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過分

11   過分

◎一個真正的窮光蛋。◎

“事情就是這樣。”

謝酒說:“與調查報告上顯示的一致,他的死亡完全是因為礦洞坍塌的意外,并不是被害死的,你想要找真相,這就是真相。”

昆侖山共有九處靈礦場,産出的靈石是宗門的主要收入。

因着常年持續運轉,已經是年久失修的狀态。

自打謝酒接手宗門事務之後,便安排每年進行檢修,然而不知道為何,還是出現了意外。

青雲宗的內門弟子名為百裏寬。

他手中抱劍而立,臉色陰沉,“交出來兇手。”

謝酒看向他:“沒有人想要看到百裏山死。”

百裏寬沉沉的眼睛看向謝酒:“所以兇手是你?”

謝酒:……

這是一場意外,百裏寬也都看過了證據了,不知道為何他咬定有兇手。

端木青聽聞此言,搖了搖謝酒的手臂。

按照之前說好的,此刻謝酒應該認下此事,避免百裏寬再鬧事。

畢竟百裏寬是青雲宗的內門弟子,鬧起來的話,這件事怕是後患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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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酒是昆侖劍主,侍劍之人,無論謝酒怎麽樣,她都不會輕易地死,這是她的保命牌。

謝酒沒有看端木青。

她直接搖頭:“不是我。”

端木青:???

不是,你怎麽不頂包了?

以前不是都幹脆利索地認下來嗎?即便是委屈一二,也沒人真的會殺了你。

但是這種名譽上的污點,對二師兄可是致命的!

他是最有可能的昆侖掌門人選!

百裏寬向前一步,“我知道你,昆侖劍主,謝酒。”

他直呼謝酒的名字,複又看向端木青,“勞駕,回避一下。”

端木青眉頭微皺,謝酒向端木青點了點頭,于是端木青只好離開。

此地只剩下兩個人。

百裏寬的身上籠着一層沉沉的寂靜:“百裏山向我說過你。”

謝酒:?

她訝然:“說我什麽?”

“他說每任昆侖劍主都為昆侖奉獻,很蠢,而你不一樣。”

謝酒:“我哪兒不一樣?”

百裏寬的唇角有淡淡地諷刺:“你跟他們都不一樣,因為你天底下第一蠢。”

謝酒:……

她額頭都* 要冒冷汗了:“這種話是如何傳來的……百裏山怎麽向你說起來我。”

百裏寬說:“我跟我哥哥關系很好。他不僅向我說了這些,還他在死前跟我說了,他被越無刃羞辱,修為又不得寸進,又被罰到礦場,不如死了好了。”

謝酒愕然:“所以,這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而是百裏山的自殺行為。

百裏寬說:“你一直出面,無非是越無刃不想出頭。越無刃既然逼死我哥哥,那麽我只想讓越無刃向我哥哥賠罪。”

謝酒有些茫然。

那為什麽之前不說?

他有些譏諷地看着謝酒:“我只是想看看,我哥哥之前與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打算頂替這件事情。”

謝酒心頭一動:“你想看我的反應?”

“不,不是你,是……青雲宗?”

山下,只有蕭瑟的風,吹得竹林簌簌作響。

“青雲宗與昆侖山一向不對付,然而青雲山始終不如昆侖宗,便是因為青雲缺一把鎮山劍。”

百裏寬說:“我是想為我哥哥讨回公道,這是我的私事。”

“向你傳話,是我的公事。”

他說:“青雲宗說,如果你考慮清楚,可以來我們青雲。”

“掌門的位置,是你的。”

謝酒:???

之前不是沒有別的宗門向她示好,可是從未像是青雲宗這樣,連掌門之位都讓出來了。

她的臉上有些凝重:“青雲宗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百裏寬驚訝于謝酒的敏銳,他說:“确實出了點問題,青雲掌門殷尚隐中了毒,此毒無藥可解。然而我們得知你竟然解了晏萱與越無刃的毒,所以,青雲拿出來了自己的籌碼。”

謝酒不說話了。

怪不得。

那麽一切就說得通了。

青雲掌門殷尚隐中了石蠱毒,此毒無解,所以開出籌碼,若是謝酒能帶着昆侖劍前往青雲宗,那麽青雲宗的掌門之位,都是謝酒的。

謝酒想了想:“我可以救殷掌門,但是我不要你們的報酬。”

百裏寬臉上的神色有些淡:“我會放棄對越無刃的指控,也不會再開昆侖鬧事。”

他知道謝酒不會離開昆侖。

那麽,按照他所知的謝酒,為了保住她的師兄,定然是讓自己吞下此事。

謝酒擡頭看他,“不,我不是為了保下越無刃。”

她說:“我要你,求個公平。”

百裏寬神色一顫。

他終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竟然不護着你的傻逼師兄了?”

謝酒:……

連別家宗門的人,都如此震驚于她的改變。

-

中秋夜。

謝酒趕到昆侖主峰的時候,天色已然完全暗下來,頭頂上月色正圓。

周遭布置上了盈盈的竹燈,将主峰暈染上一層夢幻的光影。

謝酒剛到了主峰大殿,便覺着氣氛有些不太對。

——太靜了。

西門雲潮坐在主座之上,清冷的面容上沒有表情。

其他弟子落座左右,謝酒也想坐下去,西門雲潮先說話了。

“晏萱的新洞府,建造的如何了?”

謝酒走向最前方,躬身道:“已經落成,今夜便可以順利入住。師尊與小師妹可要去看看?”

晏萱驚喜道:“什麽?師尊,我還有新的洞府?”

西門雲潮的眼神微暖,溫柔看向晏萱:“這是給你的驚喜。”

晏萱激動地落下淚花,西門雲潮站起身來,溫柔地安慰她。

其他幾個師兄弟亦是神色各異:

師尊竟然将不輸于掌門洞府的禮物送給晏萱,他們送給晏萱什麽?

西門雲潮便帶着衆人前去參觀新洞府。

晏萱極為滿意,西門雲潮便滿意了。

然而他看着這富麗堂皇的新洞府,眉頭卻微微皺起。

等衆人再回到主峰大殿,已經是一個時辰後。

謝酒已經餓了。

西門雲潮沒有喊開席。

而是輕嘆道:“謝酒,你完成的很好,可是正因為你完成的太好了,所以為師很失望。”

謝酒:???

不是吧你有病吧?

我按照你的死線完成了任務,你還倒打一耙?

謝酒不明所以,她扭頭,看到二師兄越無刃身邊出現了一個小弟子。

小弟子手中捧着一疊賬本,渾身瑟瑟發抖,根本不敢看謝酒。

西門雲潮的臉上滿是冷意。

“謝酒,你二師兄說你貪污受賄,為了自己一己私欲中飽私囊,證據已經有了,你可還有什麽要說的?”

他有些失望:“我本以為你這些年費心盡力,沒想到你招攬晏萱的新洞府也罷,忙于處理各種事務也罷,都是為了斂財!”

西門雲潮很少生氣,然而他生氣起來,所有人都害怕。

其他人俱都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微微躬身。

寂靜無聲。

謝酒的眼睛裏,還有連續熬夜留下的紅血絲。

她擡眼看向越無刃,那雙眸子裏帶着些意味不明的朦胧與不解。

“二師兄,你就這麽想在中秋節把我送到地牢啊?”

謝酒是真的不解。

越無刃是多恨她啊?

越無刃看着謝酒,眼神裏隐隐有一絲憎惡與瘋狂。

他還沒說話,令狐昂哼了一聲:“怎麽,你都把我們耍的團團轉,我們還要給你選個良辰吉日啊?”

“好好查查謝酒的名下,到底有多少靈石!”

殿外是急匆匆的腳步聲,刑堂堂主布輕衣也到了。

“中秋節,我剛跟我女兒團圓,就得來處理這件事……我就知道謝酒不簡單!”

謝酒的手指緊了緊。

她深吸一口氣,随即道:“看你們的意思,是覺着我這些年來,斂財無數?”

“不然呢?”

令狐昂說:“我們可是親眼所見,本來這新洞府是不能準時完工的,邵岩說需要靈石,你就立刻說靈石不是問題,你這是将宗門的靈石當做自己的了?随意取用?”

“更為惡劣的是,你之前費盡心機地包攬這麽多事情,都是為了斂財,現在看有危險了,便撂挑子,我問你,哪兒有這麽好的事兒?”

謝酒微微垂着頭,一直沒說話。

似是心灰意冷。

布輕衣說:“我已經命人查此事了,很快就會有結果。”

“是嗎?要多久?”

布輕衣:“再給我一個時辰便可。”

謝酒擡起頭來,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沒有半分恐慌。

“可是我負責宗門內務已經近百年了,堂主一個時辰便要得出來結果,那是不是意味着之前便在查我了?”

她勾唇:“這似乎于禮不合吧。”

“這……”

布輕衣眼睛一轉:“等查完再說不遲。”

真的查出來了,謝酒可就完蛋了。

既然還有一個時辰……

謝酒想要坐回去等。

越無刃冷笑道:“謝酒,身為你的二師兄,不得不提醒你,你現在應該跪下聽訓。”

謝酒凝視着越無刃,又看向西門雲潮。

她說,“知道了。”

越無刃很恨她,她明白了。

但是她不知道這種恨意是從何而來。

或者說……從上次秘境開始,越無刃便将對她的厭惡,變成了對她的恨意。

……

一個時辰後。

刑堂堂主布輕衣的臉色很沉。

他看了一眼謝酒,謝酒跪的腿都麻了,她挑眉看向不輕易。

布輕衣的臉色更難看了。

越無刃急切走了兩步:“怎麽樣?”

布輕衣向掌門西門雲潮禀告:“并未查出什麽異常,只是……”

他有些遲疑。

西門雲潮皺眉:“只是什麽?”

布輕衣臉上的表情莫測,半晌才道:“謝酒負責昆侖山這麽多年,并未中飽私囊……”

這話一出,舉座皆驚。

怎麽會這樣?

“那……那賬本就沒有任何異常嗎?”

越無刃大吼道。

布輕衣嘆了一口氣:“倒是有一些異常……”

令狐昂哼道:“果然吧,就知道謝酒包藏禍心!”

刑堂堂主布輕衣道:“這異常就是,謝酒的名下,并沒有靈石……”

他看向跪得堂堂正正的謝酒,心底的震撼讓他十分糾結:“她把所有的靈石,都直接轉到昆侖的公賬上了……”

……什麽??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昆侖坐擁九大礦脈,是修仙界第一宗門,出手即為大方。

每個弟子根據職位不同,每個月領到的靈石并不少,還有各種補貼以及獎勵,更別說出生入死在秘境得到的法寶,還有宗門的獎勵了。

謝酒是侍劍之人,昆侖劍主,領的月俸比他們都高。

本以為她不滿足這些,沒想到她壓根沒有留在自己的賬戶,就那麽直接打給了宗門公賬??

怎麽會有人這麽做?

這太蠢了吧?

衣食住行不要靈石嗎?平日裏修行不要靈石嗎?以後的修煉不要靈石嗎?

布輕衣說完了前面,覺着後面的也沒有那麽離譜了。

他說:“經過調查,這次建造新洞府給工堂的補貼,是謝酒剛領的月俸,以及去秘境的獎勵,還有她賣出去了秘境中得到的稀奇靈草。”

“也就是說,謝酒不僅沒有貪污,還在百年前就将所有的靈石都捐給昆侖了。”

他看向謝酒:“嗯,一個真正的窮光蛋。”

謝酒:……

謝謝你,不要再說了,現在她知道自己多麽大冤種了。

場面更深更深的寂靜。

西門雲潮的臉色莫測,終于站起身來,嘆息道:“原來,謝酒為昆侖做了這麽多,她是當之無愧的昆侖劍主,當初昆侖劍選擇你,沒有選擇錯人。”

他親自扶謝酒起來:“你二師兄冤枉你了。”

謝酒看着西門雲潮的手指,心底升起來一種複雜的感覺。

以前明明很喜歡西門雲潮,一旦他接近她,靠近她,她都會覺着歡喜。

可是現在……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躲開了西門雲潮的扶起。

西門雲潮一愣,旋即若無其事地收起手。

謝酒站定。

西門雲潮扯起唇角:“既然如此,那麽,便開宴吧。”

耽誤時間那麽久了,總算是可以開宴了。

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氣,晏萱的臉上浮起來燦爛的笑,這種其樂融融的氛圍還沒有升起,便聽到謝酒訝然的聲音:

“二師兄還沒有向我道歉,怎麽就揭過去了?”

沉寂。

沒有人想到,二師兄越無刃還需要向謝酒道歉。

謝酒盯着身體僵硬的越無刃:“我費心費力操持昆侖這百年,沒錯的吧?”

“這些年你們方方面面的支出,都是我付的,沒錯的吧?”

“二師兄既然之前從未想過誰幫了你,那麽現在也該知道冤枉了誰,我要個道歉,不過分吧?”

令狐昂幾乎在尖叫了:“謝酒,你別太過分!”

謝酒微笑:“你也知道這過分,那我剛才被迫跪了一個時辰,你們不過分嗎?”

剛才的刑堂調查,不僅将謝酒的所有財産往來都調查了一清二楚,還調查謝酒這些年逢年過節準備禮物的錢從哪裏來的。

結果被扒出來,謝酒用的自己的錢。

謝酒當年想的是,反正她總是在舍身崖閉關,也用不上靈石,不如給大家準備逢年過節需要的東西之類的。

可是時間久了,沒有人記得。

他們看不到這些,只覺着謝酒本該這麽做。

然而即便是調查清楚了,也沒有人對她道歉。

因為西門雲潮覺着,她喜歡他,所以無論怎麽樣都可以,越無刃覺着,她是注定會被殺死的魔,其他師兄弟覺着,二師兄是未來的昆侖掌門,孰重孰輕誰不知道呢?

越無刃臉上升起來無法壓制的怒意:“謝酒,我是你二師兄!”

謝酒臉上的笑容溫和:“啊,二師兄說得對,你是我二師兄。”

所有人的心底輕松了一瞬。

以往謝酒這麽笑的時候,都是溫溫柔柔說,她沒有關系的。

事情便解決了。

然而謝酒說:“所以,二師兄更該道歉了。”

“難道,二師兄沒長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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