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郡主不想過生辰
第35章 郡主不想過生辰
兩人離開绛帳樓回了侯府,還沒等明昭走下馬車,管家上前禀告,說是宮裏傳了旨意,讓明昭回來後盡快入宮面聖。
明昭看向裴知慕:“你先回梨軒休息吧。”
裴知慕點點頭:“好的。”
她走下車,擡頭望向明昭,抿唇道:“郡主,慢些行路,早些歸來。”
明昭動作一滞,指尖蜷了蜷,随口應道:“知道了。”
裴知慕淡淡一笑,看着金飾馬車漸行漸遠。
她偏頭對管家說:“府內可有箜篌?”
管家不解裴知慕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他如實道:“是有一把,不過…是夫人的遺物。”
裴知慕道:“那便算了,我自己準備吧。”
管家沒說什麽,轉身離去。
皇上突然讓明昭進宮,本來她是不清楚原因的,可等到明昭來到廣豐殿,看到皇上和皇後,她才冷不丁想起今日皇上宣她入宮的真正意圖。
她的生辰。
皇上看向明昭,擡手讓她坐下,指着桌上的牛乳茶:“嘗嘗,新進的牛乳,口感綿密香甜,你一定喜歡。”
“是,”明昭喝了一口,點了點頭,“确實不錯。”
“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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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看了一眼皇後。
皇後收到指示,主動開口:“明昭,既然你覺得這牛乳茶不錯,不如這次生辰宴上就用這牛乳茶宴請賓客?”
明昭垂眸,放下杯盞:“皇後娘娘,您素來是知道明昭從不過生辰的。”
皇後眉頭微蹙,輕嘆了口氣:“可你以前很愛過生辰宴的。”
明昭看過去,嘴角含笑:“皇後娘娘都說是以前了。”
“小時候不懂事,覺得生辰宴熱熱鬧鬧才好,如今明昭長大了,生辰宴若是操辦的太過盛大奢華,明昭只會覺得鋪張浪費,奢靡無度,這與皇上治國之道背道而馳了。”
皇上蹙眉:“明昭,你明明知道朕提及你的生辰宴本意不是如此,你又何必顧左右而言他呢?”
明昭沉默片刻,直言不諱:“皇上,明昭不想過生辰。”
“九年了,已經過去九年了,你為何還要困在往事裏?”皇上目色悲傷,疲憊道,“只是因為在你七歲的生辰之日,得到了鎮遠侯夫婦去世的消息,你便再也不過生辰,你如此折磨為難自己,這又是何苦呢?”
“明邵和西昭泉下有知,該有多心痛啊?”
明昭捏緊手指,指尖嵌進掌心,泛出絲絲的痛,她垂下眼簾:“皇上說笑了,明昭的父母怕是早就輪回往生了,自然不會知道他們的女兒過不過生辰。”
“你……”皇上一口氣梗在胸口,“明昭,你這孩子太過倔強,太過要強,你根本不是怕鋪張浪費,你也不是因為鎮遠侯夫婦在那日離世而無心操辦自己的生辰宴,你就是…就是氣不過,不甘心,甚至怨恨你的父母,對不對?”
明昭心頭巨震,只覺得憤懑不平,郁氣叢生,她深吸一口氣:“皇上言重了,鎮遠侯夫婦為國為民,盡忠職守,如此赤膽忠心,殚誠畢慮,還不懼生死,為國捐軀,是鎮遠侯夫婦的榮耀,也是明昭的殊榮。”
咔嚓——
“皇上?”皇後看着地上碎裂的茶杯,她立馬走上前,扶住氣沖沖的皇上,勸道,“皇上切勿動氣,保重龍體啊。”
“明昭,你也是朕看着長大的,朕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可朕也是用心疼你愛你,你此刻什麽心思什麽想法,朕能不知?”皇上胸口止不住的上下起伏,眼睛都紅了起來,“你怨恨鎮遠侯夫婦為國征戰,抛下你獨守偌大的侯府,你怨恨朕指派鎮遠侯夫婦去攻打摩柯,害他們死在沙場之上,讓你們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可你知…”皇上嗓音輕顫,帶着一絲厚重的悲痛和遺憾,“…朕也沒有見到明邵和西昭的最後一面,朕也舍不得他們離開人世,朕也曾不停地的後悔不該讓他們征戰邊疆,抗擊摩柯,朕甚至都在想,若是那時,朕跟着他們一起親征摩柯,是否可以将明邵和西昭活着帶回京城,能與他們一起給你…過個熱熱鬧鬧,開開心心的生辰宴。”
明昭心中苦澀無比,那股苦意從心口湧上舌尖,苦的她眉心緊蹙,臉色蒼白。
她閉了閉眼,雙膝跪地:“明昭知道皇上和皇後娘娘想為明昭操辦生辰宴的心意,是明昭不識擡舉,讓皇上和皇後娘娘失望,明昭罪該萬死。”
皇後娘娘嘆息道:“明昭,你這又是何必呢?不論你做什麽樣的決定,本宮與皇上都不會怪你的。”
明昭掩去眼底的潮湧,抿唇道:“臣女知道,臣女謝謝皇上和皇後娘娘對臣女的疼惜和寵愛,臣女感激不盡。”
“既然你不願舉辦生辰宴,本宮與皇上也不會逼迫你,”皇後娘娘撫着皇上的胸口順氣,“明昭,天色不早,司天局測算過,這幾日多雨,你這段時間就在侯府裏好好休息吧。”
明昭點了點頭,起身道:“是。”
她轉身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聽到皇上悲痛的喊道:“明昭,你是不是怨恨朕啊?”
明昭眼睫輕顫,神色閃過一絲無措和迷茫。
她什麽也沒說,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擡腳離開了廣豐殿。
許是她進宮的消息傳遍了宮城,明昭剛出廣豐殿就遇到了沈以峤。
看似無意經過,實則故意蹲守。
明昭本想當做沒看到徑直走過,奈何沈以峤跟沒眼力見兒似的,絲毫注意不到明昭不耐的神情,直接走到她的面前,宛若門神一樣擋住前路。
她只得行禮,恭敬道:“明昭見過太子殿下。”
“起來吧,”沈以峤問,“你今日進宮,是為了生辰宴吧?”
明昭點頭:“嗯。”
沈以峤抿唇:“還打算不辦?”
“是的。”
“都這麽久了?”沈以峤眉宇間劃過一抹愁緒,“你還是放不下當年的悲痛?”
明昭眼中閃過一抹幽光,沒好氣道:“太子殿下心胸寬廣,此等微不足道的小事,确實不足挂齒。”
沈以峤蹙起眉心:“你明知道我沒有那個想法?你又何必曲解我的意思。”
“明昭,我覺得你最近變了很多,變得讓我很陌生。”
從百花宴開始,明昭整個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讓沈以峤措手不及,恍然如夢。
“這樣不好嗎?”明昭說,“你不是希望我離你遠一些嗎?不是希望我們之間要以禮相待,兄妹相稱嗎?”
“怎麽?我突然對你冷淡起來,你好像還不樂意了?”
沈以峤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糾結這些,他只是費解明昭突然改變秉性的原因。
百花宴上,明明故意設局誣陷裴知慕,卻在最後關頭改變口供。
自此之後,她與裴知慕的關系越來越好,對他的态度越來越冷漠,還膽敢在他的面前承認“磨鏡之癖”。
一樁樁一件件,沈以峤對明昭越發摸不着頭腦。
“是,你這樣的改變讓我覺得很放松,可是…”沈以峤說,“那日你說你喜歡裴知慕,我雖震驚有餘,但等我回到宮裏細想多時,就越發覺得處處可疑。”
他逼視明昭,“那日你是故意拉裴知慕做擋箭牌,為的就是跟我置氣,讓我不痛快,對不對?”
明昭沒想到沈以峤這麽快發現不對勁兒,她那日是被沈以峤氣壞了才想出這個爛招,可謂是破綻百出,只是那時沈以峤太過震驚,沒有注意她的漏洞,慌忙離去。
其實現在想想,裴知慕都知道她是故意為之,沈以峤怎麽會不清楚呢?
可此刻明昭并不打算承認是自己故意為之,畢竟裴知慕打算幫她給沈以峤不痛快。
裴知慕想擺脫沈以峤的糾纏,而她想要給沈以峤找不痛快,一箭雙雕的事情,何樂而不為呢?
“太子殿下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明昭嗤笑一聲,“女子相愛這種離經叛道的事情是随随便便能說出口的?就算明昭行為狂悖,桀骜不馴,可以不把女子的清白和名譽當回事,但裴知慕可不一樣,她是大家閨秀,秀外慧中,知書達理,肯定清楚“磨鏡之癖”是什麽腌臜事,你說我拉她當擋箭牌,她若是不同意,大可當時把我拒絕掉或者找你求助,又怎麽會自願的待在我懷裏,聽我訴說兩人的情深意切呢?”
沈以峤臉色一沉:“明昭,你非要将自己置于絕路嗎?”
“絕路?”明昭不爽,“女子相愛便是絕路,誰說的?那個古籍上有記載?又是何人定下女子不得相愛,必會走投無路的規矩?”
“你這是強詞奪理?!”沈以峤愠怒道,“你根本不喜歡女子,從我認識你來,你從未對女子表現過一絲一毫的喜歡,你明明是喜歡我的!”
話音一落,一陣死寂。
沈以峤臉上閃過顯而易見的難堪和恍然,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明昭那雙滿是諷刺和悲涼的眼眸。
明昭笑了下,眉眼染上一絲傷感,她語焉不詳道:“原來太子殿下什麽都清楚的,卻次次故作不知,把我戲耍忽視。”
沈以峤嘴角牽起一抹複雜的弧度:“我…我只是…”
“你只是不喜歡我,”明昭閉了閉眼,發覺自己沒有預想的那麽傷心欲絕,“我知道。”
她也許早就知道,她只是不願相信,她以為只要堅持下去,鏟除所有阻礙,她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惜,事事不如人意啊。
明昭轉身離開,不想和沈以峤繼續聊下去,再聊的話,她怕是會和沈以峤動手,雖然打不過,但她也得出出氣!
回到侯府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安良打開車門,說:“郡主,侯府到了。”
明昭出了皇宮,上了馬車就一直閉眼躺倒。
自從重生一世,每次入宮她都覺得異常疲憊,面對皇上皇後的好意和沈以峤的冷漠寡言,明昭如泰山壓頂一般,心煩意亂。
她起身,長嘆了口氣,走下馬車。
明昭剛一落地,擡頭望向侯府大門,只見裴知慕現在門口,沖她盈盈一笑。
明昭心頭一暖,下車走上前,納悶道:“你怎麽站在這裏?”
裴知慕道:“在等郡主回來。”
“這事不用你來做,”明昭神色微變,“自有惜春,管家和府裏的下人做。”
裴知慕抿唇笑笑:“郡主看起來有些累。”
“還好,”明昭擡手揉了揉眉心,“馬車坐太久了。”
“我給郡主準備好了熱水,郡主回房可以泡泡澡,舒緩一下疲勞。”
“這麽貼心幹嘛?”
裴知慕眼波流轉,嗓音溫柔:“自然是想讓郡主舒心些。”
明昭微頓,看着裴知慕臉上的笑容,月色在她眸中更加明亮,不似明月涼薄,反而炙熱坦誠。
她拉住裴知慕的手,看着她驚愕的神色,俯身抱住她。
“我累的走不動了,你讓我靠會兒。”
裴知慕眼裏滿是心疼,雙手試探的摟住明昭的腰背,輕輕拍打,柔聲道:“好。”
————————
明昭:都怪月色太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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