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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江寒之莫名其妙, 心道兄長要說親,他有什麽可不高興的?

祁燃這家夥,不會覺得他對兄長有那麽強的占有欲吧?

他倒是聽說過, 有些小孩不喜歡家裏有新成員, 所以父母生了弟弟妹妹以後就會鬧,也有一些是兄弟姐妹成家以後,會覺得家裏多了個“外人”,也會鬧上一番。

但那多半都是些年紀小的孩子,他如今都十五了!

“我才沒那麽小心眼呢。”江寒之瞥了他一眼。

“小心眼也無妨,反正我不會笑話你的。”

“都說了我不介意!”

“那你怎麽急了?”

江寒之:……

他好好一個人能被祁燃氣死。

“別生氣,我不說了。”祁燃扯了扯他的手, 主動認錯。

“我根本就沒生氣!”江寒之簡直百口模辯。

“好好好,沒生氣。”祁燃讓小厮去取了炮仗來, 朝江寒之道:“帶你點炮仗玩。”

“我不玩, 你帶你弟弟妹妹玩吧,我都多大了。”江寒之幾日沒見他, 今天原本挺高興的, 卻被祁燃一通莫名其妙搞得有些煩躁,也沒心思玩了。

“那你今晚住我家吧。”

“不住,我要回家。”

“那我住你家。”祁燃改口。

江寒之瞥了他一眼,沒再拒絕。

于是,江府一家四口來祁府做客, 回去時又把祁燃捎走了。

這天晚上,江寒之有些失眠,一直在琢磨江溯的婚事。

上一世, 江溯與杜姑娘說親時他已經去了北境,對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不甚了解, 所以不知道兩人婚事沒成的具體原因是什麽。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兩件事:

其一,杜姑娘後來另嫁他人,似乎并不怎麽幸福。他的兄長不愛背後論人是非,所以他信中之言片語提到的所謂“不幸”,只怕不是小事。一門婚姻的不幸,都能傳到江溯這種不愛議論之人的耳中,想來整個京城應該都知道了。

其二,江溯雖然和杜姑娘沒有走到一起,但顯然心底還是關心對方的,不然不會在給弟弟的家書中提及對方。江寒之彼時年少,并不懂情愛之事,但他能從兄長的字裏行間感覺到那份惋惜和悵然。

既然兄長有心,難道是杜姑娘沒看上他?按理說不應該啊,兄長年少有為,武藝也好,長得也周正。

又或者……是兄長一開始沒弄清自己的心意,反倒錯過了姻緣?

念及此,江寒之忽然想起了江溯方才說的話。難道是兄長一直誤以為杜姑娘是個文文弱弱的女子,見了面卻發覺與自己想象中不一樣,于是便拒絕了婚事?沒想到事後他喜歡上了人家,卻已晚了。

江寒之對男女之事全然沒開竅,他能想到的只有這些了。

要是能把事情弄清楚就好了。

他希望這一世無論如何,兄長別留着遺憾。

至于杜姑娘……雖然江寒之與對方只有幾面之緣,但他心底還是很欣賞那個英姿飒爽的女子,總覺得那樣的姑娘不該一生蹉跎在不幸的婚姻中。

可他要怎麽辦呢?

總不能跑去問問人家杜姑娘,你覺得我哥咋樣吧?

有些唐突了。

不過杜姑娘為人直率,想來也不會生氣。

“在想什麽?”祁燃問他。

“我想問問杜姑娘對我哥是什麽心思,你說咱們怎麽才能找個借口見見她?”

祁燃眉頭一擰:“你想見她?”

“她很可能是我未來的嫂子,我提前跟她套套近乎不行嗎?”

“你真想讓她做你嫂子?”

“嗯,我感覺她這個人還不錯,跟我哥也挺般配的。當然,人家願不願意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才想着問問嘛。”

祁燃盯着江寒之看了好一會兒,似乎是想判斷他是不是在故作堅強。但少年一臉坦然,神情全然不似作僞,似乎是真的“想開”了。

“我可以幫你。”祁燃說。

“你有辦法?”江寒之驚訝道。

“你忘了,上一次詩會咱們在梅園見過她。今年是詩會定在初八,說不定她還會去呢。”

“對啊,還是你想得周到。”江寒之笑道。

祁燃見他笑得挺開心,表情十分複雜,但最終卻沒再說什麽。

到了詩會這日,兩人結伴去了梅園。

确切的說,是三人結伴,詩會這樣的場合怎麽能少了江溯?

到了梅園,三人便分開了。

江溯來詩會是真為了聽人吟詩,自然和他倆走不到一路。

江寒之和祁燃在梅園溜達了一圈,便直奔了園子後頭。那裏景色好,還設了暖閣,不少女眷都會在那裏聚集。

“咱們不好進去吧?”江寒之躲在門外往裏瞧,卻不敢進門。雖說本朝不重男女大防,可裏頭都是姑娘,他一個少年貿然進去定要被人圍觀。

“找人帶個話?”祁燃提議。

“有道理。”

江寒之話音一落,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女子的喝問聲:

“哪兒來的登徒子?躲在此處偷看誰呢?”

“呃……誤會!”江寒之忙轉頭解釋,卻發覺立在他們背後的女子正是杜姑娘。

“是你?江洄。”杜姑娘一眼便認出了他,“你怎麽在這兒?”

“我想找人來着,又不好貿然進去。”

“無妨,你說你想找誰,我幫你找。”

“不用找了。”江寒之笑道。

“不找了?那你跟我來,我正好有話要問你。”

杜姑娘招呼着兩人走到了不遠處的亭子裏,見四周無人,這才開口道:“我家裏說要給我和你哥說親,這事兒你聽說了嗎?”

江寒之沒想到她竟這麽直接,連忙點頭。

“嗨,不瞞你說,我原本是不着急成婚的,還想再玩個幾年。不過我家裏逼得緊,我就想着應付一下吧。”杜姑娘輕咳了一聲,又道:“你哥,他對婚事怎麽看?”

“我哥,他好像挺期待的。”江寒之斟酌道。

“哦。”杜姑娘點了點頭:“那就好,我看他也還湊合。”

江寒之:……

怎麽聽杜姑娘這意思,對兄長也有點意思?

“跟我說說你哥這人咋樣?”

“我哥去年在羽林衛立了大功,升了中郎将。他平日裏不愛飲酒,也不沾別的嗜好,除了習武就是愛看些詩詞歌賦什麽的。”江寒之原本還想多說點,又怕說錯了話。

“他一個武人,偏偏喜歡詩詞歌賦。”杜姑娘似笑非笑。

“我哥他……”

“我爹有幾個門生,平日裏張嘴閉嘴都是之乎者也,我其實挺瞧不上他們的。不過你哥不一樣,我記得從前見過他被文人刁難,他不僅不惱,還給人武了一套棍法,哈哈哈。”

江寒之緊張地笑了笑,也不知這杜姑娘是什麽意思。

“你哥喜歡詩詞歌賦,那他不會也喜歡讀書好的女子吧?”

“這個嘛……”江寒之猶豫了一下,感覺此事還是不該瞞着對方,便道:“我哥自幼想做文人,可惜讀書沒讀好,便總盼着能找個書讀得好的妻子。但這只是他犯傻罷了,做人若是将自己未竟之事寄托在旁人身上,注定是要失望的……杜姑娘,我相信他總能想明白,定能知道像你這樣的習武之人才是他的良配。”

杜姑娘沉吟了半晌沒有說話,江寒之則有些後悔,生怕自己的話不僅沒幫上忙,還适得其反。

“杜姑娘,你千萬不要多想……”

“我知道了。”杜姑娘一笑,朝兩人一拱手,告辭了。

與杜姑娘告別後,江寒之還有些忐忑,唯恐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我今日或許不該來的。”江寒之懊惱道。

“我看未必。”祁燃挑了挑眉,“你這聲嫂子,八成是叫定了。”

江寒之不解,他總覺得自己說出那番話之後,可能會令杜姑娘萌生退意。畢竟,得知未來要相伴的人,最初想要的是另一種人,任誰都會失望吧?

“為什麽這麽說?”

“杜姑娘雖然是女子,但主意大着呢。”祁燃道。

“我還是不太明白。”

“若這世間是一個獵場,那麽獵場中,只有兩種人。”

“會打獵的,和不會打獵的?”江寒之問。

“獵手,和獵物。”祁燃道。

江寒之擰了擰眉:“沒聽懂。”

“老虎是百獸之王,在林子裏無所畏懼,可稍有不慎就會落在獵人手裏。比如你哥,他自己盤算得挺好,總覺得盡在掌握,到頭來說不定就載到杜姑娘手裏了。”

“你怎麽把杜姑娘說得那麽可怕?”

“不是可怕,她這種人,一旦知道自己要什麽,便會竭力去得到。”

江寒之總覺得祁燃說得太玄乎了,對方不過是個小姑娘,哪有那麽誇張?

直到當日回府的馬車上,他見自家兄長唇角一直帶着笑意,像是遇到了什麽好事兒似的,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什麽。”江溯耳朵微紅,矜持道:“我今日,碰巧見到了杜姑娘。”

“啊?”江寒之一臉震驚,“然後呢?”

“也沒說上話,她的書掉了,我正好撞見,撿起來還給了她。”江溯似乎還在回味那短短的一面,“她果然是個愛讀書之人,連出門身上都帶着。”

江寒之:……

被祁燃說中了,兄長真的陷進去了。

也幸虧他兄長讀書讀得不好,杜姑娘只要拿本書就能哄他,既不用作詩,也不用真的與他高談論闊。

“不對啊……”回到住處後,江寒之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麽,朝祁燃問:“你怎麽看出來的?杜姑娘明明什麽都沒說,你就能猜到我哥會載到她手裏?”

祁燃淡淡一笑,“因為我也是這種人。”

“好哇,我倒是沒看出來你這麽多心眼?”江寒之腹诽,也不知這小子将來要拿這套去對付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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