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 不公
42 不公
◎既然天道不公◎
當年的諸多事情, 在她的腦中融彙交織。
謝酒嘆了一口氣。
司馬離做到了十年前與自己的約定。
十年的時間,司馬離找到了當初後丘酒村的真相。
謝酒完全明白了如今要面對的敵人是誰。
在魔化昆侖劍的控制之下, 在扭曲的聲音無視之下,在不可擺脫的誓言之下,兩個人終于心意相通。
當年神廟的篝火早就燃燒殆盡,司馬離手中的鳳凰之火已經湮滅。
他在等待着契機,而自己,亦是。
謝酒的唇角微微勾起。
所有的一切,原來是這樣。
晏萱不是晏萱,那麽她是誰呢?
如果說紫霄界的人都是以往飛升的仙人,那麽晏萱曾經是誰?
所有人都被晏萱騙了。
只會以為她是一個柔弱的,需要被人呵護的女孩, 将她視作需要搖尾乞憐、依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人,才是真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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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現在……
謝酒想,令狐昂恐怕要踢到鐵板了。
……
“疼疼疼!”
令狐昂的慘叫聲凄厲。
司馬離慢條斯理地掐着令狐昂的脖子,将他一點點提起來。
令狐昂幾乎呼吸不過來了。
他的雙腳漸漸離地, 眼前出現了幻影, “不, 別殺我……”
“魔尊司馬離!你不能殺我!我是新一任的妖王!這裏是我的領土!你殺了我, 你如何能走出妖界!”
“噢?”
司馬離說:“我不能殺你嗎?我不太知道這件事情。”
“我想我可以試試。”
令狐昂的力氣越來越小,司馬離的魔氣穿透了他的身體,即便是他有狐妖之火,也難以逃脫司馬離的控制。
再這麽下去, 他會被司馬離活活掐死。
令狐昂終于認命了:“大師兄,你放過我吧!”
“現在知道叫大師兄了?”
司馬離微笑起來, 那笑容極為寒冷:“晚了。”
“啊!!”
令狐昂爆發出一聲尖叫。
他周身發抖, 明白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大師兄, 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我沒想殺你,我只是恨你當年離開了昆侖!”
令狐昂涕淚交加:“我也是回到妖界才知道,昆侖到底是個什麽玩意,那是一個魔窟!”
“當年你就那麽一聲不吭地走了,你只想着帶走謝酒,可是謝酒根本不領你的情,她只喜歡師父!你為什麽不看看我!你為什麽沒有問我要不要走!”
鉗制住脖頸的手,松開了些許。
令狐昂瘋狂地呼吸着空氣,他的眼睛聚焦:“大師兄,你只在乎謝酒,你根本不在乎我!”
“別狡辯了。”
司馬離的聲音冷淡,“你當年也不會跟我走,這不過是你如今的後悔罷了。”
妖族之子,與昆侖是天然的盟友。
妖王将令狐昂送到昆侖,也是為了日後的同盟,令狐昂當年不知道真相,即便是知道,他也不會離開。
司馬離心知肚明。
司馬離徹底放開了令狐昂,俯視着他:“三師弟,你既然喊我一聲大師兄,我便饒你這一條命。現在,狐妖之火與鳳凰之火融合的怎麽樣了?”
他微笑着看令狐昂,令狐昂卻覺着背後一寒。
令狐昂支支吾吾道:“鳳嫣的鳳凰之火與我的狐妖之火已經融合了……”
“那就帶我去看看。”
令狐昂被司馬離拽起來。
他看着司馬離,忍不住道:“你剛才說的是真的?你真的解了石蠱毒?這怎麽可能呢?”
适才他氣勢沖沖地去審問俘虜魔尊,以為他是占據了大師兄身軀的上界怪物,哪兒知道司馬離早就掙脫了束縛,反而将他控制住了。
令狐昂質問他時,魔尊說他依舊是司馬離。
司馬離淡淡道:“謝酒不也還是謝酒?”
令狐昂不說話了。
他意識到一件事情:“當年是謝酒救了你,可是這怎麽可能?昆侖劍只能護住她一個人,你又如何能幸免于難?”
“唔……”
司馬離的唇角勾起來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
“這是秘密。”
令狐昂神色陰晴不定:“原來還有我不知道的解石蠱毒的方法……”
“行了。”
司馬離懶懶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因着被暗算之後的禁锢,上面多了淺色的痕跡。
“你現在長進了不少,”司馬離道:“若非你先去找了謝酒,恐怕我都沒有足夠的時間掙脫。”
令狐昂咬牙:“大師兄,你喜歡謝酒是吧,從一開始你就對她不一樣!可是她呢,根本不值得你喜歡,她一直喜歡的都是西門雲潮!”
“她就要與西門雲潮成婚了,到時候你要怎麽辦!”
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令狐昂的後腦勺上,司馬離瞥了他一眼:“少說廢話,先把謝酒放了。”
頓了頓,他的聲音很輕:“她怎麽樣了?”
-
“我還好。”
謝酒被放了下來,司馬離瞬間往她的嘴裏塞了幾個顏色各異的靈藥丸。
肌膚上的傷口迅速痊愈,體內的靈氣也充盈起來,這絕非尋常的補藥,司馬離倒是真大方。
“你想起來了?”
司馬離敏銳地感覺到,謝酒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不一樣了。
他有些期翼地看向謝酒,又有些像是謝酒想起來什麽。
謝酒溫柔地看向司馬離:“想起來了十年前的事情,但是還沒有想起來二十年前的事情。”
司馬離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又提起來了心。
謝酒莞爾:“不要那麽緊張,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似乎讓你坐立難安。但是那時候,也許我們都缺乏一些坦誠。”
沉默了須臾,一雙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謝酒的手。
“我不會放棄你的。”
謝酒一愣,旋即反握住司馬離的手。
她莞爾:“大師兄,我也是。”
十年前的約定,總歸是實現了。
未來也許沒有那麽絕望。
陰謀與困境不是永恒的天幕,兩個人聯手,會有一線生機。
令狐昂湊過來:“還有我。”
謝酒失笑:“三師兄,或者我應該喊你妖王……”
她的眼睛微眯:“你這種心狠手辣的人,我如何能相信你呢?”
令狐昂看着司馬離:“他一個魔尊你都能聯手,我一個妖王又如何不能聯手了?”
“很簡單,你會背叛我,而他,不會。”
這是謝酒的心底話。
經歷了這麽多,謝酒早就不是那個剛出舍身崖的她了。
定期被清洗記憶的自己,在一開始确實會像是一個傻瓜,虔誠地愛着以為愛着自己的人,被虛假的感情所束縛,然而現在的她,知曉真相,明白敵人是誰,她不再是永遠被昆侖誓言中的謝酒。
令狐昂若是還以為謝酒是數個月之前的謝酒,那就大錯特錯了。
她早就不是以前的她。
令狐昂這下是真的愣住了。
他那雙狐貍眼中,第一次對謝酒有了些許的審視。
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少女。
于是令狐昂承認,一個傻乎乎的,誰都看不起她的謝酒,不見了。
眼前的謝酒,是一個自粗糙的石頭中掙紮裂開,他都看不透的玉石……
還是黑色的,蔫壞。
“既然這樣,我便拿出來我的誠意。”
令狐昂也認真起來。
此刻的他,不再将謝酒看做那個窩囊的小師妹,也不再将司馬離看做那個不負責任的大師兄。
“什麽誠意?”
他說:“妖族的秘密。”
……
當年昆侖祖師還不是昆侖祖師,而是一個叫做軒轅正平的道人。
軒轅正平從小時候開始,便想要求仙問道,追求長生。
然而他沒有修行之骨,亦是沒有劍修之魂,他一輩子只能當一個凡人。
那時天地之間靈氣豐盈,常常有修士得道飛升,修仙界裏到處是建立的神廟。
軒轅正平站在神廟面前,看着人潮洶湧,看着他們虔誠地跪拜神像,他的心底生出來這樣的念頭:
為什麽凡人要跪拜飛升的仙人,為什麽凡人要為他們塑造神像,為什麽那些飛升成仙的人只能降下神跡,而不能重返昆侖界呢?
所謂的天道,究竟存在嗎?
如果天道存在,為什麽不眷顧他呢?
……不眷顧他的天道,還是天道嗎?
起碼,不是屬于自己的道。
那麽,不如将這道,變成自己的道。
軒轅正平有兩個兄弟,一個是九尾妖狐,一個是上古鳳凰血脈。
九尾妖狐血脈的令狐炎,上古鳳凰血脈的鳳儀,是在偶然間與軒轅正平相識的。
兩個人游歷中州的時候,因着妖族的血脈,遭了不少人的白眼。
他們也不明白,他們不過是妖,為什麽就要人人喊打?
為何人與妖之間不是平等的?
妖與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令狐炎與鳳儀,想要建立屬于妖族自己的國。
——能與人族抗衡的妖界之國。
如果沒有人能正視他們,那麽他們便要足夠強大,足夠讓人重視。
那是一個普通的天氣。
三個人攀登上修仙界最高峰的山,此山名為昆侖。
“昆侖界的天道,便由此山做紐帶而生,既然天道不公,那麽我們便成為新的天道。”
當年初遇的時候,三個人都是風華正茂的少年。
少年意氣被不公和絕望占據,多年後,他們在昆侖之巅,想要做成心中的一件大事。
軒轅正平已經不再年輕,滄桑布滿了臉頰,渾濁已經蔓延到肌膚。
軒轅正平不想面對自己幾十年後便要塵歸塵土歸土的結局,令狐炎與鳳儀也不想以人族口中的妖怪而活下去。
“那麽,就開始吧。”
軒轅正平擡頭,看着無盡的天。
盡管他不知道這天道在何處,然而他明白,從此之後,是他的天下。
令狐炎與鳳儀對軒轅正平十分信任,他們聽從了軒轅正平的計劃,決定合力煉制妖火異火,煉制成足以困住天道的九龍鎖鏈。
這些年來,軒轅正平奔波游歷,走遍了修仙界的神廟,他發現神廟中會燃燒着不滅的篝火。
那些篝火能傳達人們的意志到飛升後的世界,人們将之稱為紫霄界。
此火不凡,軒轅正平心知肚明。
他掐斷了所有神廟的火,将之與狐妖之火,鳳凰之火,合力煉制。
三人合力将天道拉下馬,煉制成了一把昆侖劍。
天道困在它的起源之地,而它的憤怒永不停歇。
軒轅正平掌控天道,一念修仙。
于是他知道了更多的事情。
剛得到夢寐以求的長生不老,軒轅正平就開始恐懼日後的命運。
玩弄天道者,必遭反噬。
他掌控天道,那麽天道無形化有形,實體的天道會消耗人的精血神魂,像是耗材一樣被消耗幹淨,從而入魔。
軒轅正平想出來了辦法,那就是設立昆侖劍主,成為祭劍之人。
昆侖劍主終身侍劍,一旦被魔化的天道侵染,走火入魔便立刻殺死,防止秘密洩露。
當殺戮之火開始燃燒,當初一同做下此事的令狐炎與鳳儀也沒有幸免。
他們兩人遭遇了詛咒。
令狐炎與鳳儀建立了妖界之國,成為妖界的妖王與妖後,與昆侖是天然的盟友。
兩個人彼此相愛,然而他們生下的孩子無一不是發狂的獸形,最終被無法熄滅的火燒死。
鳳儀承受不了如此的打擊,與令狐炎分手,離開了妖宮。
令狐炎不甘心,他奢求懲罰只留在兩個人身上,于是他自盡而亡。
令狐炎死前留下命令,日後狐族與鳳族必須保持聯姻。
随着令狐炎的死亡,詛咒似是消失了,他與鳳儀的後代可以成婚。
然而鳳族與狐族的數量漸漸減少,人丁稀少。
謝酒擡起手:“等等,既然鳳儀與令狐炎承受了詛咒,為什麽令狐炎死後還要讓人聯姻啊?”
令狐昂眯起來眼睛,笑得有些冷:“因為……這條命令根本不是令狐炎發出來的,而是軒轅正平。”
軒轅正平并沒有求得永生,他也遭遇了詛咒。
他認為,燒死獸形孩子的無法熄滅的火,會帶他前去真正的永生之地,紫霄界。
謝酒愣住了。
“……所以,他把自己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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