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選秀

納蘭容若臉色浮現一抹苦笑,大阿哥煞有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堂舅，你呀就是想太多。”

大阿哥立即擡眼四處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憑借舅公的能力，漢女變為漢軍旗或者包衣女子并不難,何苦這麽自傷？”

納蘭容若垂下眼簾,內心自哂，若是這麽簡單就好了,實則他阿瑪并不同意，阿瑪并不喜他這般，否則怎麽會強壓着他娶了官氏呢。明明知道他喜好詩文，卻給他娶了官氏這個不通文墨的滿洲大姓之女。

“多謝大阿哥關心,奴才省的。”

雖然安蓉覺得納蘭容若只能遠觀不能近交，這種人就是典型的可以當好朋友,但千萬不要當夫妻,不然苦的就只是妻子,但美男子在哪兒都有特權，安蓉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就盯在了納蘭容若身上,她和四阿哥、安敏個子矮，納蘭容若特意避開大阿哥的目光，卻避不開安蓉他們的目光。

四阿哥撇嘴，低聲和安蓉咬耳朵：“算啦,看在他長得這麽好看的份上，且确實算滿人的一杆标杆,到時候我會讓明珠成全他。”

這年頭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納蘭容若與原配的婚事是明珠與其夫人覺羅氏愛子深切的表現，但續娶的官氏也是父母愛子心切，生怕再娶一個多愁善感的兒媳婦，兒媳婦若是再出了什麽事情，少不得自己兒子去了半條命，所以明珠和夫人覺羅氏才給兒子相了官氏。

官氏雖然是瓜爾佳頗爾噴之女，但是庶女，若是嫡女，萬萬不可能嫁給納蘭容若當繼室的。

旁邊費揚古和恭親王牙酸的寒暄也終于告一段落，一衆年輕小子趴在窗戶口往外看，如果看到熟人，少不得大呼小叫。

“阿、阿瑪？！”突然，六七阿哥震驚驚呼出聲，幾個年輕小子還沒有轉過彎來，費揚古、恭親王等人已經立即起身，紛紛仰着頭朝窗外看去。

安蓉直接爬起來站在桌子上，反正她個子小，踩踩桌子應該也沒什麽太大的妨礙吧？

安蓉張圓了嘴，抹了一下嘴角可疑的液體，朝四阿哥大聲道：“四哥哥，你阿瑪呀，還有一個戴着惟帽的漂亮姐姐！”

最關鍵的是戴着惟帽的漂亮女子穿的是一身漢服，在這樣明媚的陽光之下，衣袂飄飄，就好像街上的一道光，過往的行人少不得多看她兩眼。

大阿哥奔到窗邊，滿眼驚訝道：“阿瑪這……”

太子啧啧稱奇：“阿瑪寶刀未老啊！”

恭親王哭笑不得道：“你阿瑪才三十歲，還是龍精虎猛的年紀，何來的寶刀已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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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則太子心中啧啧稱嘆，康熙帝的行動夠快，大約一個月前他才那樣說了，一個月後的今天他就開始行動了，漢家女子尤其是快要及笄的閨秀一般都養在深閨，若不是他和這女子的父親約好了，他怎麽可能會遇上她？只有年紀小的孩子才有一定的自由，快要及笄和已經及笄的閨秀都被拘在家中為出嫁做準備。

且太子打眼望去，這女子并未纏足，現在漢家風氣，女子纏足之風盛行，尤其是中下層，反倒是高官漢家女還不怎麽纏足，當然也不是沒有，只是相對于底層纏足成風的陋習，上層總能找到不纏足的女子。

納蘭容若還沒有想那麽多，雖然滿漢不通婚，但其實康熙帝後宮多得是漢女，只是漢女的位分都非常低，且進宮之前都經過包裝，裝也要裝成漢軍旗或者包衣女子，看起來就完全沒有漢女似的。

費揚古心中和太子所想一樣，前不久才從女兒那裏得知康熙帝有心廢除滿漢不通婚的祖宗規矩，但他想着康熙帝怎麽也要醞釀半年、一年或者兩三年吧，實則不過一個月，他就物色好了人選呢。

這也太急色了，當然費揚古只能在心裏想一想，萬萬不敢當着外人說這話，他怕是活得不耐煩了啊。

太子興致勃勃道：“有誰知道這是誰家的千金嗎？”就從這女子的衣着打扮上可以看出定然出身朝廷官員之家。

雅間裏所有人齊齊搖頭，大家伸長了脖子往外面看着，恭親王有點呆，他心中暗暗想着，皇兄這是做什麽？後宮不是沒有漢家女，但他以前都很低調，為何這次就這麽高調了呢？不像皇兄的做法啊，太皇太後若是知道了，只怕又要說教一二了。

康熙帝領着李德全及兩個小太監、兩個護衛，當然還有其他穿着便衣的侍衛隐在人群當中，一襲粉紅色漢裙的年輕女子與他落後他一步，即便看不到臉，但也覺得她很是羞怯，身後兩個丫鬟非常緊張地跟着，那左顧右盼的樣子，倒叫這兩個丫鬟生動了起來。

直到康熙帝那一行人離開視線，雅間裏所有人才收回目光，恭親王、費揚古、納蘭容若三人相視一眼，而後才反應過來他們在做什麽，不禁都有幾分尴尬，方才他們誰也沒有想過要出去給皇帝請安來着。

“這不是馬上就要選秀了麽？大哥、四弟，要不我們打個賭，看看阿瑪這次又要給我們找多少年輕漂亮的小媽？”太子一向百無禁忌，恭親王和納蘭容若抽了抽嘴角，他們能說什麽？

費揚古老神在在，心中暗暗想着，康熙帝本來就偏好柔順的女子，而滿人女子多不達标，現在後宮這些高位滿人嫔妃那都是被逼出來的，按照康熙帝的本心，他就喜歡那種恭順的女子呢，就不知這回選秀會多出幾個漢家女子嫔妃呢？

申時過後，三方在酒樓門口分開，費揚古左右手抱着兩個女兒與納蘭容若一起目送恭親王送皇阿哥和公主他們回宮，直到看不到人影。

“容若哥哥再見。”安蓉趴在費揚古肩頭朝納蘭容若甜甜笑道，反正又不是她嫁給他，這樣的美男她可以多欣賞欣賞。

安敏氣惱，被妹妹搶先了，但也還是揮手甜甜道：“容若哥哥再見。”

“安蓉、安敏再見。”納蘭容若不自覺微微露出一個微笑，頓時讓安蓉、安敏為之目迷神眩。

費揚古一臉笑呵呵的樣子，他騰不出手來，只好說道：“容若，再見。”

本來想多說兩句的，但想到多說無益，等康熙帝下了旨意，說不定明珠為了表示支持，還會主動為兒子納了沈宛為妾，了了兒子的心願，也能拍皇帝馬屁，簡直是一舉兩得。

而這邊，恭親王親自把一衆侄子、侄女送到宮門口，親眼看到他們進了宮，這才領着自己的兒女回家。

太子、大阿哥和四阿哥及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一行人在東五所外分開，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太子無媽可找，回到毓慶宮沒坐一會就跑去乾清宮了，他就在乾清宮等康熙帝外出歸來。

皇貴妃這會在承乾宮，坐在院子裏，曬着陽光，品着茶水，非常悠閑自在的樣子。

看到兒子回來，直接朝兒子招了招手，旁邊宮女見狀，立即搬了椅子過來。

四阿哥走過去，往椅子上一坐，頭往皇貴妃懷裏一靠，說道：“額娘，告訴你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

皇貴妃美目一挑：“不好不壞？不是通常都是要麽好消息，要麽壞消息嗎？”

四阿哥眉頭一揚：“那是兒子了解額娘你呀，所以于你而言不疼不癢。”

皇貴妃腦子轉啊轉，雙眼滿是疑惑道：“那我倒要聽聽，什麽事情對我不疼不癢？”

四阿哥咧嘴一樂：“我們看到皇父了，這不奇怪，稀奇的是皇父跟一個頭戴惟帽的漢人年輕女子走在一起。”

皇貴妃張圓了嘴，她眼珠子左轉轉，右轉轉，半晌才說道：“确實對我而言，不疼不癢。”

有位分在，有家世，有兒子，康熙帝再有多少嫔妃，她都無所謂。

“兒子，皇上不會想讓這屆選秀就加上漢家女子吧？”皇貴妃以為康熙帝怎麽也要等到下一屆選秀再說呢，他怎麽就這麽迫不及待呢？

四阿哥搖頭：“每屆選秀都是從去年就開始登記名冊了，馬上就要開始選秀了，很顯然來不及，不過我琢磨着可能皇父會加上京官漢人官員之女，且還是沒有纏足的。”

滿人對于漢人的纏足習俗很不待見，只是以前事不關己，所以皇帝也不會特意下政令廢除。

但現在要廢除滿漢不通婚的規矩，也不會特意下旨廢除，而是從行動表示，纏足女子登不上高位，什麽王妃、皇子妃、皇妃統統都沒有纏足女子的份，關系到自己的利益，想來漢人官員自己都會有所作為。

皇貴妃撇嘴道：“這事我知道了，就看你阿瑪怎麽安排吧。”

……

康熙帝神清氣爽地從宮外回來，走路都帶風那種，走到乾清宮門口，乾清宮總管一直守在外面，看到皇帝回來了，立即躬身上前行禮問安：“奴才給皇上請安，啓禀皇上，太子殿下一直等着您呢。”

“噢？”康熙帝揚了揚眉，他擺了擺手示意一衆宮人退下，只有李德全跟着他進了大廳。

太子立即從椅子上蹦下來，行禮問安：“兒子給皇父請安。”

康熙帝擺了擺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正要打趣幾句話來着，太子起身就揚着大大的笑臉說道：“阿瑪，我們剛才看到你了喲。”

“你們？”康熙帝雙眼眯了起來，他心中在想，這個你們包括哪些人？

太子掰着手指頭開始數：“我、大哥、四弟、六弟七弟八弟，大姐姐、二姐姐和三妹妹，還有五叔和兩個堂弟、堂妹，還有費揚古大人領着他的兒女。”

他朝康熙帝擠眉弄眼，康熙帝面癱臉：“然後呢？”

太子嘻嘻笑道：“然後，我們看到了阿瑪和一個漂亮的姐姐走在一起。”

他認真盯着康熙帝的臉，想看看他會作何反應，哪知道他四平八穩，他完全看不出來什麽，前世今生他也有三十來歲了，比康熙帝還大好幾歲，但他還是比不過康熙帝，這不得不說很讓人喪氣啊。

“啧啧，阿瑪，你的行動力還是值得表揚的，那位漂亮姐姐是誰家的女兒？可惜怎麽就戴着惟帽呢？不過能入阿瑪的眼，肯定長得很漂亮。還有啊，阿瑪，馬上選秀了，你是想在選秀當中加入一部分漢官之女嗎？我還以為你會留在下一屆呢，沒有想到阿瑪你竟然這麽迫不及待，雖然這是我想要看到的，但阿瑪你這花心濫情的作風又讓我覺得……”

太子化身小話痨，聽得康熙帝眉心一跳一跳的，他心中告誡、寬慰自己，這是他的兒子，還是最為看重的太子，這麽百無禁忌，除了他還有誰能忍得了？何況也不是一時這幅樣子，兒子從小就這樣啊，也是他慣出來的，所以除了忍之外，還能怎麽辦？

太子一口氣說完，直覺得口幹舌燥，抓起方才被他放下的茶杯，直接咕嚕咕嚕喝了兩杯才覺得舒坦了。

康熙帝擺了擺手，李德全立即退到殿外，留下他們父子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