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殺

第21章 第二十一殺

“我不是來買糖葫蘆的, ”

小魚解釋了一句,又問道:“是那個大哥的母親同意搬家了,他才不賣糖葫蘆的?”

上次她過來的時候,還聽說大哥母親死活不願意搬離老家, 還說怕死後找不到回家的路呢。

“哪能啊, ”碎花頭巾婆子說:“前頭的商局來人了, 說老徐家做的糖葫蘆不新鮮,缺斤少兩的, 以後不準他再做了。”

“商局?他們管的也太多了。”

“誰說不是呢,不過人家背後有人撐腰,咱們這些平頭百姓, 還能怎麽辦,不做就不做了, 以後再想別的營生吧。”

小魚和碎花頭巾婆子一起嘆口氣, 世道無常, 她們也都是普通人罷了。

“哎呦,你們快看, 是二愣子家的花花回來了吧?”旁邊有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說道。

碎花頭巾婆子點頭, 站了起來:“正是呢,二愣子, 你家花花如何了?”

小魚順着他們的目光看過去,街頭走過來一對青年夫妻,其中男人懷裏抱着一個小女童, 正朝他們走來。

兩人臉上盡是悲憫,尤其是女子, 已經淚涕漣漣。

碎花頭巾婆子拄着拐棍顫顫巍巍地朝他們走去,“二愣子婆娘, 你哭什麽,沒得吵醒了花花t。”

那位女子臉色一頓,轉首趴在男人的肩頭,嗚嗚地哭出了聲。

她旁邊的男人二愣子也是,臉色難看,雙眼通紅地含着淚。

看他們這樣子,碎花頭巾婆子聲音發顫:“怎麽,沒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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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愣子點頭,臉上的肌肉擠成一團,十分難看:“跑了五家醫館,都說沒救了,讓我們準備後事。出了醫館,花花就不行了。”

小魚扶着碎花頭巾婆子走近他們,這才看到他們口中的‘花花’,就是上次被小魚抱在懷裏,喂柚子糖的那個小女娃娃。

當時的花花面色紅潤,身體胖嘟嘟的,一雙圓圓的眼睛裏盛着好奇和好意。此時的她,則躺在男人的懷抱裏,雙眼緊閉,整張臉沒有一絲血色。

碎花頭巾婆子伸手摸摸花花鬓角的頭發,“唉,早些回家吧。”

二愣子夫妻應了一聲,抱着花花離開。

和他們錯身的時候,小魚看到花花的手上,還捏着小魚送她的柚子糖。

目送那顆幹癟的柚子糖越來越遠,小魚問道:“婆婆,花花怎麽了,我上次過來的時候她還活蹦亂跳的呢,怎麽這麽快就.....”

碎花頭巾婆子拿着拐棍,狠狠地砸着地面,“還不是皇城擴建惹的禍。那些官兵來催我們搬離的時候,個個兇得很,花花就是被他們推倒,腦袋磕在了石階上,這才救不回來的。真是造孽啊!”

因為激動,她的身體在半空中搖晃了兩下,幾欲摔倒。

小魚忙扶住她:“婆婆小心。”

碎花頭巾婆子自嘲道,“我這把老骨頭了,摔死了倒正好。就是可憐了花花,還不到四歲呢,這就沒了。二愣子和他婆娘以後可怎麽活喲。”

小魚的眼睛也跟着發紅,“婆婆別想這麽多,我送您回家吧。”

“走吧,你要去的那戶人家,和我家挨得近,我帶你過去。”

“好,多謝婆婆。”

小魚攙扶着她,兩人走過一個拐角,小魚親眼看着她進了家門,才往自己要住的地方走去。

路兩邊的住戶大部分已經搬離,越往前走越是蕭條。小魚找到院子,敲響了院門,很快就得到了回應,是一個年輕女聲:“誰呀?”

小魚忙道:“是朱總管讓我來的,我叫小魚,過來寄宿一日。”

院門被打開,是一個面相敦厚,梳着圓髻的婦人,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

小魚朝她躬身:“姐姐好。”

婦人道:“既然是朱總管吩咐的,那你就進來吧。”

小魚跟在她後面,“打擾姐姐了。”

她這廂有禮,婦人噗嗤一笑,說話帶着豪爽利落:“好了,你個小姑娘家,怎麽做派如此老舊。瞧着我比你大些,你就叫我秋棠姐姐吧。你叫小魚?”

小魚點頭:“秋棠姐姐好。”

秋棠帶她進了房間:“吃過飯了嗎?”

小魚不餓,也不想再給秋棠添麻煩,“吃過了,姐姐別為我忙了。”

“嗯,坐罷。”

秋棠在小魚正面坐下,歪頭打量着她:“你和朱總管是什麽關系呀?你也別誤會,雲兒是我的好姐妹,朱總管要是對不起雲兒,我可是不依的。”

這話如此挑明了,小魚忙解釋:“我和朱總管沒別的關系,我是王府出來的,是東院做飯的。”

秋棠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上次雲兒和我說,吃了朱總管從王府帶回來的醬子鴨,覺得味道非常好,就是東院一個姑娘做的,是你吧?”

“嗯,是我!”

秋棠這才完全放心。

她說完了,小魚才開始問話:“秋棠姐姐,我夜裏住在這裏,合适嗎?”

方才進來的時候,她在院裏看到竹竿上曬的有男人衣服。

秋棠道:“合适,我男人也在王府當值,他跟着上司出去辦事了,今夜不回來。你就安心在這裏住下。”

秋棠帶她來到房間,又幫小魚換上幹淨的棉被,看小魚臉上的疲色,“夜深了,你早些歇息。我男人不在家,我早上起得晚,明早你若是餓了,廚房在對面,你随便做點吃的。”

“好,多謝姐姐。”

小魚送她離開房間,自己拉上門栓,整個房間裏只剩下了她自己,小魚的肩背毫無精神地耷拉下來。她脫掉外衫,躺在床上,看着朦胧月光下的床帳,卻是怎麽都睡不着。

十六姐的玉環,被小魚藏在了貼身的口袋裏,現在拿出來,玉環被體溫暖着,此時還是熱的。

小魚手摩挲着玉環上的刻痕,翻了個身,眼前又出現花花窩在她懷裏的溫暖充實的感覺。

她不該為死亡如此傷懷的,早在解憂門的時候,師傅們就教過,作為殺手,要摒棄這些感情。不然遇到刺殺對象時,非但不能刺殺成功,還會惹禍上身。

小魚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已經為自己惹了‘禍根’。

她把玉環收好,強迫自己什麽都不再想,好好睡一覺,等明日天亮就啓程回解憂門。

反正十六姐沒了,她也不必擔心會有人再傷害師弟。

不,再傷害王爺。

從今天他對自己動手開始,他就不再是她師弟了。

桌上的油燈燃盡,慢慢熄滅,房內也陷入黑暗。不知過了多久,小魚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次日聽到第一聲雞鳴,小魚就睜開了眼睛。

院內傳來簌簌的掃地聲,想到昨晚秋棠臨睡前的話,小魚立刻清醒起來,貓着腰站在門口向外看。

是秋棠在掃地上的落葉。

小魚打開門:“秋棠姐姐,你不是說要晚些起來嗎,怎麽這麽早就來掃地?”

秋棠放下掃把:“是我聲音太大,打擾你睡覺了吧?抱歉啊,我不掃了,你再回去睡會吧,時候還早呢。”

小魚搖頭:“睡不着了。姐姐你呢?”

秋棠捂着心口:“我也是。也不知怎麽回事,我這心慌的厲害。”

小魚道:“是在擔心大哥嗎?”

“嗯,以前他就是出去十天半個月的,我都沒有擔心過。就昨夜,還做了噩夢被吓醒了。這一醒,是怎麽都睡不着了。”

“大哥跟着王府裏的誰做事,我在王府也認識些人,可以去打聽一下。”

秋棠忙拒絕:“還是別了,我男人不喜歡我打聽他的事。我再等等吧,說不定晚些他就回來了。”

小魚想想也是,秋棠姐能認識朱總管,若想打聽事情,早就去找朱總管了。她陪着秋棠一起吃了早食,又收拾幹淨廚房,看她的神色有了放松,便提出離開。

秋棠卻拉住她:“小魚,你要是不着急的話,能不能再多住一日,我今日實在是不想一個人待着。”

小魚未加思索便答應了。門主給她的時間是三日,明日一早離開,順利的話傍晚就能回到解憂門,也不算遲到。

“行。”小魚坐在她旁邊,說話轉移秋棠的注意力,“聽你昨天的話,朱總管家的大嫂,叫雲兒?”

秋棠點頭,也打開了話頭:“雲兒是個很好的人,我和我男人剛來京中的時候,還受雲兒的照顧,才在此地安頓下來。所以昨日我聽說你是朱總管送過來的,才那麽問你,小魚,你別介意啊。”

“我當然沒有。我也是托朱總管的福,才進的王府。”

“是嗎,那你和我仔細說說。”

看秋棠來了興趣,小魚把她和朱總管的初次見面,一直到最後一次見面,能說的全都說了個幹淨,引得秋棠驚訝地張大嘴巴。

“小魚,你真厲害,敢和趙嬷嬷動手。我從前聽雲兒說過,這個趙嬷嬷可嚣張呢,誰都不放在眼裏。不過,她也是真心為王爺着想,想來是因為這個,王爺才留她至今的吧。”

“誰知道呢,反正以後我和她是不會再相見了。”小魚說道。

兩人直說到日上三竿,一起做了午飯之後,又坐在一起興致勃勃說起彼此的過往,小魚這才知道,秋棠和他男人竟然是逃婚來京城的。

“所以家裏大哥是你們當地很有名望的貴公子,你是他一見鐘情的村女?”

秋棠的眼裏藏了淚。

“嗯,他為了我抛棄一切,不遠萬裏來到了京城。本以為未來等待我們的,會是大好的前程,然後我們再衣錦還鄉。可是京城的人才太多了,他那身武藝在這裏,根本就排不上號。後來我們認識了雲兒,又通過朱總管的關系,才讓他去了王府當差。都是為了我,要不是我,他還是那個尊貴的小少爺,何苦到這裏靠賣命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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