事跡這麽像小孩子。

進門前,安瀾告訴她:“唐小姐平時說什麽你就聽着,她要是不想吃藥,不能逼她,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得記住,她願不願意還有她的情緒始終要放在第一位。”

鄭禮雪不知道唐惟和李以喬的關系。

她也知趣沒有問,只覺得像李以喬那樣的人,有錢長得漂亮,有些姑娘要迷上很正常,至于那層名份上的東西,就不重要了。

不過她始終想不通,唐惟到底是出于什麽情況,願意做只金絲雀。

可能,李以喬真的是唐惟喜歡的類型。

再見到唐惟,唐惟正在修剪花枝,聽到門響,也沒轉過頭看一下,聲音冷冷的道:“我的病例都在桌子上,你拿到客廳看吧,我不太舒服想休息會兒。”

鄭禮雪望着唐惟的背影,覺得稀奇,在這間房子裏的唐惟,态度好生冷。

和那天叫她上車的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唐小姐,我學過中醫,會把脈。”

唐惟聞聲轉過來,見到她很詫異,眼眸亮了一瞬:“你……是醫生?”

“很奇怪嗎?”鄭禮雪笑了笑。

“不,我的意思是,很巧。”唐惟覺得這種緣分很微妙,正是因為微妙,對鄭禮雪的第一印象是好的。

畢竟她的命還真的是鄭禮雪救回來的。

鄭禮雪擡了擡眉毛:“我給你把脈。”

唐惟脾虛體弱,鄭禮雪做了唐惟的私人醫生才發現,唐惟的消瘦是有原因的,吃的少,加上脾虛胃口不好。

不過還有一部分是心理的,就比如她給唐惟熬的中藥補好了身子,唐惟還是吃得很少,而自然靠着藥來維持身體健康是不現實的。

她認識了唐惟,也看了唐惟的書,一本很有感染力的小說,文字太強硬了,不像是唐惟這樣安靜的姑娘寫出來的東西。

她問唐惟,怎麽會寫這樣的故事。

唐惟說,因為殺人的人,沒有想過不殺會得到一種怎樣的人生。

鄭禮雪當時回答她說,有的時候殺人也不是一瞬間的沖動,

而在這裏的這段時間,李以喬偶爾會過來,每一次來都站在客廳跟唐惟說話,或者是卧室門口,唐惟不說讓她進,人就永遠不會邁過那道門檻。

兩個人聊天很簡短,一問一答,鄭禮雪是越來越看不懂她們的關系。

直到某一次,她們吵架了。

吵架的原因是,唐惟知道了李以喬打傷李今南的事情,不止是唐惟知道了,整個李家都知道了,那天正好李老太太去世。

打傷李今南沒有正當理由,是因為她,那自然李以喬在李家不好說,唐惟問李以喬為什麽總是要裝出一副很深情又很愛她的樣子。

鄭禮雪聽到聲音,沒看到裏面的情形,不過她聽到了,李以喬和唐惟是有結婚證的,不是她想象的那種關系。

李以喬出來的時候,眼周紅了一圈,背着她才掉了一滴眼淚,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李以喬哭。

李老太太去世,李以喬也沒有在唐惟這兒多待,直接走了。

那天唐惟也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出來,鄭禮雪把藥熬好了以後,就打算離開。沒想到這時候在外面遇到了一個熟人。

鄭母,鄭母的面色很差,眼睛難以聚焦,聽鄭沁說有焦慮症,這幾年因為孩子的事情沒睡過好覺,總是說孩子晚上都會在她床邊哭。

鄭禮雪跟鄭家兩清了,起碼是錢上面清楚了。

她也不問鄭母怎麽找到了這兒,手放在衣兜裏往身後的別墅看:“出去說吧。”

“說什麽?”鄭母拉着她的胳膊,情緒激動起來,“錢還完了就能兩清了啊?我問你這麽多年為什麽推她下樓,為什麽!你躲着我不告訴我!”

“我沒有。”鄭禮雪沒想到沒有任何預兆地抓着她哭鬧,鄭母的情緒看來一天比一天差。

鄭禮雪到現在都記得,她看到妹妹踩滑的時候已經晚了,跑過去連胳膊都沒抓住。

“放開我,出去說。”

“你怕丢人,你殺人的時候怎麽不怕!”

這個字很刺耳,那一年在學校,鄭母也這麽說,天臺只有她跟妹妹,連監控都沒有,沒有證據證明她推下去的,她也沒有動機,要了半條命才生下來的孩子,鄭母當然是憐惜的。生下來以後怕她委屈,買東西總是會給她最好的,妹妹的稍微次一點。

這一切,好像都是能被理解的。

鄭禮雪這麽想也就不怨了,也不覺得委屈,她放輕語氣說:“你要是再這樣,我只能報警了。”

“好啊!你報警,該被抓的是你!我怎麽收養了你這麽個殺人兇手回來!”鄭母在哭鬧。

看樣子,精神出現了問題。

鄭禮雪的衣服被扯開了,邊上有推着孩子路過的人,有人停下來看熱鬧,她把衣服往上帶了一下,也不說什麽。

因為說了什麽,鄭母也聽不進去。

罵得什麽,鄭禮雪聽得一清二楚,她也就只剩下聽了,拽回自己的衣服,平靜地看鄭母:“鬧夠了嗎?”

鄭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們到底是哪對不起你,你下這麽狠的手!”

“你看到了?”

問這話的不是鄭禮雪,也不是路人,而是唐惟,唐惟從屋子裏出來,裏邊還穿着睡衣,外邊就披了個外套。

唐惟很自然地隔開鄭禮雪和鄭母,擋在鄭禮雪身前:“阿姨,你可以起訴她,可以用任何手段任何方式來維護你要的公平,來證實你的觀點,唯獨不能憑想象,你的臆想影響到她的生活,我可以幫你請最好的律師,幫你告她。”

“一夥的是吧!”

“是,一夥的,現在她的時間是我的,你要鬧,等她下班。”

說完,唐惟給後邊的安瀾使了個眼色,安瀾自然是知道怎麽做,繞唐惟前面,讓保安把人帶走。

鄭禮雪那瞬間有觸動,大抵是本身對唐惟的第一印象很好,所以在唐惟站出來那一刻才有不一樣的感覺。

回首往年,鄭禮雪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她似乎習慣了。

“她呆不了多久,你今天住這兒吧。”唐惟什麽都不問她,好像保留了所有的體面給她。

“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鄭禮雪轉過去看着她。

“萬分之一的概率?那多小。”唐惟端了一杯熱牛奶給她,“早點休息,鄭醫生。”

鄭禮雪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懂,有時候別人覺得她難以接近,其實不是這樣的,她只是不善于表達,也不太喜歡展示自己較為脆弱的一面。

“謝謝,唐小姐。”鄭禮雪掃着桌面的牛奶,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我一會兒就走。”

“你今天聽到了?”唐惟轉頭看她。

“聽到了。”

“我們是結婚了,不過有名無實,況且你是醫生,住這兒也沒有不方便的。”

唐惟眼睛裏有一瞬間的黯淡。

“早點休息吧。”

有名無實的婚姻,這個詞感覺好稀奇,好幾次鄭禮雪過來,看到李以喬都是在客廳睡的,她不好奇她們之間到底有什麽,但唐惟越來越神秘。

明明是個很倔強的姑娘,怎麽就跟了李以喬這樣的人。

從那天以後,她跟唐惟的關系倒是近了些。

她不知道産生的某種感覺是不是叫喜歡,唐惟送了她一個戒指,款式跟之前李今南的那個完全不像,戒指是唐惟自己設計的,找人做的。

鄭禮雪很喜歡。

後來的兩年裏,她住隔壁,唐惟的哮喘每到冬季感冒就會發作,她也在想各種辦法,對待這個病人她有從未有過的認真。

第三年的除夕,她知道為什麽那年的除夕會在陵園的路上遇到唐惟。

因為除夕是唐惟媽媽的生日,唐惟的媽媽也葬在那邊陵園。

鄭禮雪這年沒去陵園看望妹妹,她跟唐惟一塊兒過的,唐惟告訴她,想出去走走。她就帶唐惟去看煙花。

說實話,那場煙花啊。

特別不好搞,要許可證要提前租場地,還要有人幫忙點。

鄭禮雪找了好久,才找到了光巫山頂的空地放煙花,不好的是,這山路沒有好好修,都是泥坡,她帶着唐惟上去,鞋子全沾了黃泥。

但唐惟高興啊,看着煙花跟她說:“我以前不喜歡煙花的,是看過一場比較特別的煙花以後而喜歡上的。”

“有多特別?”

“沒有今天的好看。”

唐惟望着天空發呆,在想什麽,鄭禮雪也不知道。

要問怎麽喜歡上唐惟的,她忘記了,要是細刨,唐惟有她沒有的東西。

看過煙花後的那一天,她送唐惟回家,卻在門口看到李以喬的鞋子沾了一樣的黃泥,她當時知道,李以喬去找過唐惟,但沒有打擾。

那天晚上,李以喬怎麽跟唐惟談的,鄭禮雪不知道,不過她覺得,唐惟對李以喬是沒有感情的。

第二天,李以喬找到了她。

讓她不用再去找唐惟,鄭禮雪當然知道是因為什麽,李以喬是愛唐惟的,心裏肯定會對她有醋意。

鄭禮雪從小接受的高等教育,在鄭家那幾年也是被當作寶貝養着,造就了她不卑不亢的性子。

而李以喬也不會質問她,只是說讓她不用再來了。

“這是你的錢。”鄭禮雪把這兩年的工資給她,“我沒動過,你拿回去,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說吧。”

“你覺得現在的關系是你想要的?”

“你到底想問什麽?”

“你着什麽急?唐惟出門你跟蹤,你鞋子上的黃泥,我看到了。”

“那又怎樣?”

“不怎麽樣,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是為什麽?就比如你跟唐惟結婚了,但沒有人知道唐惟。或者說,你在等她妥協?”

“跟你有什麽關系?”

這些事當然跟鄭禮雪沒有任何關系,她或許也想幫幫唐惟。

唐惟那樣自由的人,被困着實在是可惜得很。

鄭禮雪在李以喬那兒問不出來,那一天自然是鬧得不太愉快。但合同要解約,她沒有理由留下來,那時候的她,身上有足夠的錢。

這錢是這幾年掙的,不是李以喬的錢,而是她賣房子的錢。

她有套房子,是高中比賽得的獎金,不多,但當時鄭沁問她想拿去做什麽,她也不知道什麽合适,就說投個電影試試,對了,那電影是宋亦泠演的。

那時候宋亦泠在圈子裏地位并不是很高,在中花階層徘徊着。

這電影反響不錯,翻了一筆,鄭沁覺得,小孩兒嘛,投着玩兒,得了第一桶金她沒想過要用,直到妹妹墜樓,這筆錢本來是要用作完成學業的。

但鄭沁讓她存起來。

她買了房子,沒住過,第一次看房實在不會,挑了個方便的地段,戶型不是特別理想。

這不動産就在手裏擱着,這幾年還撫養費也沒有很着急,沒想過要動房子的主意,或許那地方是她覺得稍微安穩的港灣,能讓她暫時覺得自己還活着。

鄭禮雪離開唐惟的第二天,試着給唐惟發過消息。

[鄭禮雪:我可以帶你走。]

但不過消息沒有發出去,在輸入框裏停留了好久好久,她也沒有發出去。

再後面,不知道唐惟跟李以喬發生了什麽,李以喬又一次主動找到她,而這一次她知道了關于唐惟和李以喬的秘密。

話是李以喬主動說的,她記得當時她問李以喬:“你藏了這麽久的秘密,怎麽會想到主動告訴我。”

李以喬說:“她想要個朋友,那你就留在她身邊。”

鄭禮雪一直以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其實在這一次再見到唐惟,她有感覺,唐惟那種安靜內斂,讓她很喜歡。

說實話,李以喬是想保護唐惟,她問過一個問題:“怎麽不主動跟唐惟講。”

“她啊,你不了解,太犟了,哪裏會要活在別人的保護下,我答應了她媽媽,不把事情告訴她,唐惟承受不住。”

李以喬唯一跟她好好聊過的一次,就是那一次。

別的不知道,但那一刻鄭禮雪是清醒的,李以喬是妥協到了極點,甚至妥協到會允許她繼續留在唐惟身邊。

所有人都以為李以喬是深淵,誰又知道她是深淵下心軟的死神。

..

鄭禮雪不覺得自己能保存這個秘密多久。

甚至她覺得自己在李以喬和唐惟這段感情裏,連路人都算不上,她這樣的人遇到唐惟不合适,也不适合被人依賴。

孤鳥還是單飛是最唯美的故事。

而她接下來的日子裏,始終沒有看出來,唐惟到底喜不喜歡李以喬。

但她好喜歡,也似乎能理解到李以喬為什麽會一次次妥協,因為唐惟求她辦事的時候,那雙眼睛帶着水,靈光閃閃的讓人心一下就軟了,甚至重話都舍不得說。

她能用各種醫學角度去解釋自己所産生的反應。

但唯獨是不能用物理手段來控制心跳加速的節奏,聽到唐惟誇她鎖骨上的紅痣,她很高興,沒忍住逗了逗唐惟。

那幾年應該是她活得最不孤獨的幾年。

唐惟和李以喬離婚那天,她接到了李以喬的電話,也見到了李以喬找來的保镖,那個女人喜歡戴着一雙手套,食指上有一道疤痕。

在唐惟住進宋亦泠房子的那一天,這名保镖站在外邊被唐惟發現了。

沒人知道,即使唐惟和李以喬離婚。

她也從沒想過要跟唐惟說和她在一起,不是不夠勇敢,而是唐惟心裏裝着人,住不下了。

唐惟搬家的時候,跟她說:“鄭醫生,你适合更好的地方。”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鄭禮雪很難聽懂,有個道理很簡單,她似乎找不到理由跟着唐惟。

“你的哮喘還沒好。”

“它不會發作的。”

鄭禮雪沒再說什麽,從那以後,她也學會跟着唐惟,就在唐惟搬家那一天,她在白色轎車上,第一次看到危險靠近。

也終于懂了,李以喬那麽緊張是為什麽。

世界上的感同身受就是,當我成為你的角色,我就能體會你所有的心情。

聞錦在外邊,但是車在動,她的第一反應告訴她,唐惟想要結束這一切,想要保護聞錦。

鄭禮雪一腳油門轟出去,是的,她在唐惟之前開車撞死了那個男人。也注意到,駕駛座的唐惟正看着她。

她這樣的人,來時是在孤兒院,一個人長大,走時也不該覺得遺憾才對,透着擋風玻璃,她告訴唐惟。

以後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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