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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你為什麽不想讀書?”

這個問題已經有不下十個人問他了。

爹娘和阿姐, 蓮花姐,嚴夫子,附近鄰居們, 所有人都覺得能出錢供他讀書是天大的好事, 他怎麽就如此不懂事,不珍惜還離經叛道。

盧石頭癟着嘴,露出委屈的神色。

“阿姐,連你也說我。”

阿雪伸手去摸了摸弟弟的頭,眼看着個頭就要超過她了。

“你小時候,只有這麽大。”

阿雪伸出手比劃,小小的一個。

“爹娘有時候照看不過來, 都是讓我看着你, ”阿雪莞爾一笑,“轉眼你就這麽高了,現在也有自己的主意。阿姐不是逼你,就是想知道, 你到底如何想的。讀書是一條出路, 将來就算當不了舉人,也能辦個私塾給小孩子開蒙,束脩錢不少, 夠你養家糊口。”

看着盧石頭濃眉大眼, 一臉的憨厚。阿雪頓了頓, 轉了話風。

“就算沒考中舉人當個秀才也好, 起碼也能識文斷句,到時候再學學怎麽撥算盤, 去給人家當賬房先生啊。石頭,你就坐在櫃臺後撥弄算盤就成。”

每次路過酒樓看見算盤先生, 阿雪都羨慕。不用經歷風吹日曬,更不用擔心陰天下雨,酒樓還供一日三餐,還有錢拿,多好的差事啊。

盧石頭垂下腦袋,悶聲悶氣道:“可我不覺得好。”

“什麽?你竟然不覺得好?那你說說,你心裏的好活計是什麽?總不能是打獵吧。”

盧石頭先點頭,随後又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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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反正和讀書相比,我更喜歡去打獵。”

他說的不清楚,阿雪也猜不明白。身邊能勸的人都來勸過了,現在盧石頭依舊還在學堂,只是魂不守舍,嚴為之也沒辦法。

“石頭,你先好好讀書,或許,我能找到人幫你答疑解惑。”

盧石頭擡頭:“誰啊?”

阿雪眨眼,俏皮一笑:“秘密。”

數着手指頭盼星星盼月亮,總算來到初八這天,還有兩天就能見到謝臨安了。

“我發現你這幾日特別不對勁,來,和姐姐說說,你們倆……”蓮花兩只手只伸出食指,相碰撞又即刻分離,笑吟吟的看着阿雪,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看來你是陷進去了,我們的小阿雪啊,也有這麽一天。”

倆人相識多年,幾乎無話不談,也曾見過不少小郎君們紅着臉來找阿雪,但無一例外,全都铩羽而歸。

阿雪心思單純,有時候聽不懂暗示。那些郎君們只以為被婉拒,因此而放棄。

只有嚴為之,堅持天天來阿雪這買菜包子,興許就是執念打動了阿雪。

“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蓮花頗為感慨。

阿雪笑了笑:“哪有。”

小娘子笑起來面若桃花,眉眼含情,分明是深陷情網的模樣。

“哎呀,知道我們阿雪臉皮薄,算了算了,你不說我就不問。咦,阿雪,你怎麽又在揉面,剛才不是包了兩鍋嗎?”

阿雪的面板很大,此刻她兩只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腕。明明那麽細弱,可卻像是有無限力量似的,沒一會便将面團柔成光滑模樣。

“不是做饅頭,我想做面條。”

“要連面條一起賣了?那不成啊,阿雪,太累了,你只賣包子饅頭就夠了。”

“不是賣,我是……是想學做面條。光會做饅頭和包子,還未曾做過面條呢。”

蓮花笑了:“那簡單,我教你。”

在蓮花的指導下,阿雪進步飛速。她本就整日和面團打交道,上手自然更快。一碗面做出來,蓮花稱贊她聰明,阿雪卻不大滿意。

“蓮花,你能不能教我用一根面條做一碗面的方法?”

“一根面條?那可不容易啊。”蓮花攤手,“我不會,再說,非要一根做什麽,又不是過生辰。”

阿雪心虛的低下腦袋。

還真是過生辰。

原本她不該記得謝臨安的生辰日子才是,但倆人曾經做過多年鄰居,每次謝臨安的生辰,他娘都會給他煮一碗長壽面。阿雪想着他離開京城母親不在身邊,生辰恐怕也不一定過了,所以想送他一碗面當作賀禮。

當然,一碗面是不夠的,阿雪琢磨着再送點拿得出手的玩意兒。

可惜,第一步就失敗了。

阿雪不服氣,覺得自己和面打交道多年,還能做不出一根長面?

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盧石頭下學之後,阿雪笑眯眯的看他:“弟弟,今天吃面。”

“好啊,我喜歡吃面。”

然後盧石頭眼睜睜看着阿雪端過來一盆面條。

“這些都是給你的,不着急,慢慢吃啊。”

盧石頭目瞪口呆。

“阿姐,你确定是喂我不是喂豬?”這麽一大盆,得兩個他才能吃完啊。

沒辦法,誰讓阿雪做失敗了,又不能浪費糧食。

最後盧石頭實在吃不完了,剩下的用碗端着拿回去,被盧大富三兩口吃幹淨。

可能是吃多了,盧石頭半夜去了趟茅房,第二天早上起來抓耳撓腮,脖子和臉上還有胳膊上全是紅腫的小包。

“忘了叫你爹熏草了,今天我去弄好,再給你們姐倆屋裏挂上,免得夜裏開窗睡覺蚊蟲擾人清夢。”

蚊子?

阿雪忽地靈光一閃。

她知道送謝臨安什麽了。

……

“臨安,他們來了嗎?”

被阿雪念叨的謝臨安,正坐在衙署公事房裏處理事務,趙友成像是一個竊賊一般,神秘兮兮的躲在他椅子後。

“你說呢?”

誰能想到今日一早得來的消息,說他二弟趙友玉已經進城了,這麽會估摸着摸索着就要進衙門抓他了!

原本宿醉的趙友成,立刻像是被灌了一缸醒酒湯似的,騰的一下從床上鯉魚打挺,手忙腳亂穿好衣服,來尋謝臨安庇佑。

“臨安,我二弟一直都崇拜你,一會你可得幫我說兩句好話啊。”

趙家乃是武将世家,奈何趙友成不争氣,文不成武不就,幸好底下的兄弟姐妹出挑,尤其是一母同胞的二弟,繼承了老爺子的劍法,年紀輕輕就參軍去了,一路爬上來。

雖然是他弟弟,可趙友成當真懼他。

“看心情。”謝臨安淡聲道。

趙友成哀嚎一聲,外頭的松石腳步匆忙。“郎君,來了。”

趙友成立刻就要往桌子底下躲,被謝臨安一把薅住領子。

“郎君,四郎也來了。”

“呦,那不是你們二房尋回來的私生子嗎?他一向謹小慎微,怎麽還敢出京,不刻苦讀書了?”

謝臨安瞥了趙友成一眼,趙友成立刻打嘴。“瞧我,不是私生子,是流落在外的兒子。”

對謝康安,趙友成沒有什麽好感,畢竟家裏老爺子總将他挂在嘴邊,說什麽,瞧人家謝康安,十歲才回侯府,但根基正長的好,埋頭苦讀,只用了一年時間就趕上同齡人的進度,現在更是京城裏炙手可熱的郎君,出身好學問好,将來再有一門好婚事助力,不愁飛不起來。

趙友成哼了哼。

他二弟和謝康安走的近,所以他知道很多內幕消息。比如謝康安每天只睡兩個時辰,什麽頭懸梁錐刺股,他都試過,簡直是為了讀書不要命。

他怎麽也來了?

說話的功夫,倆人已經到了。

夏季炎熱房門敞開,二人一先一後跨步而入。打頭的是趙友玉,風塵仆仆,後頭跟着謝康安,一進來就立刻行禮。

“阿兄,趙郎君。”

趙友玉也和謝臨安打了招呼,然後一甩馬鞭,纏住要偷溜出去的趙友成,三兩下将人拿下,笑呵呵道:“謝郎君,我阿兄沒給你惹禍吧?”

這話說的,好像趙友成是什麽頑皮孩子似的。

“趕路辛苦,先坐下歇息再說。”

趙友成附和:“對啊,阿玉,莫要抓為兄的後脖領子,成何體統?”

趙友玉松開手,招呼謝康安坐下,幾個人年紀相仿,自然有說不完的話。而且趙友玉最是崇拜謝臨安,在他看來,謝臨安放棄京城的繁花大夢,來到這等窮鄉僻壤,實乃大丈夫作為。

松石給他們上茶,他看見二房的謝康安總是偷看他們郎君。

其實以前在侯府的時候,松石就發現謝康安會這樣偷看,那也正常,整個謝氏一族就屬他們郎君最為耀眼,被族中小輩崇拜孺慕是常事。

可不知道為什麽,松石總覺得謝康安的眼神怪怪的,具體怎麽回事他也說不出,總覺得讓人不舒服。

“阿兄清瘦許多。”謝康安開口。

謝臨安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

謝康安垂眸不說話了。

倆人父親是親兄弟,同出一枝,因此面相上也有相似之處。

乍一看都是俊朗的年輕郎君,但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使謝康安完全按照謝臨安的方式說話走路,依然沒能學會他的潇灑雍容。

那是天生的上位者生在骨子裏的東西。

捏着茶盞的手收緊,謝康安照舊面帶微笑。

謝臨安也只是掃了他一眼,在京城裏都不怎麽說話,到了這更不會熱絡,謝臨安是衆星捧月中的月,在他身邊,謝康安只能被對方的耀眼覆蓋,成為微不足道的星星。

聊了幾句,謝臨安起身,趙友成趕忙拽住他的袖子,小聲央求:“臨安,救我!”

謝臨安眉梢微挑。

“你早晚都要回去。”

趙友成辯解:“那不也一樣啊,晚回去就能晚挨打,不成,你必須救我,對了,今日你要去東山縣,帶我一個!”

趙友玉揚着馬鞭,打算直接用其綁人。

趙友成躲,趙友玉追,兄弟倆鬧的雞飛狗跳。

謝臨安無奈的搖頭,整理好被抓皺的衣袖,大步離開。

所以,他沒看見謝康安聽見東山縣三個字時的異樣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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