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第 20 章

第一次進城裏就碰見這樣的事情,阿雪有苦說不出。

她家裏沒有玉石之類的東西,認不出那些碎玉到底是好是壞,只是有圍觀的百姓過來,頗為可惜道:“天吶,成色這麽好的玉佩,恐怕得賣一百兩銀子。”

“用不了吧,一百兩也太多了。”有人接話。

玉佩持有者氣勢洶洶:“祖傳的寶貝,給我一百兩都不賣,哪裏想到竟然被這個毛頭小子打碎了!我不管,必須賠錢。”

原本,阿雪是想問問賠多少錢合适,實在不行就給錢。但一聽,恐怕将家底掏了都不夠賠的。

盧石頭還在掙紮,少年氣的面紅耳赤:“你放屁!壓根就不是我,是你自己撞上來玉佩才掉下去打碎。阿姐,你信我,真的和我無關。”

阿雪當然相信弟弟,石頭雖然魯莽,可心地善良,不會做這種事情。那人繼續大喊:“來啊,大家都給我評評理,是不是得賠錢?我這可是家傳的玉佩,至少要二百兩!”

人群裏有人低低吸了口氣,阿雪更是緊皺眉頭。

二百兩,把他們姐弟賣了也不夠。而且阿雪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但她一個質樸純真的小娘子,從不會将人往壞處想,腦子裏一直在琢磨到底如何處理為好。

盧石頭不用說了,一腔熱血,一直在和對方對着喊,就差沖上去打拳了。雖然石頭長的高大,但說到底才十三歲,按照焦紅杏的說法,一點智慧都沒有,就一雙拳頭硬。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譴責的聲音也多了起來,阿雪哪裏受過這種委屈,強忍着情緒,杏眼微紅,低垂着腦袋咬唇,在拼盡全力想辦法解決。

“行了,看你們倆歲數不大,也不為難你們,這樣,先給二十兩,剩下的寫欠條,慢慢還。”

那人突然變得善解人意,被壓力裹挾的阿雪也緩緩放松下來。

畢竟二百兩和二十兩還是差很多的,且二十兩他們能拿出來。只是後續的錢肯定沒辦法了,該如何湊錢呢?或者,她好言好語與對方商量,這次就算兩方的責任,她少賠錢算了。

想了一會,阿雪忽然彎腰蹲下,那漢子警覺,剛要有所動作時,阿雪已經撿起石頭腳邊的一截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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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立刻彎腰,将其他的都撿了起來,還朝阿雪伸手:“還我。”

拇指長的碎玉,碧綠顏色,确實瞧着漂亮。阿雪捏着躲了一下,石頭上前揮拳擋住漢子來搶,不知道阿姐要做什麽,但擋住就對了!

“既然要我們賠錢給你,那這玉佩就歸我們所有了,剩下的也給我。”

漢子皺眉面帶警惕:“錢給我,玉佩給你。”

阿雪忽然松手。

碎玉從她的指尖掉落,人群裏有人驚訝的啊了一聲,聲音落下玉也落下,直接落在泥土地上,甚至連聲音都沒發出來。

“我從剛才就覺得不對勁,”阿雪邊說邊撿起玉佩,用手指撥了撥上面的泥,“前幾天剛下完大雨,這幾日陰天地上還沒完全幹,而這裏不是主路沒鋪石板,腳底下一踩還覺得軟,玉佩又怎麽會落地就碎呢?”

阿雪面帶疑惑的說話,對面大漢面色一變。

人群之後,趙友成啧一聲。“行啊,她還不蠢。”

顯然是一場有預謀的訛人。

阿雪他們生活的小鎮民風淳樸,從未有這樣的惡性事件發生,因此姐弟倆沒碰見過,當真以為就是碰碎了,還是方才阿雪低頭撿玉時碰到地面,才感覺出異樣來。

也不知道是惱羞成怒還是怎麽回事,那大漢梗着脖子臉色赤紅,叫嚣道:“衆目睽睽之下,你還想狡辯,今天你賠錢就算了事,若是不賠錢,我就直接拉你們去見官!”

普通百姓一聽到見官兩字就打心眼裏犯怵,阿雪和石頭當然也是如此。但也只是一瞬,阿雪突然腰杆挺直,硬氣起來:“見官就見官,我還怕你不成。”

她差點忘了,謝臨安就是本地的官啊,到時候他肯定會給她做主的。

盧石頭也不知道阿姐怎麽就變了态度,他也跟着硬氣,揮舞着拳頭,呲牙咧嘴,大有不服就幹的架勢。

“好好,你們給我等着!”大漢不知道是害怕見官還是怎麽回事,放了狠話之後就帶人離開。

沒一會,人群也散去,阿雪一眼就瞧見謝臨安了。

“郎君!”

方才色厲內荏全是裝出來的,見到熟人之後放松下來,快步朝着謝臨安走過來。

當時從家着急出來,阿雪只帶了一身換洗衣服,今日穿着洗的發白的櫻色布裙,頭上也只簡單的簪了一根木簪子,但她容貌生的讨喜,很容易讓人盯着她臉看而忽略她的穿着打扮。

趙友成的視線從上掃到下,又從下掃到上,待阿雪走近後,笑嘻嘻道:“小娘子怎麽稱呼?”

阿雪一愣。“我姓盧。”

“原來是盧娘子,我是臨安的好友,姓趙。”

總算見到那個讓謝臨安情緒變動的小娘子了,趙友成興奮不已,就好像見到鐵樹開了花,已經在評估阿雪在謝臨安心裏的重量了。

片刻後,趙友成得出結論,顯然分量不輕。

這個人好熱情。

阿雪心裏嘀咕,去找謝臨安說話。“你今日不當值嗎?我方才碰見了麻煩,幸好解決了。”

謝臨安颔首,只道自己路過,說完就要上車離開。阿雪還有點戀戀不舍,她道:“雖然這些日子一直在城裏,但不知道哪天就走了,如果再收到我的信,記得回。”

謝臨安不動聲色,也不知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她摸不準,趙友成卻是了解他的,天之驕子謝臨安,如果厭煩某件事或者人,是不可能耐着性子站這許久。

顯而易見,他對盧娘子格外不同,只是他自己沒意識到罷了。

阿雪着急回去照看焦紅杏,就帶着盧石頭走了。

這邊趙友成索性拉着謝臨安在外面吃飯。

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有組織有預謀的訛人,恐怕還會卷土重來。謝臨安朝着松石低聲吩咐了一句,松石立刻稱是跑着離開。

“臨安啊,你完蛋了。”趙友成笑嘻嘻,說了一句別有深意的話。

謝臨安不輕不重道:“你發癫。”

……

這頭阿雪回去後焦紅杏已經醒了,正坐在那縫荷包。

阿雪上前一把搶過來,“大夫說了你得多休息才行。”

“哪有那麽嬌氣,多縫幾個讓你爹拿出去賣,多少能貼補家用。”盧大富沒告訴焦紅杏沒錢的事情,但她不是傻子,自然察覺到了。

等盧大富回來,她索性開門見山。“大富,你把客棧退了,我們回家養着吧。”

“不行。”盧大富語氣強硬,阿雪覺得有點奇怪。

焦紅杏柔聲道:“阿雪,你和石頭先回去休息。”

看來他們是有話要說,阿雪便帶着石頭走了。回到房間,才想起來竈膛上還煨着藥,阿雪直接去了廚房,将熬好的藥放在一旁待晾涼,額外付錢讓客棧夥計幫忙煮了雞蛋。

端着托盤往回走,剛到門口不等敲門,就聽見屋裏夫妻倆小聲說話,隐隐有“小月子”“修養”等字眼。

阿雪湊近了,耳朵貼着門板。

屋裏,焦紅杏唉聲嘆氣:“哪有那麽嬌貴,只是小月子罷了,這兩天流幹淨又喝湯藥,其實我身子大好,完全可以趕路回去。大富,城裏吃飯住宿都要錢,不如省下這些錢給兩個孩子用。阿雪年歲到了,興許年底就要出嫁,我們為人父母,必須準備厚實嫁妝給女兒撐腰。”

可能流了太多血,她明顯氣血不足,說話停頓了好一會,才繼續道:“還有石頭,既然走上讀書這條路,那就得供他讀,說不定以後能考個大官,到時候他們姐弟也有個照應。”

總而言之,就是不肯再修養,想要明日一早就啓程回家。

盧大富不同意,甕聲甕氣道:“那都是以後的事情,目前先照顧你才是頭等大事,大夫說了,若是修養不好容易落下病根。現在兩個孩子不知道實情,若是知道,也會同意你繼續在這修養。”

焦紅杏為難,她就是不想花錢在自己身上,花錢給兒女不心疼,到自己反而舍不得。

又說了好一會,也無法說服盧大富,焦紅杏剛要繼續勸說,便聽見房門被敲響,接着阿雪端着藥進來。

焦紅杏心裏一緊,“女兒啊,什麽時候來的?”

“全聽見了。”阿雪神色如常,把湯藥碗往桌子上一放,然後她坐下給焦紅杏扒雞蛋。

如果是那心思玲珑的小娘子,恐怕會假意沒聽見再悉心游說,但阿雪沒那麽多心眼,直截了當。

“娘,你就在這好好養着吧,養好了我們都安心,否則爹、我、石頭,我們三個恐怕愧疚一輩子。是,你現在能瞞,到時候身體不好了還能瞞住嗎?就算有難關也沒什麽的,我們一家人肯定能度過。”

阿雪說話的功夫,已經把雞蛋剝好了,直接遞給焦紅杏。

“娘,吃雞蛋補補。”

看着阿雪笑盈盈的模樣,焦紅杏又欣慰又心酸。

女兒善良單純,萬萬得找個心眼好的良人,否則對方心思多,被賣了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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