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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似乎感受到戰無野滔天的怒意,鸠元将目光從徐長清身上移向他,又見他頭頂那條天雷怒龍,神情變幻間竟是不自禁的仰天大笑。
片刻之後,大笑嘎然而止,續而臉色陰郁,口氣狠厲道:“戰家作惡多端,殺戮無數,早就該當此報,眼下終是老天有眼,降下這大天劫,取你等禽賊之命……”
随即話音一轉,額間現出黑霧,顯然已似走火入魔之态,眼色發黑,并露出無盡恨意道:“只是這般便讓你死了實在太過容易,今日天意憐我,昔日那戰浩天奪我心愛之人,又讓他身陷險境,致他凄慘亡死,今日我便讓他的徒子徒孫也嘗嘗這般失去心上人的滋味……”說罷,擡手指向徐長清瘋狂道:“我先殺了他,再捏死你那剛剛出生的孩兒,待你受完天劫我就送你一起去黃泉路上見他們……”
言罷便從腰間取出一柄斷劍,這劍乃是他百年間,用無數雷電所煉,之前與戰浩天在大戰之中,雖被損成兩段,但還尚餘一道雷電之力,能瞬間将目标擊化為虛無。
鸠元此時衣袍多處血跡,頭發淩亂,面色陰毒恐怖,取出雷劍後便是狠狠的盯着徐長清,猙獰的露齒笑道:“冤有頭債有主,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下輩子投胎記着,不要投成戰姓,更不要接近他們一絲一毫……”
徐長清所待竹屋已是搖搖欲墜,此時腹部更是絞痛,而事情如此發展也讓他有些反應不及,對鸠元的一番話更是聽得雲裏霧裏,但也知道這老道似乎就是上次傷了雲姨的那個戰家舊敵,而遠處山壁上出現的熟悉身影更是讓他如墜迷霧,但此時此刻,老道似要他性命一般讓他來不及深想,鎮定間卻又是心慌的看向老道手中嬰胎,但因老道袖子遮擋,加上空中閃電使得光線忽明忽暗,怎麽樣也看不真切。
但眼見時間緊迫,又聽到老道後面的一番話,急忙驚慌開口道:“這位道長,若你真要殺我,我也無力反抗,可否将孩兒交還與我,讓我見它最後一面……”這番話不過是為拖延些時間,其中也有些護犢之意,即使自己是男子,但懷着嬰胎數月,感情已是頗深,如何舍得讓它遭了此人毒手,他甚至連一面都還未見得便被人奪了去。
鸠元見徐長清頗為狼狽的站在塌邊,面色蒼白,眼中露出不舍和懇求,雖是面貌不同,卻不知為何竟一時與記憶中的人相合為一,動作頓時遲緩了下,而此時手中的嬰胎連眼都未張,吊在鸠元的手中,竟是伸着細嫩的爪子向着徐長清的方向伸着,嘴裏也是細細的嘤叫着。
鸠元的神智一瞬間有些混亂起來,讓他不由的想到心愛之人誕下嬰胎時,那嬰胎也是如這般大小,眼中正有一絲溫柔時,腦海中頓時又出現心上人血泊滿地的場景,加上身受重傷,練功又是走火入魔,剎那間剛才眼中那一縷柔情已是半點不見,臉上頓時遍布猙獰恐怖,眼裏惡狠狠的盯着徐長清,口中卻是反複的念着:“妖孽,休要魔幻于我,今日我定将你斬在劍下,拿命來……”
說時遲那時快,手中雷劍已是應聲而起。
早在鸠元取劍之時,銀狼已是目露驚恐得看向這邊,上空那條開了神智的黑龍卻是絲毫不打算放過它,亦步亦趨,虎視眈眈的與他遙遙相制,并不斷的吞吐着周圍的煙霧,尋找着戰無野的空隙弱點,給于致命一擊。
銀狼本在顧忌最後一道雷劫不知何是會降下,卻是聽到鸠元說到讓他也嘗嘗失去心上人的滋味,聞言間,竟是心中劇痛,使他不顧一切的縱身向徐長清這邊躍來,就算空中雷劫百般挑釁,電閃雷鳴,此時卻已是不管不顧。
因怕雷劫牽連,他之前引雷的距離選在了高處,看似近些,卻是極遠,待沖到半途,那鸠元卻是突然間将雷劍向竹屋劈下。
他縱是在空中化作了一道銀箭,也是阻止不及,頓時仰天怒吼,心膽俱裂加之滔天怒意之下,全身銀光卻是突然像着了火一般,變得火紅一片,銀發遍布着紅色,整個狼身在空中如同起了漫天大火,于黑暗裏熊熊燃燒,受傷的黑影此時正靠在遠處無法利落行動。
見遠處那道火影,心中驀然驚濤駭浪,一時竟是呆愣無言,即被少主這上古貪狼的形态所震驚,心下也是一陣哀恸,此形态雖是無敵于世,卻是如昙花一謝般時間短暫,以燃燒貪狼之血而變身為貪狼,是貪狼一族一生只能用一次的法力,燃到後面則血盡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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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鸠元瘋狂的砍向竹屋時,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震天動地的怒吼。
遠處的地上幾個身中銀針動彈不得的黑衣人早已被眼前的情景驚呆,少主所化的上古貪狼此時周身彌漫着滔天火焰,怒火幾欲焚天般,映得天空一片焰紅,移動間更是快如雷電,在鸠元舉起手中雷劍之時,貪狼已是吼聲震天,舉爪轟地,一道貪狼之印形成五道火紅風刃如電般襲了過去。
随即,突然一聲巨響,紅白兩色光芒激增,刺目耀眼之下,衆人無法直視,不得不閉上眼睛。
待光芒消失後,銀狼早已消了全身火焰正伏在地上,掙紮間似要站起,突然空中亮如白晝,天上第五道雷劫應聲而下,形成一道金色的霹靂從上至下,直奔銀狼所伏之地而去。
接着又是一聲撕天裂地的巨響,整個小島都為之一震,所有生禽走獸四處逃竄聲聲悲鳴。
待一切平靜下來以後,空中的烏雲卻是久聚不散,接着瓢潑大雨傾刻而下,冰冷的雨水讓島上所有人都僵硬的立在原地,為之涼冷戰栗。
黑影最先爬了過去,見到那具慘不忍睹的狼身,當場跪在地上從喉間只吐出兩個字,便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主上……”
之前在竹屋中,鸠元舉劍時,贏貴不知何時悄聲來到徐長清背後,背了他便一路逃竄,直到後面傳來巨響才帶着他才往地上一撲,滾倒在草叢中。
待徐長清渾身是泥的從坡下爬出來時,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麽,竟像被撕了道口子一般,痛得讓他已忘記身上還有傷口,只是茫然的向黑衣人跪倒的方向趔趄而去。
今日所有發生的事,沒有人告訴他,對他而言,就是像無數個碎片錯亂在一起,讓他無法一瞬間将它們相連起來,但他還有眼睛,還會判斷,甚至心中已經隐隐意識到某些事情,只是直到現在,也是不敢相信。
腳步一深一淺的走到那片焦黑之地,只見正中央那具血肉模糊的狼身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不斷流出的鮮血即使被雨水沖刷,仍然紅得耀眼,那一身曾讓徐長清愛不釋手,來回撫摸不知多少遍的銀亮毛發,此時已是暗淡成為土灰色,甚至于焦糊,心口的那處被貫穿的洞口及碎肉,讓徐長清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此時他終于明白為什麽這麽多年,自己一直沒有找到銀狼的伺主,為什麽每次戰無野出現的時候銀狼都不在,為什麽每每摸他的腹部都有手掌大小的一塊傷疤,為什麽一人一狼都那麽愛吃肉……
也不知是秋日的雨水太過寒涼,或是他心中太過悲怆,嘴唇竟是慘白一片,眼淚和着雨水讓他視線模糊,即使如此,仍然從跪倒的黑衣人面前走過去,伏于那具焦黑的銀狼旁邊,蒼白顫抖的伸出手,卻是在半空中移來移去無從下手再像往日那般撫摸于它,只因銀狼此時身上已是皮之不存,在他淚流滿面看得怔怔間。
贏貴卻是一瘸一拐的走了上來,手中小心的用油布托着一物,見到銀狼時,竟也是老淚縱橫,當場跪倒,口中悲聲大叫:“少主……”
顫聲間便将手裏油紙包着之物遞于徐長清,面如死灰道:“徐公子,老奴剛尋了那鸠元,已是被少主斬成五段,僥幸之下發現,鸠元死時手裏緊護之物,便是徐公子産下的嬰胎,戰家……便只剩這一點骨血,徐公子定要好生照看。”說完遞于徐長清手中後。
自己卻是從腰間取出長劍,面向銀狼哀道:“少主走得如此之快,獨留下老奴,讓老奴如何向老将軍交待,不若與你一起入那黃泉,路上也可再伺候少主……”說完一閉眼,狠心割下。
旁邊的黑影卻是握住他手臂阻止道:“你随少主而去,又讓我如何向老将軍交待,不若讓我随少主入黃泉,你且留着性命伺候老将軍……”說完搶過劍便要抹頸。
徐長清卻是從怔愣是轉醒,看着手裏的油包,感覺到手心一陣熱度,甚至還微微有些顫抖,他抖着手弓着腰輕輕掀開那油紙,裏面躺着一小團只有手掌般大小毛茸茸的小狼崽,緊閉着眼睛微微帶着呼吸,嘴巴還有些未長透,透着嫩嫩的粉紅色,身上一層嫩銀毛此時被雨水一澆,竟是緊貼在身上,不斷的縮着身子,似乎知徐長清就在眼前,一直不出聲的狼崽,此時正沖徐長清細細的哭叫。
旁邊的兩人聞聲,見到徐長清的慘白的臉,頓時停住了聲音,幾個黑衣人已尋來木板為少主遮擋雨水,即使是屍體,也不願意如此暴屍荒野。
徐長清将狼崽緊緊護在懷裏,口裏只是問了一句:“他為何一直瞞我……”
黑影聞言半響才低頭哽咽道:“少主以前懷疑你是細作,所以待你不好,怕你知道他身份更加疏遠他,後來又怕你知道真相後會恨他欺瞞于你,懷胎之時又怕你會做傷身之事,所以便想等過了雷劫再與你說明,卻沒想到……”說到此處,竟已是泣不成聲,他小時便跟随少主,雖是主仆,卻似兄弟,如今少主遇難,難過自比旁人多些,也已決定待将少主交于老将軍,便自盡跟随其後。
聞言徐長清聲音有些顫抖的輕道:“他如此這般人身狼身兩面戲耍于我,我自然要恨他欺瞞……”
黑影聽罷卻是忍不住悲涼道:“少主從小便無人關心,與人更無什麽溫情可言,對他的狼身旁人也只有打罵射殺,從來沒人會願意接近,自從遇見徐少爺後,不僅不嫌棄少主是只野狼,更是對他百般好,少主喜歡你,但因你對他人身極為厭惡,便只好處處以狼身讨你歡心,親近于你,它日日都要上山獵獸,每日跑出幾百裏來回只為給你獵一頭肉質好的野獸,好為你多加道菜,遇到好東西都是先僅着徐少爺,你若對他笑臉,少主便一整天心情愉悅,若是你蹙一下眉頭,他便會一日坐立不安,少主确實是真心對你,否則也不會為了救你燃盡了貪狼之血,落得如此下場……”
徐長清聽着卻已是淚如雨下,半響才口中喃喃:“你這般對我,卻又什麽都不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又如何知道你的心意……”
随即低頭看着靠在自己懷裏的狼崽,終是情緒崩潰,大悲大恸之下,在雨中緊緊抱着小貪狼悲痛欲絕的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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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