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68章 第 68 章

焦紅杏身體一直不大好, 這天下了小雨,盧家的房子還沒蓋好,盧大富着急去蒙油紙布, 焦紅杏跟着一起, 因此被雨淋了開始咳。

請了赤腳大夫過來,那大夫道:“鎮子裏不少人都咳,都是被雨淋過,你們多加小心。”

開了藥,盧大富熬了一罐子,晾涼之後焦紅杏喝了,剩下個碗底, 盧大富怕浪費一口喝完, 說還能預防。

“等阿雪他們回來給熬點姜湯喝。”焦紅杏囑咐道。

盧大富應聲,焦紅杏又嘆氣道:“不知道石頭怎麽樣。”

只知道盧石頭在京城,現在怎麽樣也不知道。焦紅杏多愁善感起來,覺得如果盧石頭在就好了。

盧大富自然是好聲安慰, 然後轉了話題道:“過幾天房子就能住了。”

鎮子上的百姓們都在重新修房子, 各家商鋪門前的板路全是泥濘,都自發的出來收拾。阿雪提了水沖刷路面,将髒污掃到一旁收起來, 門前幹淨讓人心情也好。

托木匠做的桌椅板凳也送來了, 阿雪和周碧玉忙碌起來, 期間看見王翠翠鬼鬼祟祟, 周碧玉只當沒瞧見。

“估摸着是沒錢了想找我接濟。”周碧玉不是濫好人,她們之間的情分也消失殆盡, 往後就是陌路。

桌椅板凳擺好後,阿雪給木匠結算了工錢, 雖有些肉痛,但木匠好心送了兩把小椅子,正好燒火的時候用,阿雪又高興起來。

見木匠咳,她還關心道:“是不是被雨澆了?”

木匠笑呵呵:“那倒是沒有,就是最近要桌椅板凳的人太多,天天通宵做工,大概是太累了。”

整個鎮子被水淹過,百廢待興,所有人都忙碌,偶有咳嗽,大家覺得就是太累或者被雨澆過又吹了風的緣故。

可事實卻并不如表面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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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城裏有人開始高熱咳嗽?”

自打水災發生後,謝臨安就派人将城中個各處的井水裏投了藥,還告誡百姓莫要喝河水,也不要吃水裏飄着的東西。

但城中百姓這麽多,總有人不聽話或者貪小便宜,一戶人家吃了水裏的死雞,一家子都開始高熱,慢慢的以他們為中心,附近鄰裏都開始高熱咳嗽。事情發生後第一時間報到了謝臨安這裏。

“立刻将所有高熱咳嗽的百信隔離起來,莫要讓其他人接觸免得傳染,叫大夫過去查看,切記捂住口鼻不要過多接觸,将城裏的老大夫叫去,他們有經驗。還有,派人去附近發生過水災的村落看看,是否有相同的病症出現。”

極短的時間內,謝臨安已經有條不紊的安排好了事情。“還有,叫城門口的士兵仔細檢查,高熱者不得進出城。”

可沒想到這種病如同風一樣,傳播的極快,很快不少人倒下,謝臨安下令鎖城門。

“堂兄不可,”在城門被關後,謝康安匆忙找來,急色道:“秋闱我要下場,現在得往京城趕路了。”

附近村落也有同樣病症出現,但因着百姓稀少所有沒有城裏傳播的快,謝臨安正在安排相關事宜,沒理會謝康安。

謝康安直接沖到了書桌前,破天荒的失了儀态。“堂兄,你說話啊,現在城門關着,你要我怎麽辦?開門,讓我走,我立刻就走,回京城準備考試。”

謝臨安囑咐完最後一句,揮揮手讓衙役們離開,然後看向謝康安,眼神冷漠聲音也淡淡的。“疫病傳播,誰也不敢保證是否染上,所以城門關閉不得進出。”

謝康安反駁:“堂兄,我沒病,你瞧我活蹦亂跳怎麽可能有病。何況城裏只有一小部分百姓出現症狀,堂兄你又及時處理,根本沒傳播開,我身上肯定沒有,你就讓我回去吧,這次秋闱對我來說至關重要,可謂說關乎到我的後半生!”

謝康安第一次後悔出京。

那時候他本以為是游山玩水長見識,順便拉近和國公府趙友玉的關系,卻不想最後坑害了自己。

謝臨安拿過帕子擦手,面上無厭無喜,聲音卻越發冷淡。

“若是讓你貿然出城,身上攜帶疫病的話沿途不知會感染多少人,最後傳到京城感染京城百姓,你覺得陛下會放過你嗎?或者,你敢賭嗎?”

謝康安通體發寒。

當今皇帝是位明君,鐵血手腕殺伐果斷。如果京城真的鬧起了疫病……侯府會有大災,自己也逃脫不了被責罰。

事實如此,謝康安也無可奈何,可心裏免不了怨恨,他不敢怨恨皇帝,也無法怨恨天災,就将這筆賬算在了謝臨安的頭上,臨走之前眼神帶着恨意,在謝臨安看過來時,低着頭沒叫他瞧見。

……

在世上活着,就有各種各樣的難事,阿雪擦了把臉,繼續收拾東西,将貼身衣服收拾出來幾身,又準備去廚房拿幹糧。

“阿雪,你不能進去。”

盧大富堵在門口,面帶愁容。“你沒病,如果跟着你娘進去,恐怕就染上了!”

鎮子裏蔓延出了一種病,誰也不知道這種病是怎麽來的。

剛開始大家只是咳嗽,後來有人開始高熱,手腳四肢上冒出水泡,不挑破會慢慢化膿潰爛,如果挑破潰爛的更快。

已經有人死了,就是阿雪見過的那個孤兒少年。他家裏沒人,是有味道散出來鄰居才發現,死了幾天不得而知,只知道身上都是潰爛。

鎮子人心惶惶,裏正下了命令,将所有發病的人放在一起治療,同時也不許人進去看。

只要有人咳嗽就會被塞進去,焦紅杏咳了多日也開始高熱,直接被人帶走。盧大富氣的要和他們打起來,但無可奈何,所有人都要被關起來治療。

“關人的地方以前是荒宅,四面透風不說還什麽都沒有,我娘害怕怎麽辦。而且我進去能照顧她,早點康複就早點出來。”

阿雪說着還在收拾,盧大富眼睛微紅,沒告訴她患上這種病康複的可能性很低,現在大夫都沒什麽辦法,只能維持住。說是給城裏遞了消息,城裏會派人來,但據說外面疫病橫行,處處都是如此,傳播的太快了。

盧大富伸出手按住女兒的肩膀,留下一句:“阿雪聽話,你若是出事,你娘活不下去。”

“爹……”

“聽爹話。”

這邊鎮子出事的事情已經到了衙署,謝臨安眉頭緊皺,叫來大夫詢問近況如何。

“大人,還在調配藥。”

“之前的藥方沒有作用嗎?”

之前曾發生過這種情況,留下了一劑藥方。“時過境遷,有作用但只能維持,無法治愈。”

謝臨安捏了捏眉心:“各位受累,盡快研制出方子解救百姓們。”

“治病救人我們義不容辭。”

下午時候,謝臨安收拾東西準備帶大夫出城,謝康安收到消息也要跟上,他想的是,說不定出城之後能找到機會回京城,今年是他下場表現的機會,錯過還要再等三年。

趙友成他們覺得無趣,也要跟上,謝臨安便請他父母坐鎮衙署,他不日便歸。

沿途去了各處村落,都比城裏嚴重。謝臨安叫大夫留了方子和藥,先将病情控制住,待研制出解藥再救人。

第二天到了東山縣,街道上寥寥無幾的百姓,垂頭喪氣行色匆匆,馬蹄踩着落葉踏過,蕭瑟景象宛若秋冬時節。

謝臨安找來了裏正,在得知病患被隔開後贊賞的點頭,同時叫帶來的大夫過去看看,是否是同一病症。

大夫看過之後說是同樣的病症,目前可用藥控制住,不叫潰爛的地方蔓延全身,謝臨安叫他立刻熬藥着手救人。

縣令大人來此的消息不胫而走,原本百姓們惶恐不安,他來了之後像是有了定心丸,甚至連被關着的病人也都露出點輕松的表情。

小院子裏隔開一間間的房間,喝藥的時候大夫們會将藥送進院子的桌子上,然後口鼻捂的嚴實的大夫們立刻逃似的出去落鎖,屋裏的病人們才走出來喝藥。

他們患病之後其實不大能吹風,幸好現在是炎熱的夏季,幾乎無風。焦紅杏邁着虛浮的腳步出來,熱烈的日光刺眼,她仰頭眯着眼睛,感受日光落在身上,好像手臂上的潰爛都沒那麽疼了。

有人端着藥進屋喝,也有人坐在院子裏,但無一例外的沉默,沒人說話。

誰都是怕死的。

焦紅杏也怕,她一雙兒女還都未成家,她……苦澀的藥汁混着眼淚喝下,焦紅杏剛放下碗,便聽大門處傳來女兒的動靜。

“娘,我來看你了!”

這處荒宅院牆被加固過,高聳的像是要入雲,如同一座牢籠。院門釘了一層又一層的木板,只有開鎖的小口子,碗口大小。

此刻,一只明亮的眼睛看進來。

“阿雪,你怎麽又來了?快走快走!”

焦紅杏趕緊用袖子捂住自己的嘴巴說話,阿雪換了角度,焦紅杏看見她嘴巴上圍着一條面巾,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娘,我做了包子給你吃,還熱乎着,快趁熱吃。”

這些天阿雪日日都來陪着焦鴻湘,娘倆隔着院門敘話。也多虧了她天天來,焦紅杏才沒那麽焦慮不安。但她也擔心傳染給阿雪,所以每次都讓她離的遠遠的。

看着阿雪将包子吊在門上,她自己後退好幾步,焦紅杏才捂住口鼻走了過去。

“娘,衙署來人了,還來了不少大夫,你放心,朝廷肯定有辦法的,他們一定會想出辦法救我們。”

阿雪相信謝臨安,他一定有辦法。

安撫好娘親後阿雪往家走,現在鋪子照舊開,只是賣的少了,但多少能掙點錢。

街道上的行人比之前少了許多,娘又被關起來,強撐着的阿雪眼睛發酸,卻哭不出來。

“想哭就哭。”

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阿雪頓住腳步,忽覺眼前一黑。

謝臨安一只手攬着人,另外一只手去罩住她的臉。她最近瘦了許多,他一只手便将她臉罩住,幾瞬之後,手心裏一片溫熱。

滾落的淚珠流淌,謝臨安輕嘆,張開手臂将她整個人抱在懷裏,像是陷入溫暖安心的被子裏,阿雪可以随意發洩情緒,哭聲漸大,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哽咽:“我娘……我娘她病了。”

“我知道,”謝臨安摟的更緊,阿雪雙手環住他的窄腰,伏在他胸膛上。“郎君……”

水災時候她沒哭,母親被裏正帶走時她沒哭,看望母親時甚至還能笑出來。

可聽見謝臨安聲音的剎那,數不清的情緒一湧而出。

“交給我。”謝臨安一下一下的撫着她後背。

“有我在,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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