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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那支藍水簪子林雨瑤沒敢再提,而是看向盒子裏擺置的其它玉飾,大宛美玉成套的玉飾最是出名,不僅玉質毫無瑕疵,顏色或濃豔或淡雅錯落有致,最是精美無雙。
這大概是因為玉店裏同一玉色的玉料充足,所以但凡夠得着雕一套玉飾,便很少開分單賣,玉石雖是天然形成,但也有優劣瑕疵,一個好的玉雕師,應該有将一塊瑕疵的玉料巧妙的切割,然後用最精湛的手工與技藝加工掩飾的能力,因為一件完美無暇的玉飾,比一件有瑕疵的玉飾,要賣上更高的價錢。
而徐長清賭回來的料要麽是廢料,要麽就是好料,瑕疵雖有,卻也不是那麽無從下手難以切割,再加上德子的雕工有水準,順子的設計的新意與精美兼具的圖樣,所以能擺出來的玉件,件件讨喜,匠心獨具,堪稱精品,人通常都會看得花了眼,流連忘返,日思夜想。
此時的林雨瑤也同是看得目不轉睛,旁邊的小丫鬟是個樸實的鄉下丫頭,見了美玉直瞪圓了眼睛,在小姐身後羨慕道:“小姐小姐,家玉店的首飾真的好好看啊,比咱們集市上賣的五兩銀子的玉飾好看多了……”
林雨瑤聞言不由的回頭怒瞪了丫鬟一眼,小丫鬟立即低頭閉上了嘴,回頭林雨瑤頗有些尴尬的對掌櫃道:“鄉下的丫頭不懂規矩,剛才若有冒犯的言語,還請掌櫃不要介意。”
陳掌櫃聽了那丫頭的話,本已是有些不悅,大宛美玉是京城裏最上等的玉店,玉件最低也都是百兩起價,豈是那幾兩銀子幾枚銅錢的劣質玉件可以比拟的。
不過既然是鄉下丫頭,也就不必與她一般計較了,面上雖笑容不減,但目光已是在暗暗打量,這位鄉下來的小門小戶家的小姐,能否真能買得起這成套的玉飾,無怪乎掌櫃如此想,換任何一家玉店的夥計此時也都是甩了臉子了,誰也不願意将上品玉飾給人拿進拿出,擔着跌了摔了丢了裂了的風險,結果對方卻是只看卻買不起的孬貨,畢竟這上品玉件可不是那劣件玉器,摔了一件幾文幾兩,這一套上品玉飾,可是要上千兩銀子乃至上萬兩,每日夥計都要用上好的細棉布擦幹淨上面的手印,保持清潔光亮放好,隔幾天便要侵半天的山泉水,以保證玉件的水亮,若是出了一條裂紋,他們都是賣身也賠不起的。
而林雨瑤剛才看的幾套玉器價格都在一千五百兩到三千兩之間,她就是看價錢太貴才佯裝不喜歡,其實是囊中羞澀,又拿出拿進看了幾套後,饒是陳掌櫃耐心極好,也是有些嘀咕,不動聲色間見她又看了一套羊脂白玉後,終于忍不住開口氣的問道:“不知小姐中意的是什麽樣顏色和種水,又或者是哪個價錢範圍之內的,我可以讓夥計拿出适合的與小姐一一挑選。”
掌櫃雖然說的委婉,但林雨瑤仍是滿臉羞愧,本想轉身即走,但想到什麽,腳如釘在地上,終是沒走,只得跟掌櫃說了自己實際的要求。
知道了人想買玉飾的價位,一切也就好做了,不過,也許其它玉店裏一千兩玉飾不在少數,但在大宛玉店裏,成套的首飾一千兩銀子的,幾乎少之又少,只有兩套種水稍遜一籌的,和一套微有瑕疵的還在賣,于是便帶着林雨瑤去了左邊的玉器櫃。
徐長清正好時翻了一頁,察覺到前方有人便微微擡頭看了一眼,見到陳掌櫃帶着位女子就近走來,而那女子的目光也正在看他,徐長清早就習慣別人如此目光,也不甚在意,只是,那女子乍一看,竟覺得有些面熟,于是不由的多看了兩眼。
那女子也是同樣的沖他微微一笑,如故知一般,徐長清頓時心下疑惑,不免有些失禮的又打量片刻,那賢淑的舉止及得體的面容,卻是讓他突然想到一個人。
三年前他手裏有些銀錢時,便曾雇人打聽當年林家小女的林雨瑤的下落,但當時到處鬧荒災,難民遍地,要從其中打聽到一位十多歲女子的消息,淡何容易,再加上林家一直無定所,三年內連換了四五處地方,更是讓人無從知曉。
後來無果間,便只好讓人去打聽徐家,這才知道,那林父已是與徐家嫡母取消了他與林雨瑤之間的婚約,即然如此,徐長清也便罷了,而實際上他也是就此松了口氣,之所以,以前時一直執着于此,那是因為母親還活着的時候為他訂下的這門婚事,他需要對母親的聲譽負責,對人信守誠諾才能為孝,而如今對方取消了婚約,這口頭約定已是不存在,那他也就無需再為此對母親內疚,倒也落得一身輕松。
而且這幾年過得極為舒心,倒是一時将此事給忘記了,如今突然見到人,不由讓他一怔,再看其眉眼,林家小女當年記憶中模糊的模樣,也就明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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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舊人相遇,也不好拒人于千裏之外,微一思索,便起身迎了上去,先是出聲叫住了陳掌櫃,然後轉頭微笑着向林雨瑤溫語行禮詢問道:“恕在下冒昧,姑娘可是姓林?”
林雨瑤見了徐長清,心頓時怦怦直跳,剛才遠看便覺得他風采一流,然現在近處一看,更是如畫裏谪仙一般的人物,雖是小時便是長得比別人俊秀,卻沒想到日後竟是這般不俗,一時聲音激動的竟有些不自然,急忙掩飾着回道:“家父确是姓林。”
徐長清聞言略一頓,随後看向她:“那小姐閨名可是叫做林雨瑤?”
林雨瑤終是從徐長清容貌上回過神,然後落落大方的一笑,微一回禮道:“本就聽說這大宛美玉的東家姓徐,本以為是同名同姓,卻沒想到真的是徐三少爺,還請恕小女子剛才不敢貿然相認的失禮之處……”
得知确是故人,徐長清眉間倒是有幾分笑意,畢竟雨瑤小時候與自己有過婚約,又是玩伴,也算是青梅竹馬,雖是林父解了婚約,但徐長清也對他沒什麽介意之處,畢竟自己那時身患天花,生死未蔔,換作誰也不會肯輕易拿自己的女兒終身大事來開玩笑,以前自己想不開,也确實是眼界窄小,而這些年卻早已心中無謂了,實際上這件事也是與雨瑤無關,雖是初時聽到有些不舒服,但事過境遷,人事物非,實在不該再有記恨之理。
見她屈膝施禮,徐長清忙虛扶了下笑道:“雨瑤不必與我如此多禮,也無需再叫我徐三少爺,原來的那個徐三少爺已是不在了。”
林雨瑤聽罷有些不解,但腦子聰明,稍後便是明白了徐長清話裏的意思,便随着道:“那雨瑤以後便稱三少爺為徐公子吧?”她本是想稱呼清哥,卻又覺得多年後初次見面,如此主動叫法,恐對方以為自己特意攀附,只好暫且隔下。
“也好。”徐長清稍點頭,随後向掌櫃詢問林雨瑤剛才想要買的玉飾,林雨瑤卻是怕掌櫃說出自己只想要買千兩銀子一套的首飾,急忙說道自己不會挑選,頗是耽誤了掌櫃好一段時間,截斷了話頭。
徐長清聽罷,先是退了一步端量了下林雨瑤,見她面色白皙,鵝蛋臉形,身材纖細有度,便道:“大宛女子多是喜歡紅色翡翠,但紅色比較豔麗張顯,與雨瑤溫婉的氣質多有觸逆,不若晶粉色與紫色更加适合。”
而林雨瑤恰好最喜歡粉紫兩色,不由的露出喜色,随即又猶豫道:“雨瑤雖然很喜歡,只是粉紫手飾肯定價錢不菲,而今日身上所帶銀兩不多,還是待日後湊足了銀兩再來選買……”
徐長清卻是笑笑,轉頭讓陳掌櫃将店裏沒賣的上品晶粉和透紫兩套翡翠拿出來。
陳掌櫃雖是應聲,轉身拿玉時卻是一臉的肉痛,這兩套可是價格極高的,因為翡翠漲勢一日盛過一日,尤其是上品翡翠,京城有錢人甚多,有的是願意為美玉一擲千金的官貴富甲,而店裏現在只剩有幾套上品玉飾,他一直握在手裏,最近不少人看中欲買,都沒舍得出手,只想等價格再高一點也不遲,結果卻是讓身上只有一千兩銀子的小姑娘占了個大便宜,以自家東家剛才的言語,白送都是有可能的,這怎麽不讓他即後悔又肉痛,不過,既然東家發話了,無論如何不滿也還是得拿出來。
将兩套玉飾往那櫃臺上一擺,外面是上好的紫檀雕花木盒,裏面鋪着淺黃綢子,每一套包括發簪,手镯,戒指,耳墜等齊全,每件玉飾花樣都新穎別致,皆是市面上很少見獨一無二模子,晶粉翡翠難得的是,顏色有層次感,淺處如那三月桃花,深處便如那濃沫的紅粉胭脂,看着極為通透粉嫩,之所以是上品,而不是極品,是因為其水頭是冰種,而不是玻璃種,但看其顏色已是可以相較于玻璃種,所以售價極高。
林雨瑤看的是愛不釋手,一件件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又一件件不舍的放回去,而另一套,卻是更為驚豔,紫羅蘭翡翠一般種水都一般,她爹說過,紫色翡翠細不過糯,有色無種,賣得便只能是色。
卻沒想到這套紫羅蘭,不僅是色正,連那種水都接近了冰種,雖不如粉晶那般透亮,卻也是內斂娴靜,帶着些許淡雅,同樣讓人愛不釋手,林雨瑤左看看右看看,因為太美了,哪個都舍不得放下,而那身後的小丫鬟更是看得目瞪口呆,頻頻看向旁邊的徐長清,又是癡迷又是疑惑,不知這長得如此好看的公子,為何要送我們家小姐這麽貴重的玉飾。
林雨瑤選擇不下,只好轉頭求救于徐長清,徐長清看了看兩色翡翠,随即笑着指着紫羅蘭的一套道:“這空谷幽蘭,最是适合未出閣的姑娘家,并且與你身上的淺紫衣衫十分相配。”
林雨瑤這才依依不舍放下晶粉,看向紫羅蘭,結果細看之下更是喜歡,不由的拿起那那雕着一枝玉蘭花的簪子,愛不釋手。
而旁邊的掌櫃內心已是捶胸頓足,這接近冰種的紫羅蘭可是極為稀少,是從一塊劣質的紫羅蘭玉底端挖出來的,極少見這種糟粕包玉,那一小塊緊緊巴巴的才湊上了一套女子玉飾,因為種水色都是少有的上品,幾乎無瑕疵,所以賣上五千兩的價錢都不算高,而那晶粉也不過是三千兩,可是自家東家這麽沒心眼的一參考,竟是平白又賠進兩千兩銀子,若不是徐長清平時很少會如此,他都要大罵東家是個敗家子了。
這邊林雨瑤将那紫羅蘭試戴了下,又拿了銅鏡照過後,面露心儀之色,蘭花簪确實很對她的氣質,一帶上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娴靜美。
愛不釋手的拿下來後,猶豫再三,擡頭問向掌櫃:“不知這套玉飾需要多少銀兩?”
徐長清卻是道:“你我小時候便在一起玩耍,我叫你小妹,你叫我大哥,如今大哥送你一套玉飾,又如何會要小妹你的錢。”說完便向林雨瑤身後的丫鬟道:“還不過來将玉飾與你家小姐裝上。”
那丫鬟聽說白送顯然又傻了眼,半響才回神手忙腳亂的過來,而林雨瑤卻是怕她笨手笨腳摔了玉飾與自己丢人,急忙道了聲不用,又與跟徐長清再三氣。
最終還是執拗不得,收了玉飾,又聽了徐長清的話,将玉飾一一戴上看是否合适,如果說她原來能有三分美,那現在無疑是翻了一倍,通透內斂的紫羅蘭,即不會搶了她的風采,又能襯得她皮膚如雪,極是美态,連那笨丫鬟都忍不住稱贊了一句好話。
而發簪匆忙間卻是戴得有些不妥,徐長清見狀不由的擡手輕輕抽出,想與她重戴一下。
結果當戰無野進來時,就看到這麽一副情景。
一位女子正低頭含羞帶怯,而他的寶貝卻是眼含微笑,極為專注的一手扶簪一手扯袖,正溫情脈脈的為那女子細心挽簪,這一副郎情妹意的場面,讓本來滿面笑容的戰無野,頓時拉長了一張臉,面色黑得幾乎成了塊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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