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番外·如果那年樂隊解散(粉絲博客體)

第38章 番外·如果那年樂隊解散(粉絲博客體)

博主 “你們先在一起吧其他的我再想想辦法”

寫于20xx年2月14日

程際野已經紅了很多年, 鋪在這個男人面前的是一條繁花錦簇的長路,他幾乎已經走到了盡頭。

只是偶爾他會回想起當年還藉藉無名的時候,搖滾、樂隊與迷亂酒吧裏揮灑的酒精與夜晚, 卷頭發的年輕人彈起吉他來神采飛揚, 近乎透明的發絲質感, 臺下有客人向他們舉杯,遙遙地, 杯子讓金色的酒液揮灑, 一晃很多年過去。

原來已經很多年過去。

從機場出來時粉絲過于熱情, 有人叫着他的英文名,冬天很冷也不能阻止這群粉絲往前擁, 程際野筆跡飛揚簽下名字時會想起來很久以前也有這麽個冬天, 那時候樂隊還沒解散, 他們在下雪的北方小火了一把,有捧着珍珠奶茶圍着圍巾的女孩蹲在K.S.I.公司樓下, 凍得臉都紅了,只是為了讓他們在新出的專輯封面上簽下個名字。

游星戈笑着給出簽名的時候, 呼出的白氣讓那個冬天隔着泛黃泛舊的照片又一次出現在面前。

他的筆在常會簽下的黑色音符的尾端多圈出了顆心,小粉絲的表情裏帶上雀躍, 程際野從過去回神, 墨鏡下露出個沒什麽特別意味的笑, 旁邊有人小聲地尖叫。

冬天總會使人想起過去的, 哪怕很久過去, 機場都翻新了一遍,不會有人再在航站樓邊賣二手相機和女星雜志, 也很少再也有人專門為了一張海報買一整張唱片,拿起手機拍下演唱會的也不再會是模糊的座機畫質, 粉絲振臂高呼,年輕的臉上熱情洋溢,和新時代一樣的嶄新。

喜愛他的歌迷裏總有年輕的、熟悉的臉,只是當年在他身邊的人如今卻已經不在了。

程際野按下簽名的筆帽,把筆還給了粉絲。

多年過去,祈城也已經翻了個新,顯示出都市的摩登氣派,蒙灰的一座城市褪出新,連車流都擁擠起來。

他有點事,就從車上下來了,冬天天冷,他穿得嚴嚴實實,出了機場就不用擔心被外面的人認出來。

程際野逆着人流走着,擁擠的人群沒有撞到他,孩子的哭聲有點吵鬧,穿着黑色風衣的青年身上帶着隽永又讓人懷念的風度。

同一時刻,一個卷頭發的青年在門口擺着一排書的書店門口停下,在短暫的三分鐘之後他拿起了一本書結賬。

在離開書店前,這個有一雙栗色眼睛的青年看到廣場上擁擠的人潮,微微抱怨了下寒冷的天氣,在即将離開時他的視線瞥過一本詩集,拜倫的詩工工整整:

“假若他日相逢,我将何以賀你,以眼淚,以沉默。”

在投身人海前,游星戈将視線落到了別的地方,給出了沉默的一瞬間。

如果有一天再次相見。

沒有相見。

他們沒有再相見。

很輕很柔軟的一聲嘆息。

————————

老板多看了好幾眼面前捧着手機微微皺眉的青年,他問:“你還買不買啊?”

他這話最開始有點沖,但是在面前的人隔着口罩露出個友好的笑時,他的氣也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再看看。”過了幾年依舊有着好脾氣的游星戈彎起眼睛,老板一時間覺得他有點眼熟,像是在哪個廣場大屏上見到過似的。

真像哪個他知道的明星似的,老板多瞟了幾眼,在心裏暗暗嘀咕。

游星戈把視線從唱片架上他們上個月才發行的專輯上移開,微卷發絲和深色口罩并沒有擋住他那雙深栗色的眼睛,他繼續翻着這個粉絲的博客。

……情人節賀禮寫出來的文章是虐文嘛。

他翻到博客開頭,露出了個思考的表情。

樂隊火了之後,每天都有粉絲蹲在公司樓下,跟打卡似的,演唱會一個叫的比一個嗓門大,嗓子比臺上表演的他們還啞,歌火人火都相當讓人欣慰,就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貼吧裏出現群粉絲,小作文一篇一篇寫,開磕的時候從他和程際野的每一個對視、每一個動作開始分析,樓層像疊疊樂般高。

嗯,還熱衷考古,從他們早些年在酒吧裏的日子開始扒,還有不少人去飓風酒吧打卡,人太多,讓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的杜喬都打電話過來半真半假地抱怨。

這當然沒有關系,游星戈彎了彎眼睛。

本來就是真的嘛。

他給旁邊同樣來挑唱片的人讓出來條道,紅白相間像舊電話亭的複古唱片店裏,戴着口罩的卷毛青年站在一列列唱片架邊,勾起唇角接着往下翻看,畢竟他是個有始有終的人,就算是粉絲寫的ooc同人小作文也能給看完。

————————

逆着人流走的時候,會讓人感覺自己正身處在一聽擠得滿滿當當的沙丁魚罐頭裏,周圍有天氣預報祈城即将要迎來暴雪的消息。

那他就得快點回去了,游星戈想。

周圍人都風塵仆仆,這個廣場人潮裏抱着書擠過的青年卻有一雙經年不變的栗色眼睛,平靜地垂下,如很多年前一般。

“哎。”有孩子摔倒發出哭鬧,媽媽模樣的人在旁邊使勁掙,要騰出空間,游星戈給她們往旁邊退了一步。

一片黑色的衣角從他身邊穿過,游星戈在某種莫名的感念下側頭去看,周圍人“哎呦”一聲,孩子哭得更狠的鬧聲、小聲的抱怨聲和嘈雜的車鳴笛聲變得更擁擠了,他和擦肩而過的人被推遠了。

人群裏驚鴻一瞥,這時已經是多年以後。

冬天的第一片雪落下,讓人恍惚的寂靜。

他們看見了彼此,在吵鬧的人群裏,無論是想進還是想退,都不可避免地被推遠,不能前進分毫。

隔着人潮擁擠,吵鬧聲與汽車鳴笛聲,故事泛着舊膠片的黃,在一次次扭頭裏被重新翻找出來。

他們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拉開的距離中,他們被世俗推開,熙來攘往人聲鼎沸處,有雪落了下來,寂靜的,是會讓人潸然淚下的場景。

樂隊的照片被釘在牆上,後來脫落和牆壁漸漸變成一個顏色,古舊又模糊,隐隐透出點感傷來。

周圍人都在向前走,他卻被留在了那個陳舊的年代。

游星戈驀地一怔,抱着書的手緊了緊,他收回了目光,卷發在摻雪的風裏劃出一道近乎明晰的弧度,他扭頭,仿佛從未見過般紮進了漸漸大起來的風雪和人群中。

沒有人能不為所動,為昔日的感情。

廣場的邊角只有CBD商貿大樓的一點燈光,明明是白天依舊打着光,暖黃色的光把紛飛落下來的雪都染上了點晶瑩明亮的色彩。

黑色的衣角又一次被撞見,鋪了薄薄一層的雪已經有了腳印。

這次不是在人海裏。

程際野撐着把同色的傘,傘下黑色的眼睛對上了栗色的。

這是他們這麽多年第一次再見。

他的傘往這邊遞了遞,擋下了風雪。

程際野有很多話想問,問他當年為什麽離開,問他這麽多年過得好不好,問他是否還記得曾經的日子。

走過藉藉無名,也走過繁花錦簇,他們動心又分別。

最後他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抱着書的青年看着他,最後半靠在牆上,輕聲嘆了口氣。

程際野不知道以什麽開口,在看到他抱着書的那只手時,有顆石子投進他的心湖裏,程際野輕聲問他:

“你結婚了嗎?”

他這聲問的這麽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似的。

————————

哇哦。

游星戈嘴角抽了抽,在确定這不是什麽狗血愛情且沒有人因此受到傷害後,他關掉了手機,從這個月上新的唱片裏挑了幾張,和前面在那的老板結賬。

也許是因為剛剛的話有點沖,老板沒話找話般挑了個話題,在看到他左手中指和無名指都戴着戒指的時候頓了頓,又多看了一眼,有些直接地問他:“你結婚了啊?”

他這話問一個不太熟識的人過于直截了當。

游星戈搖搖頭:“沒呢。”

老板遲疑地看了他的手一眼。

“不合法。”他彎起眼睛,一點也沒有被冒犯到的意思。

老板愣住後很快明白過來,最後挑了個詞:“不好意思。”

“沒事,”游星戈是陽光燦爛那一挂的,演出時被叫老師叫多了才落了點持重的模樣,他輕描淡寫道,“過兩年就合法了。”

老板屬實被他唬住了,愣了愣又點頭。

游星戈出了店門後才沒忍住笑彎了腰。

笑夠了又粗略掃過一眼工作通知後,他把這些東西通通轉發給經紀人,幾年過去他處理工作越發有模有樣。

情人節已經過去了,天氣依舊維持着冬天的冷,他回了家,路上居然真的下了雪,踩在雪地上有一種松松軟軟的感覺。

那篇博客寫得頗為真情實感,下面樓層堆得高,游星戈沒空看,晚上程際野回來的時候他正在電腦上調着一首歌的參數,兩個人湊在一塊接個吻,游星戈在這個吻的間隙裏想到了沒看完的博客。

他露出個笑,然後在兩個人上床的時候在那裏像念詩一樣念出來,他的主唱湊過去看。

————————

游星戈覺得周圍的冷氣開始往臉上撲,這很正常,今天是個下雪天。

他看着程際野穿着件黑色風衣,只想問他冷不冷,在短暫的恍惚後他止住了話頭,只輕輕搖了搖頭,算作是對程際野剛才那個問題的回應。

……程際野已經忘了當年這個戒指的由來。

他和他許久沒見,不想在見的第一面再談起從前,于是游星戈去接過了程際野手裏的傘,極其自然的,像是很久之前他還是程際野的吉他手一樣。

程際野沒有要收回手的意圖,于是兩只手握在了一起,傘柄冰涼,有雪花融化在他們掌心交握的地方。

又是這樣。

真暧昧。

游星戈說:“我來吧。”

程際野沒有收回手,他們這樣僵持了一段時間後,游星戈做了率先收手的那個人。

“你真的沒結婚嗎?”程際野問,他覺得心口像當年那場分別時一樣壓着層東西。

游星戈心想還能騙你不成,雪落了些細碎地散進他的發間,他說沒有,換來一場沉默。

他們沿着廣場最邊上的那條道路開始走,沒有人說話,連一句好久不見也沒有。

整個祈城由舊翻新也就那麽大,十幾分鐘的沉默無話都足夠他們走到當年那條巷子,在這裏他們火過,雪漸漸要鋪滿整個巷子,很少有人出來。

這些年兜兜轉轉,他們彼此都走過了一段長路,坎坷的、曲折的,沒有對方參與的。

“你這麽些年一直待在祈城嗎?”

程際野沒提自己找他的這些年,游星戈說是。

分明京都才是他的家鄉,但他卻為了些什麽留在祈城,一留就是很多年。

酒吧後街開着的那家燒烤攤支起棚子,雪壓上去把藍紅相間的大棚棚頂壓出白色的痕跡,他們就站在旁邊,撐起一把傘。

很多年前樂隊還在的時候,他們還挺窮的,燒烤攤煙火氣彌漫,程際野那時候的眉眼懶懶的,臉都看不清楚,現在開了好些年的燒烤攤還在下雪,有細碎的雪花淋濕了他們的頭發,游星戈看着他,從中窺見了當年程際野眉眼懶懶的影子。

他一下就想起來,原來已經是霜雪多年,這時才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程際野依舊看着他指間的戒指,問他:

“你當年為什麽要走?”

游星戈的眉眼間沉澱出幾分憂郁,早年會有港臺小報評價他不笑的時候像個憂郁王子。

因為他離開了,才能換來更好的成全。

————————

正在念這一段話的游星戈一愣,他扭頭問程際野,關注點很奇怪:

“她們怎麽知道酒吧後街有個燒烤攤的?”

程際野對這種文學不太感興趣,但是他愛聽游星戈說話:“上次、上上次,查爾斯都在訪談裏念念不忘地提到過。”

他的聲音裏帶着輕笑。

游星戈說:“我記得那時候我們也沒有很窮。”

這故事走向還真是虐。

他彎起眼睛,在程際野正拿着筆的手指間親了下,嘴唇正好擦過戒指:“我覺得她們對我們有誤解。”

“所以呢?”程際野放下筆,耐心地問他。

游星戈眨了眨眼,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po到社交平臺上,那只是很簡單的一段歌詞。

很快就能被扒出來,他們真是趴在一張桌子上寫的歌。

火眼金睛的cp粉會自己扣糖。

游星戈點了點頭,繼續讀下去。

————————

程際野見不得他露出這幅表情,往前跨的一步像是要把這麽多年一起跨過去,他摸了摸游星戈的頭發,細碎的雪就從發絲間抖落下來,兩個人身上一起被沾上雪意。

“現在和我走吧。”他說。

“不能的,哥。”游星戈說。

空氣裏彌漫着曾經熟悉的暧昧,他們不止一次想越過界,後來又都在最安全的距離裏停下腳步。

不能跨過去。

程際野的眉眼一時間壓下雪意:“我會難過的。”

沒有他的吉他手的漫長歲月,他已度過一次。

游星戈為湧上心頭的感情一怔,他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又最後沒有說。

樂隊解散的這些年,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呢。

如今兩個人的模樣都有些改變,歲月把他們打磨得更加溫潤,卻不是讓他們相愛的。

游星戈最後搖了搖頭,他看着漫天的雪,現在也有一些落在程際野的臉上,黑發交雜着雪絲,睫毛顫動,撲朔間又帶着熱氣。

跨過世俗那條河流,并不是明媚春天的湖岸。

他的手動了動,指間的戒指蹭過。

他們已經對彼此一無所知。

游星戈摸上程際野的臉,雪絲在觸碰到不算溫熱的指尖開始融化。

這枚戒指是當年程際野放在他窗臺邊的,他們最後一場演出完喝得理智全無,在街角彈着吉他唱起某首老的不能再老的情歌,程際野以為他放下那個盒子時就是放下了感情,沒有再被發現的可能,然而被随手丢棄在荒唐青春裏的東西又被人撿起,珍之重之地收留在心裏很多年。

都以為對方沒發現。

在他要收回手的時候,程際野輕聲嘆了口氣。

他握住游星戈的手,對他說:“那我留下,好不好?”

被風雪帶走的幾多年。

“我記得這枚戒指的,那時我挑了很久。”

所以,并不是不能繼續愛下去。

游星戈的睫毛顫了顫。

這一刻不知是勇氣還是什麽湧上心頭。

一個冰涼的,被雪浸潤過的吻。

風雪沖散了舊膠片的黃。

模糊得快看不清的歲月終于清晰地重現。

————————

游星戈讀着讀着不讀了,看完了他翻到最上面,設定區被人随手塗出來個樂隊解散假想,後面寫着“情人節甜虐口24h限定腦洞”,加了個萌表情。

游星戈一下笑出來,程際野問他笑什麽,他湊上去給出一個吻,很正經地回複道:“這是冰涼的、被雪打濕的吻。”

難為那群粉絲們還給他們指間的戒指編出來一套又一套背後的故事,還得解釋。

他遞到程際野手裏的手機停留在最後的樓層:

“乃怎麽能想出來這劇情的,太毒了,扶額。”

“作者大大小心被追殺,說解散什麽的,查理會拿鼓捶你。”

“好吃,吹爆吹爆。”

“對他們是真的堅信不疑。”

“正主發糖看看吧,前排兜售限定音符愛心。”

程際野看了幾眼就很快收回目光,對這個博客并不算感興趣,他摸了摸游星戈的頭發。

然後交換了一個綿長的吻。

沒有解散,沒有風雪,更沒有多年的分別,這才是完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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